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節

  楊辰說完,抬手打了一個響指,怪物胸口那黑光劇烈地閃動了一下,隨即痛苦地哀嚎了一聲便炸成了滿地的碎肉。「貪多總是要嚼不爛的,這道理沒人教過你麼?」楊辰淡淡地說了一句,便踏著那一地血肉繼續前行。
  「若是布丁在的話,屍體會不會又被它貪污掉呢,然後再進化出一個可以自我修補的技能出來,變成一隻小狗形態的憎惡?嘖,算了,想想都覺得有點噁心,況且布丁還是很挑食的,對這種賣相不好的料理應該沒什麼興趣吧。」楊辰心裡想著,伸手抬了抬架在鼻樑上的眼鏡,又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無視了仍然潛藏在黑暗中的另一個強大對手,自顧自地讓思緒飄飛著。
  「布丁……嘖,還真是有點想念這個小傢伙了,不知道它在佩佩那裡過得怎麼樣……佩佩,我也真的真的很想念你啊……想念那些過去的幸福時光……你知道嗎……」楊辰的嘴角不自覺地微微翹起,而剛剛快走兩步和楊辰走了個平齊的貓瞳恰好看到了他這一表情,她見過了楊辰的脆弱,見過了楊辰的冰冷,也見過了楊辰的平靜,她望著楊辰,在心中默默想著:「我覺得在你心裡住著無數個你,像孩子一樣軟弱,像大叔一樣頹廢,像神一樣高傲……」她卻不知道這樣的想法,曾幾何時肖佩佩也曾經有過。
  ……
  「老師,你有心事?」王子豪坐在肖佩佩書房中的椅子上,手裡拿著一杯薄荷水,一邊用吸管往水裡吹著泡泡,一邊對肖佩佩說道。一旁的辛夷一把搶過他的杯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對他這種吹泡泡的行為表示了強烈的鄙視。而王子豪顯然繼承了懼內的傳統美德,被瞪了之後便縮著腦袋露出一副受氣包的模樣。
  「沒有啊……我……哪有什麼心事……」坐在鋼琴前面的肖佩佩停止了彈奏,她的語氣很輕柔,像是在自言自語,又似是有些心虛。
  「沒心事的話你怎麼會彈錯好幾次……是不是在想某個人啊……?」王子豪小聲嘀咕著。
  「沒有就是沒有!」肖佩佩用力地砸了琴鍵一下,鋼琴發出了一聲聽起來充滿暴躁的琴音。
  「看,你惹我師父生氣了吧,讓你多嘴!」辛夷一把扭著王子豪的耳朵,另一隻手揮起了小拳頭,王子豪似乎是被扭慣了耳朵,臉上吃痛的表情異常做作,顯然不是真的感覺到了疼痛。
  而楊辰同樣掛念著的布丁這時候正在和那只名為小鏡子的鏡妖一起打擾著王小姐的休息。布丁發覺了肖佩佩的異樣,伸出小爪子撓了肖佩佩的腳踝兩下,嗚嗚地哼了兩聲,又喊了一聲「麻」,見肖佩佩沒搭理它,便又聯合鏡妖一起繼續圍著正在打盹的王小姐轉悠。
  肖佩佩輕輕將布丁抓過來捧在懷裡,低頭用臉頰蹭了蹭布丁的小腦袋,原本有些焦躁的心裡漸漸平靜了下來,眼前卻總有個影子揮之不去。
  ……
  「色慾、貪婪……是七宗罪嗎……仙界怎麼會搞西方宗教的這一套……天魔,煞氣……原以為仙界會是一方淨土,沒想到光鮮的外表之後居然如此藏污納垢,所謂最光明的陽光之下便有著最黑暗的陰影嗎……」楊辰在心裡默默想著,隨意地一腳將腳下的一塊屍塊踏得粉碎。
  隨著楊辰的動作,黑暗之中有一股力量蠢蠢欲動起來,那種氣息之中包含了狂暴和躁動。
  「暴怒嗎?莫非還真的是七宗罪?……哼,既然已經按捺不住了,那便出來領死吧。」楊辰淡淡地說道,然後一揚手,腳下展開淨土領域,七八隻鬼面蜂已經順著他手指的方向不顧一切地衝進了眼前的黑暗裡。
第一百六十六章 各自為戰(一)
  仙界萬神宮第一間大殿的癸字石門上,一個巨大的窟窿正大肆宣揚著馬麟的暴力,龍翔宇後來說起這件事兒的時候搖頭晃腦地給馬麟留下了一個評價,說他不轉行賣苦力的話真可惜他那一把力氣,以及那一顆焦躁不安充滿赤裸裸的破壞欲的心。而陳泉還揭露了另一件事,據說當初楊辰和馬麟一起給某個娃娃除靈之後,楊辰之所以不把那個娃娃留給馬麟處理,是因為馬麟有過暴力拆解充氣娃娃的前科。
  馬麟稱之為暴力美學,不過其他人都覺得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馬麟都和「美」這個字關係不大,但是如果單純從暴力方面來講的話,他倒是屬實越來越暴力了。每一扇石門背後的場景基本都大同小異,即便有些區別,在能見度如此之低的情況下,也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在剛剛進入石門之後不久,馬麟也同樣遇到了心魔的困擾。不過其他幾個星君遭遇心魔侵襲的時間要比楊辰早了一點點,這是因為塵凡將大多數的籌碼都壓在了楊辰身上,為引出楊辰的心魔所準備的時間略長了一些,這才讓兩個天魔搶在了塵凡的前面。
  心魔通常是一個人心裡最柔軟最脆弱最渴望見到又最不敢直面的存在,那是一道坎,一道平常人根本沒辦法邁過的坎,是每個人心中絕對的剋星。一個人能否面對自己的心魔通常要看其意志是否堅定,看其是否果敢,而當其能夠將心魔斬殺的時候,那便將迎來本質上的蛻變。
  心魔除掉之後,馬麟此刻便覺得自己已經昇華了,或許他已然沒辦法做到勤於思考不再衝動,畢竟「理智」這個詞根本就不是為他而設立的,但是他在出手的時候卻更加果斷,更加狠辣,也更加勇猛。若不是外形不夠彪悍,他便可以自詡為張飛李逵一樣的猛將。
  通過了一段漫長幽暗的道路,轉了一個彎,出現在馬麟面前的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開闊地,周圍的環境依舊陰暗,而在他的頭頂之上卻灑下了一片星光。
  「明明是在室內啊,怎麼會有星星……這算是夜間版的威尼斯人酒店麼?」馬麟只是仰頭看了看恍若夜空的穹頂,便不再去想究竟是什麼造成了這幻境一般的奇景。在另一個石門之後與馬麟境遇相同的龍翔宇則一下子看出了那些不斷在變幻著位置的星光實際上組成了一個極其高明的陣法。龍翔宇並不擅長陣法一類,因此他也僅僅能看出這是一個複雜的陣勢,至於此陣範圍多大有何作用等等細節他則一概不知。龍翔宇卻也無暇顧及這些,他明顯感受到自己已經進入了陣中,並且能感知到那陣法運轉之時所調動的宏大力量,而他卻並未感到任何異狀,既然此陣不是為了傷敵,那自然便是要用來提升己方的力量了。
  現在馬麟和龍翔宇兩人分別面對的怪物與楊辰之前見過的那種一模一樣,而與楊辰不同的是,楊辰只遇到了一隻,馬麟卻面對著一群。看著眼前這二十幾隻揮舞著細長觸鬚的噁心怪物,馬麟嘿嘿獰笑著,彷彿發現了新奇的玩具那般。
  馬麟比楊辰更容易看清這些怪物的本質,因為在它眼前這一批數量二十有餘的觸鬚怪雖然都是由屍塊拼接而成,但是卻個個樣貌不同,唯一的相同點便是那仍在空中來回甩動著的觸鬚。馬麟瞇著眼睛瞄了一陣子,便發現了那些殘屍間的接縫處露出隱隱的黑光,與魔氣不同,這種光芒並不顯得深邃而霸道,卻透出一種陰冷和壓抑。
  龍翔宇則只是隨意地瞥了一眼,便發現這些觸鬚怪都是由煞氣連接拼湊而成,煞氣即是神經和血管,又是能量和養料,而那些血肉不過是這些煞氣的另一種具象表現而已。並非所有的煞氣都能夠進化成為這種形式,龍翔宇通過簡短的觀察便已經發現,這些煞氣並沒有自己的主觀意識,它們憑借自己的本能行事,甚至在彼此吞噬著,這種狀況和陳泉當初用七個鬼侍來做實驗的做法頗有幾分相似之處。
  這邊龍翔宇還在蹙著眉頭分析這些煞氣究竟緣何會以這樣怪異又噁心的形象出現,那邊馬麟卻已經急不可耐地對著自己的對手們揮起了拳頭。馬麟身上閃爍著令人生畏的雷光,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片電芒之中。一拳,帶著風雷之勢砸向面前的對手,將那個生著獨角的腦袋砸成了一堆爛肉,血肉橫飛之下,他連噴濺在臉上的鮮血都懶得擦去,又是一拳從那沒了腦袋的壯碩身軀的胸口轟入,這一拳立刻轟出了五馬分屍的效果。
  馬麟此時倒是很想舔一下自己嘴角上的血跡,裝出一副硬漢加惡漢的形象,不過一來此地無人欣賞,二來他總覺得這血跡似乎有一股秘魯著名特產青蛙汁的味道。就在他猶豫著自己是不是要換個造型耍個酷,順便威脅一下對手的時候,一隻觸鬚怪突然從他背後露出了獠牙,一隻條稍顯粗壯的觸鬚將馬麟緊緊捆縛住,將觸手系大片兒的精髓演繹到了極致。
  其他二十幾條觸鬚翻騰著將地上的碎肉捲起,拚命地將它們往自己的身上貼著,同時還將空氣中殘留著的淡淡的煞氣也融進了自己的身體之中。觸鬚猛地勒緊,馬麟的身體瞬間碎裂,彷彿被風吹拂過的水面上的倒影一般輕輕晃動了兩下,然後便徹底消失不見。
  觸鬚怪的身後突然閃起一道雷光,馬麟賤笑著出現在觸鬚怪的後面,那是源自計都星君的瞬間移動。馬麟手裡的拳套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做了一把沉重的厚背砍刀,刀把的護手上雕著一個猙獰的鬼面。那把刀的刀身不時劃過幾道電芒,那刀身居然是由凝集的雷元之力組成。
  觸鬚怪身體一顫,上半身已經被馬麟用左手提了起來,它的身體被馬麟一刀切成兩段,下半身轟的一聲倒地,血液和內藏流了一地,拼湊而成的四肢還在不斷地抽搐著。馬麟的左手上猛然亮起一道炫目的電光,那電光在他的手上持續了大約五秒鐘,隨即馬麟的手重重一握,手上那已經成了焦炭還兀自冒著青煙的半截屍身碎成了數塊掉落在地上。
  馬麟一腳踩碎了其中的一塊碎屍,還在地上碾了幾下,這才好整以暇地持刀而立,臉上帶著狂熱的神情面對著夾擊而來的其他貪婪的觸鬚怪物。那些怪物卻並未在第一時間對馬麟發起攻擊,而是急切地爭相將同伴留在地上那還流淌著腐臭鮮血的屍身份食殆盡。
  ……
  「你剛才說這些東西叫什麼來著?」龍闖扭頭問著和他背靠背的肖欽,約有五十隻的觸手怪將他們團團圍住。
  「憎惡。」肖欽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手上的光盾上聖光流轉,聖盾上那純白的十字架也是由肖欽的聖力所凝聚。那聖盾擎住了一隻所謂憎惡鋒利的前爪,數不清的觸鬚如潮水一般的攻擊打在聖盾之上,更是讓他的左臂不住地顫抖著。
  肖欽的右手緊緊握著一把聖十字劍,劍上的聖焰大盛,讓他纏繞在手腕上的那枚黑十字看起來異常惹眼。
  「沒有靈魂的生命,注定感受不到聖光的指引,讓燃燒的聖焰淨化你們骯髒的身體……回到地獄吧……淨化!」肖欽剛剛回復龍闖的時候惜字如金,這一刻卻又高聲表明了自己信仰的虔誠,那被聖光照耀著的英俊臉龐看起來倒真有幾分神棍的韻味。
  龍闖沒有再使用從肖佩佩那裡學來的半吊子招式,他看出肖欽那把劍上燃燒著的聖焰對那些怪物殺傷極大,應該是有著克制作用,便一邊打定了主意要在這場戰鬥中做一個稱職的輔助職業,一邊嘟囔著:「你就編吧,憎惡不是人形怪麼,這種野獸形態的傢伙怎麼可能會是憎惡……」
  龍闖的右手輕輕一揚,一張由純粹的能量構成的塔羅牌出現在他的食指和中指之間,指尖輕輕扭動,原本朝內的牌面頓時翻轉了過來,那是一張大阿卡納牌——正位的教皇。龍闖在塔羅牌上面的造詣極高,即便是龍翔宇也完全沒法與之相提並論,除了龍家幾個有數的高手之外,剩餘的人在這一方面都遠不及他。
  龍翔宇抽牌的時候基本就真的是在抽,牌面無論好壞全憑運氣,用他的話來講,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而龍闖則不然,他抽牌已經到了隨心所欲的境界,想要什麼牌就有什麼牌,兩人的差距就如同賭徒與賭神一般。
  若非龍翔宇自小便得到了水德星君的傳承,恐怕龍家的分家在他這一代便會更加被打壓得不成樣子。倒不是說他們這一代的分家後輩沒什麼人才,只是宗家出了這麼一個百年不出世的妖孽級人物。這樣獨領風騷技壓同輩的傢伙,在宗家長輩眼裡自然是龍家的希望,是將龍家發揚光大的不二人選;可在分家和龍家其他同齡人眼裡,龍闖便又成了眼中釘、肉中刺、片中碼,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除之而後快。
第一百六十七章 各自為戰(二)
  「還好有你在,不然單憑我自己的話多半是拿這些殺不死的東西沒法子的,要是沒有你的聖焰,單憑它們可以滿血滿狀態原地復活這一項就夠我喝一壺的,更別說這些傢伙還會玩兒合體變身……最後剩下的那一隻足有藍衣鬼以上的水準吧……不過,仙界不應該是什麼雲蒸霞蔚什麼仙蹤渺渺的嗎,怎麼是這種烏煙瘴氣的鳥樣子?」龍闖坐在地上大口喘息著,望著眼前一地的碎屍發出感慨,若不是肖欽的聖光和聖焰對這種源自黑暗的陰煞之氣有著天生的克制作用,這兩個小子最好的結果也只能是退回到石門之外。
  不過在神聖之力的支持之下,煞氣完全被肖欽壓制淨化,只剩下地上的殘肢屍塊在訴說著之前戰鬥的慘烈。肖欽與龍闖所不知道的是,肖欽所使用的並非所謂由其信仰支持的聖力,而是他們完完全全想像不到的另外一種力量。
  肖欽沒有回應龍闖的話,他正咬著牙包紮自己左臂上的傷口。在對方一次集火之下,肖欽的聖盾支持不住碎裂成無數閃耀的星光,一隻觸鬚怪揚起自己的爪子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了這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同時將他左臂上的皮肉撕下了一大塊。
  儘管肖欽立刻做出了反應,用自己的「聖力」再度凝聚出一塊聖盾,但左臂的活動已經受到了一定的影響。最終還是依靠龍闖為他分擔了敵人的一部分攻擊,兩人這才有驚無險地清除了全部對手。
  戰鬥暫時告一段落且確定周圍環境相對安全之後,兩人都癱坐在地上。肖欽與龍闖即便坐著休息也依然保持了背靠背的姿勢,他們並不是要模仿某個著名的品牌商標,也不是想要展現兩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深厚情誼,只是為了能夠時刻對周圍有可能發生的異況有所警覺。
  「最後那一隻……應該是吸收了其他同伴身上的煞氣,而且到了最後他選擇移植到自己身上的器官和肢體基本都是這遍地爛肉裡面最強大的那些……我想它的實力,應該已經到了紫級……並且它還在戰鬥之中不斷完善進化著,最後的時候我在它那對複眼中看到了一絲很淡很淡的紫色……我總覺得這怪物就是專門為了戰鬥而開發的,實力強大,如果不是找到了克制的方法則很難被殺死,能夠吸收同伴的力量,對受傷和死亡毫不畏懼,對力量有著過分的貪婪……戰鬥似乎就是它們唯一的本能。只是,在神的注視之下,這樣黑暗的力量注定無法遁形,並且將被神聖的火焰焚燒殆盡。」肖欽一邊說著,一邊用依然還不太靈活的左手抓起掛在胸前的一枚精美華麗的十字架,舉到自己的頭頂,在額頭上輕輕貼了一下。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肖欽手腕上的黑十字上有一道淡淡的黑光劃過。
  「紫?這個級別的對手就算是表姐也不敢硬碰吧,我們居然搞定了這樣一個傢伙?」龍闖抓了抓頭髮,先是把腰間裝著塔羅牌的腰包稍稍移動了一下,放在一個更加順手的地方,接著又從戒指裡摸出一支笛子,拿在手裡輕輕摩挲著。
  「只是剛剛進入紫級的無腦野獸而已,在它還沒完全適應自己力量的時候就已經倒在了神的威嚴之下。若是時間再拖得久一些,恐怕情況對我們就會越來越不利。如果是我姐出手的話,大概在它還沒進化到這個階段的時候就會被我姐拆零碎了吧……不過我姐太過善良,膽子小心又軟,倒是不太適合這種血腥程度太高的戰鬥……唔,花花你倒也不用太妄自菲薄,其實你我都是很強的,而且,我想我們會越來越強。」肖欽說著抖了一下手腕,將那用銀白色鏈子纏繞在手腕上的黑色十字架緊緊攥在手中。
《三點鬼下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