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節
「我說瘟神，你這種行為叫尾行你知道麼，你該不會以為成功尾隨我們之後會有少兒不宜腐女最愛的情節出現吧？」馬麟翻著白眼兒說，說完不等李皓峰回答，一屁股坐在電腦後面，戴上耳機用手指重重地在鍵盤的空格鍵上砸了一下，屏幕中的馬賽克從特寫慢慢推進到全景，白花花一片。
「老孟說有委託，讓我跟住你們。」李皓峰嘴角翹起，有些得意，隨手將帽簷壓得更低一些，繼續道：「就料到你們會偷跑。」
「操。」楊辰無奈，李皓峰這種傲嬌的態度讓他很不爽。
入夜，風陰冷。
楊辰、馬麟和李皓峰在委託提到的地點佈置妥當，說是佈置，卻也僅僅是李皓峰摸出一張靈符夾在兩指中間，而楊辰則坐在一旁藉著清冷的月光看著小說，馬麟蹲在他身邊一顆顆吃著水煮花生。
天上的月不知道什麼時候被雲一層層遮蓋，眼前的光線越發暗淡起來。楊辰皺著眉，從口袋裡掏出便攜式的小手電筒，LED白慘慘的光倒是足夠照亮書本上的字，只是映照得楊辰的臉鐵青一片，倒是比他們平日見到的白衣鬼還要恐怖幾分。倘若此時有個人登上頂樓想要尋短見，估計會被楊辰嚇得心臟驟停，連從樓上躍下的步驟都可以完全省略。
「二哥，你有沒有覺得似乎比剛才更冷了。」馬麟將那件皺巴巴的風衣又裹緊了一些，心道早知道就不耍酷了，然後隨手又抓起一顆花生往嘴裡塞著，味道和口感似乎都有點不太對。
「正主兒們都已經登場了嘛。」楊辰口氣淡然，鎮定得好像自己是在放著輕柔音樂的書吧，而不是鬧鬼建築的頂樓。
楊辰覺得自己的脖子有些涼涼的，肩頭也有些微重，他知道那是靈魂的重量，但絕對不是該死的三十五克或二十一克，而是至少有二十一斤，並不是科學家們對靈魂重量的研究推論不準確，而是他們現在已經處在鬼境之中。接著楊辰覺得肩上越來越重，那攀上他肩膀的「東西」似乎在他肩頭撐起了身體，並將上半身探了出來。
滴答的聲音有節奏地傳來，暗紅的液體一滴滴落在書頁上，在字裡行間暈開，為書中描寫的刻骨銘心添了一抹幽怨的血色。腐爛的味道擴散著，楊辰恍若未覺，用手捻起書頁，翻頁，繼續津津有味地讀著癡男怨女蕩氣迴腸的愛戀。
李皓峰手中的靈符毫無徵兆地燃燒起來，微弱的火苗向上蔓延，像是連接著毀滅的引線。隨即，火光猛然一亮，整張符紙瞬間燃成灰燼，從符紙中迸射出耀眼的金光。
在那光芒的照射下，附在楊辰背後那只白衣鬼顯露出身形，它的頭顱右側像被大力擠壓過一般，顱骨變形，粘稠的血液和腦漿的混合物參雜著少許骨渣從眼窩裡流出，正滴落在楊辰手裡的書本上。
而馬麟的手指正捏著一顆花生大小的眼球，瞳仁清晰可見，外面還掛著淡淡的血絲。眼球被馬麟塞進嘴裡大嚼，房水在口腔之中噴濺，如同撒尿牛丸。
楊辰橫了李皓峰一眼，見他仍未有任何舉動，便保持坐姿不動，施施然地掐了兩個法決，他身後的鬼哀嚎一聲，像觸電似的猛然彈開，遠遠地圍繞著楊辰飛舞，一時間怨氣漫天。
而馬麟的白衣觀音咒也自行從他懷裡飛出，延展開來，像一條白色的龍在馬麟週身舞動。
「之前可是說好了，我們倆絕對不會出手的，你好自為之。」楊辰儼然一副旁觀者的樣子，一方面要試探一下李皓峰的實力和能力，另一方面是因為他仍對李皓峰連累五個團隊滅團的戰績心有餘悸。
馬麟聳聳肩，同樣表現出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
這是一個摸底的好機會，若是厲鬼實力太弱便看不出李皓峰的深淺，而若是太強，楊辰和馬麟又不免要和他聯手遇敵。眼下的情況便剛剛好，雖然在這裡飄蕩的只是最低級的白衣厲鬼，但卻不止一隻。一旦讓那些白衣鬼形成合圍之勢，被吸乾靈氣便是早晚的事，那個小明的例子正活生生地擺在眼前。
楊辰心頭升起幾分蹊蹺的感覺，眼前的鬼境並不像是白衣鬼們聯手佈置的聯鬼境。只要是白衣鬼的鬼境，即便是聯鬼境，在楊辰現在施展的清心訣面前也會變作透明的虛影，將鬼境和現實世界交疊呈現在楊辰眼前。
可現在楊辰眼中的只有這陰森的鬼蜮世界。
一個白森森的頭骨被陰風吹到楊辰腳邊，骨碌碌滾了兩下便停住，頭骨的眼窩裡燃著藍幽幽的磷火。
難道是幻覺？楊辰猜測。
而這時，李皓峰回道：「誰用你們幫忙，別拖我後腿就好，要是被鬼吃了可別指望我救你們。」
說罷揚手將一張符貼在他身後剛剛出現的一張慘白的鬼臉上。
第二百二十七章 前塵（四）
「裝逼遭雷劈。」楊辰隨手向上推了一下稍稍有些滑落的眼鏡，透過鏡片，對面的李皓峰就像是定格在某個拉風分鏡頭中的帥氣男一號。他雙腿站得筆直，頭低著，將食指和中指夾著的符紙反手貼在身後的鬼面上，然後頭也不回，一步步穩健地朝前走著。
「耍酷劈到吐。」馬麟惡狠狠地抓起一把「眼球」扔進嘴裡，化嫉妒為食慾。隔了半秒，馬麟扭頭對楊辰說：「二哥，上次看那個什麼片子裡面，有個挺帥小伙是不是也挺裝逼的，朝身後扔個手雷之後看也不看，後來那小子怎麼了來著？」
楊辰心領神會，看著滿嘴嚼著不知道什麼東西顯得有些口齒不清的馬麟回道：「被一根從後面飛出來的鋼管刺傷了，唔，似乎是失去了某些對男人來說很重要的功能。」
楊辰和馬麟雖然老神在在，在一旁看著李皓峰不服不忿地品頭論足，但是周圍的白衣鬼卻不會因此而把他倆當做純粹的看客。厲鬼對鬼境之內的生人展開的完全是無差別攻擊，已經幾乎被完全磨滅掉意識的他們根本分不清楊辰和馬麟是不是懷有敵意，也分辨不出在場的這三人究竟孰強孰弱。
原本趴在楊辰背上後來被楊辰趕跑的那隻鬼堅定不移鍥而不捨地將楊辰作為唯一的目標，這種一旦認定了便執著守候下去的近乎傻逼一樣的忠貞態度令楊辰不禁懷疑這隻鬼是不是和他一樣是天蠍座的。
儘管楊辰若是想要讓這鬼剩餘不多的腦漿從另一個眼眶裡流出來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的雙手卻依然保持掐著最後一個法決的姿勢，不動如山。
眼看著楊辰並沒有任何攻擊的意思，馬麟也樂得清閒地僅僅只是用白衣觀音咒來防禦著那一顆飛來飛去的頭骨，順便測試一下胖子究竟將這件道具升級到怎樣一種程度。
如果按照設定的劇本，現在的情況就應該是楊辰和馬麟死命防守，順便吸引幾隻鬼的注意，而李皓峰則盡自己所能來把剩下的亡魂超度，以贏得這個新團體之中其他成員的信任和認同。注意，是超度，而不是直接讓這些厲鬼形神俱滅。
在靈能者間是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的，除非危及到性命的情況，一般遇到紅衣等級以下的鬼——尤其是白衣鬼，所能夠採取的手段只有超度。因為白衣鬼基本很少有自己的意識，行事僅憑本能，且對人間的危害也並不大，超度之後交由酆都審判再入輪迴便是功德一件，而若是隨意將他們的魂魄打散，容易引發嗜殺的心魔不說，還會加重自己的業障。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趨近佛家的理論，但靈能者們對此以及「因果報應」一說都還是很相信的——開玩笑，既然連「鬼界」這麼扯的設定都是真實的，那因果論還有什麼不能相信呢。而肆意屠戮這些無意識的亡魂可是造孽一般的重罪，死後若是落到酆都多半是要到十八層地獄依次觀光一番的。
楊辰和馬麟兩個倒是嚴格按照劇本上的橋段兢兢業業地演出，但劇本卻只是他們兩個人的劇本，而李皓峰則在第一秒的時候就表現得好像走錯了片場一般。
被李皓峰貼在鬼面上的靈符上那朱紅色的字跡猛地一閃，一道閃電撕裂眼前這扭曲而詭異的空間，耀眼的白光將這鬼面撕成了碎片。鬼面連哀嚎的機會都沒有，便碎成漫天光點直接湮滅。
楊辰和馬麟對視一眼，楊辰手裡的書嘩啦啦被風吹翻好幾頁，他似乎根本沒有察覺。馬麟捏在手中的一顆眼球則「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馬麟吧嗒吧嗒嘴，雖然距離被楊辰連哄帶騙地將一隻腳踏入靈能者世界並沒有太久時日，雖然楊辰並不是個合格的引導者，很多事情他都讓馬麟自行參悟領會，雖然馬麟對靈能者世界的很多規矩都一知半解，但不能隨意滅殺紅衣以下厲鬼這種常識他還是知曉的，而這一條也是楊辰親口告訴馬麟的為數不多的禁忌之一，並且是不止一次地告誡。
「我操，太凶殘了吧。」馬麟的手抖著。並不是被這引雷符的威力震撼到——這種程度的攻擊他若是努努力的話也能夠做得到，令他顫抖的是李皓峰這種突如其來的行動……天知道這事兒會不會把他和楊辰也算進去，畢竟這副本可是他們三人組隊一起進來的，沒理由最後總結的時候把這條單算吧。
「你大爺的，你這演的是哪一出，墮落青年報復社會嗎？真他娘的要被你這瘟神害死了。」楊辰將小說隨便往懷裡一揣，騰地一下站起來，雙手飛速地變換著法決，想要趕快把自己面前這只剩下半個腦袋的白衣鬼超度。
楊辰有些抓狂，就好像他原本想讓李皓峰綁架幾個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換點兒贖金，可沒想到這新來的手下是個變態殺人狂，他媽的上來二話不說直接就撕票。
就算楊辰法決運用得再熟練，但超度也是個需要讀進度條的技能，與李皓峰的靈符這種瞬發技能相比，慢得不是一星半點。而且李皓峰明顯受過貼小招貼的專業技能培訓，多半還是在某翔某東方這種認證大機構學習的。
「老馬！」楊辰眼見以一己之力沒法子阻止李皓峰，趕忙喊一旁的馬麟來幫忙，不過馬麟這時候和楊辰的配合還很生疏，再加上那閃著鬼火的頭骨一直在旁邊騷擾，他未能在李皓峰的靈符到來之前採取有效的行動。
一張草黃色的符紙被按在那缺少了一小半的腦袋上，厲鬼的身體猛然後仰形成九十度角。接著從那張符咒開始，它的整個身體瞬間被冰層覆蓋，就像被凍結在雪山冰棺中的遇難者，又像是在琥珀之中與時空隔離的標本。然後又是以那張符咒為中心，冰層從內部碎裂，連著厲鬼的鬼體一同散落成滿地拳頭大小的冰塊。
第一隻鬼被擊殺完全在楊辰和馬麟的意料之外，不過這第二隻鬼落得這樣的結局便是在赤裸裸地抽楊辰的耳光了。
三隻鬼雖然以不同的形態出現，但本質卻都相同，而最後剩餘的那鬼火頭骨也比之前的兩個同伴強不了多少。若是楊辰和馬麟再不採取什麼措施，這僅存的火種遲早要遭李皓峰的毒手，等到了秋後算賬的時候這三兄弟剛好一人分一個。
楊辰馬麟自然不願意和李皓峰一起背這個黑鍋，就算他們解釋自己是被自願的，估計也不會有人相信。於是場面上便形成了詭異的情況，楊辰馬麟這兩個原本驅鬼除靈的靈能者為了保護場中那個四處飛舞的骷髏頭而和李皓峰較上了勁，而那頭骨則悠哉地施展無差別騷擾。
破壞通常都要比建設容易得多，所以雖然李皓峰是一對三，但楊辰卻始終沒能騰出手來將那一段超度咒文施展完全，局勢便這樣僵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