第60節
「總有些事情超脫生死,大於生死;也總有些執念讓我們忘記生死,不顧生死。事未竟,怎可亡?」魔尊的聲音依然沒有一絲情感流露,他身邊的三位星君仍舊傀儡一般不開口。
「執念?」楊辰苦笑,續道:「我是為她,你又為何?」
「天下。」霖說出了這樣兩個字,後來過了很久,楊辰才漸漸明白霖心中真正所想,才知道這兩字所代表的究竟是什麼。
……
炎蒼帶著自己的手下已經行進了半日。
在一條茂密的樹葉遮擋了大部分月光的曲徑上,炎蒼突然停了下來,對一旁的炎燁說:「炎燁,你靠近些,我有話對你說。」
炎蒼這一停,整個隊伍都停止了前進,炎蒼另一旁的風煞一雙眼裡閃著精光,他身上的勁氣通過雙臂遊走,灌注在雙掌之上,掌心不易察覺的淡淡藍光卻沒能逃過炎蒼的目光。
炎蒼裝作什麼都沒發現,待炎燁來到自己身前時,他突然對自己的兒子說了這麼一句:「我知道,你們中的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
炎蒼並沒有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周圍的人基本都聽到了他這句話。從風煞的角度,他恰好看到了炎燁不可思議的眼神。
「不過,你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都想我死,卻沒有一個敢於背叛我嗎?因為以前那些有了反叛之心的,全都死了。或許,你以為你是我兒子,我就不會殺你?」炎蒼剛剛說完這句,炎燁就用盡全身的力氣朝著炎蒼轟出一拳,然後看也不敢看一眼,轉身狂奔。
青色的拳風還未觸及到炎蒼,就立刻粉碎,消散,化為烏有。
炎蒼身子甚至都未動過,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再定睛看時,炎蒼手中的槍已經從炎燁的背後刺入,槍尖從前胸透出,淡青色的血液,順著槍頭緩慢地滴落。
炎蒼一回手抽出長槍,眼中沒有一絲感情,既沒有手刃親子的哀傷,也沒有被至親背叛的無奈與痛苦,更沒有將內奸剷除的快慰,就好像吃飯喝水那般稀鬆平常。
炎燁低頭看著自己胸口的那個血窟窿,喉間動了兩下,頹然栽倒在地,在場的人無不震驚錯愕。
炎蒼收槍後立刻招了招手,帶領手下離開,看都沒有看向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炎燁。風煞悄悄回頭看了一眼,他覺得自己的雙腿都在打顫,額頭上全都是汗珠,他卻不敢伸手去擦。
炎蒼的隊伍走後,附近幾隻以腐肉為甜點的黯鴉聞到了血腥氣,開始在炎燁的頭頂盤旋,最後落在周圍高大的樹木上。而一些黃級綠級的荒獸也逐漸向這邊靠攏,它們將自己的身體隱藏在林中,等著炎燁死透之後變回獸身,屆時不知道有多少荒獸會為了這一刻青色的魂晶而送掉自己的性命。
炎燁動了動,動的不是他的指尖,而是喉嚨。
他有些艱難地將嘴裡的丹藥嚥下,那藥丸劃過喉間,帶著一股暖流進入胃裡,傷痛彷彿瞬間被驅走,他的四肢百骸說不出的舒服。
那枚丹藥是幽冥鬼殿的煉丹師依照獨創的丹方煉製而成,丹名沁心。
炎燁胸口的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斷裂的骨骼復位,破損的內臟修補,肉芽交錯延伸,將那血洞織補完好。
炎燁甚至不等傷口完全癒合就掙扎爬起來,踉蹌著往回走,時間對於此刻的炎燁而言很珍貴,非常珍貴。他面朝的方向,正是炎蒼的寨子。周圍的荒獸四散,多一刻鐘都沒有停留。
炎燁摸了摸胸前,他所觸摸的並非傷口,而是藏在內甲中的一塊令牌,一塊相當於炎蒼親臨,可以調動寨中剩餘人馬的令牌。
梟骨的老窩空虛,現在正是難得的直搗黃龍最佳時機,炎燁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帶領自家寨中留守的高手,替父親端了梟骨的老巢。
炎燁主演了一出碟中諜無間道,又和自己的父親上演了一次苦肉計,若非有楊辰不動聲色偷偷交給他的沁心丹,他還真不敢這麼玩兒。
梟骨以為勝券在握,卻不知道他安排了內奸,炎蒼亦派出了間諜,他安排的人是藍級高手風煞,而炎蒼派出的同樣是藍級高手——號稱紫級之下第一人的溟陰。
這場爭鬥實際上在還未開始之前就已經結束了,兩個實力相當勢力對等的紫級霸主之間,比拚的並不是武力,而是心機,是手下那在這獸骨林中幾乎不可能存在的忠誠。
而作為事件關鍵點,作為獸骨林甚至鬼界外來者的楊辰,他會站在哪一邊?
楊辰轉醒,身邊的同伴依舊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而誅心鎖魂陣在發動過一次之後也失去了作用,陣圖上的紋路暗淡無光。
布丁不知道什麼時候從細雨劍上掙脫,正昂著頭瞪著大眼睛表情認真地繞著幾個人來回巡視著。
地上的幾個人先後轉醒,然後又立刻呆住。
紅鸞醒來,第一時間察看楊辰的安危,看到楊辰無恙地將地上的布丁抱在懷裡之後,這才又看向其他人,不過當她看見還處在昏迷之中的黑尾之時,俏臉突然一紅,罵了一句:「流氓!」
第八十九章 鬼林死戰(一)
「呦,你還怕這個?你不是女中豪傑嘛,調戲二哥的時候裝得跟個倒採花的女淫賊似的,怎麼看到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就害臊了?您要是看著礙眼的話,不妨用妖刀把這小子的下面卡嚓了?」馬麟賤笑著說道。
「滾!」紅鸞嬌叱,身形一晃,一道黃光從眾人眼前劃過,眼看著紅鸞柔弱的手掌就要印在馬麟的胸口,當然,這一掌她並未使上力道。
讓眾人瞠目結舌的事情發生了,她的掌心並未反饋回來觸碰到實體的打擊感,這一掌落空的感覺讓她非常難受,她慌忙調整了一下身體的平衡。而馬麟的身體在紅鸞觸碰之後便刷地消失,那竟是一道殘影。
在紅鸞背後十米遠的地方,一道電光無聲地劃破空間,馬麟笑吟吟地站在那裡。
瞬移!
這竟是當初楊辰傻乎乎地替馬麟除靈之時,計都星君讓其吃盡了苦頭的招式。
不過馬麟這一次用出瞬移,還是炫耀的成分大於實際意義,他看到大家那驚訝的眼神,心中不由得一陣竊喜。
「是不是覺得暗爽啊?不過你的腿怎麼在抖?脫力了?」王翹楚故作天真地問著,盡情地揭著馬麟的短。
「行,你們都欺負我!」紅鸞嘟著嘴,一臉委屈地瞄向楊辰。不過她這嬌媚的小女兒姿態又白做了,楊辰根本就沒往她這邊看。
楊辰從儲物戒指裡拽出一件連帽斗篷,隨手蓋在地上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身上,若不是那少年側臥著的赤裸身體後面有九條黑色的貓尾,大家一時還真認不出他是誰。
眼見楊辰將注意力都放在黑尾身上,紅鸞氣呼呼地抓起地上的腥風刀,一刀刀用力地摧殘著周圍的花花草草。
沒多久,黑尾轉醒。
他看著周圍那一張張熱切的面孔,想到之前這些傢伙曾用自己的壽命來換自己一條命,黑尾的心裡不由得一熱。
黑尾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楊辰一手抱著布丁,另一隻手輕輕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對他搖了搖頭,示意他什麼都不用說。黑尾覺得被並不厚重的鏡片遮擋在後面的那雙眼睛讓自己充滿了溫暖。
馬麟上前拍了拍黑尾的肩膀,看著他稍顯稚嫩卻十分堅毅的臉,賤笑著說:「小伙子,快把衣服穿上吧,不然紅鸞分分鐘切了你。」頓了頓,他又斜著眼睛瞄了一眼黑尾,目光落在其雙腿中間,吧嗒兩下嘴,續道:「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有資本的。」
黑尾的嫩臉一紅,趕忙收起身後的九條尾巴,用妖力幻化出一套衣服遮擋住身體,接著訕道:「滾,我可不搞基。」
待黑尾將楊辰扔過去那套寬大的斗篷套在身上,紅鸞抓著妖刀走上前,反手抓著刀柄,將腥風刀遞到黑尾面前,紅著臉說了一句:「我和你二哥給你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