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節
楊辰機械地伸出手去，觸碰在霖的額頭上，如他前面幾次所作的那般。他並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去做這樣的動作，也從未想過這樣做有什麼意義，不過這種完全出自本能一般的行為卻是最為正確的選擇。
當楊辰的指尖觸及到霖額頭上那玄奧的符號時，霖的身影突然消失，而後楊辰身後的那條光帶由遠及近一寸寸飛散，每一個碎成點點星光的文字都深深地印在楊辰的心頭，無需楊辰思考，不用楊辰強行記憶，那些文字就那麼如同烙印在靈魂上一般，成為楊辰的一部分。
待那些文字只剩下楊辰腳下那一個的時候，由他腳下的那一個文字開始，又一條光帶開始朝著遠處延展開來，那是一座透明的橋，亦是最後一座橋，而在這座橋的另一端等待著楊辰的人，只可能是那個女孩，是那個帶著淡淡桃子香味的女孩，是那個同樣烙印在楊辰靈魂上，甚至狠狠地將楊辰的靈魂灼傷的女孩。
……
「媽的，好像真的出事兒了，帝都那些小傢伙們大概要倒霉了吧。」陳泉突然用拇指和食指捏著嘴裡的香煙，接著把那根煙狠狠扔在地上，又用腳尖將燃燒著的煙頭踩滅。那四頭上古凶獸強大的氣息根本無法掩飾，甚至它們根本沒有想要去掩飾，那股強大又張狂的氣息就這麼傳到楊辰等人這邊，明顯得就像是萬籟俱寂的夜裡隔壁鄰居家傳來的異樣響聲。
「還是再等等吧，二哥看樣子也快完成對那本教學參考書所有知識點的消化吸收了。況且我們就算現在立刻動身，恐怕也沒辦法在那場戰事中起到任何作用，畢竟距離太遠，等我們趕到那裡怕是一切早都結束了。」龍翔宇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裡叼著的草莖一上一下地動著。
見陳泉沒說話，龍翔宇又繼續說道：「你剛才不是也說了麼，肖姑娘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的，我覺得你說的在理，而除了肖姑娘，其他人的死活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小齊，你說對不對？」龍翔宇說到最後，隨口徵求了一下齊鑫的意見。
而齊鑫這時候根本沒聽到龍翔宇的話，他的耳朵裡塞著一對耳機，耳機線的另一頭插在楊辰的手機裡。齊鑫正隨著耳機中傳來的音樂搖晃著身體，嘴裡還小聲哼唱著：「一個武功好，能搶錄音筆；一個魅力高，香艷寫日記。開會聽報告，眼睛就一閉。飯局酒桌上，他倆是第一。」
龍翔宇見齊鑫沒反應，便低頭看了一眼手機屏幕，只見楊辰那說不上過時卻也絕不是新款的手機上正顯示著三個大字——「浮生記」。
「嘖，這是有多愛這個叫什麼雲母逼樂隊的歌兒啊，都過了好幾章了，還在給他們打廣告……搞得好像收了人家的冠名費一樣，要不這本書乾脆叫《雲母bibibi》得了，還很應景地暗合當下流行的那首《小雞bibibi》。」龍翔宇歎了口氣說道。
「好了，別扯題外話了，我只是覺得這首《浮生記》特棒，一時興起多聽了兩遍，純屬個人行為，與《三點鬼下班》完全無關。」齊鑫扯下耳機說道。
「知不知道他還要多久才能醒來？」齊鑫指了指楊辰問。
龍翔宇和陳泉一起搖了搖頭，這種事情確實沒有辦法預估時間，不過他們都覺得想來應該是快了，通常來說，楊辰現在所經歷的這種入定時間都不會太長，總不會弄得一夢千年就是了。
楊辰這時候已經面對著肖佩佩，當然，那只是他記憶中的肖佩佩。
楊辰彷彿一下子回過神來，他的眼裡先是閃出一絲溫柔，然後似乎整個人的靈魂霎時回歸。他輕輕伸出右手，手臂無法抑制地顫抖著，他的指尖在肖佩佩的臉頰上拂過，順勢將肖佩佩的一縷秀髮別在耳後。
肖佩佩沒說話，只是微笑看著楊辰。
楊辰慢慢走向面前的那個女孩，將她攬在懷中。肖佩佩的手環抱著楊辰的腰，臉頰貼著楊辰的胸口，楊辰的頭搭在她的肩上，雙臂緊緊擁著懷裡的女孩。
這一刻時間停止了，甚至開始倒流，楊辰覺得彷彿又回到從前，回到了她和肖佩佩初識然後熱戀的那個時候，他只覺得自己的心在砰砰地跳著，眼前的一切都被塗上了最鮮艷的色彩，甚至每一次呼吸，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中被填滿了幸福。
若是楊辰沉溺於此，他將迷失在自己營造的幻境之中，再不會醒來。
「知道嗎，我的愛……我很想你，特別特別想……」楊辰自進入這由光帶組成的世界中第一次開口，然後不待肖佩佩回答，他又繼續說道：「我多希望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們會如當初許諾那樣一直相愛，永遠在一起，就像現在這樣，整個世界只有我們兩個人……也許永遠停留在這裡，我便會永遠這般幸福……可是，我沒辦法再繼續騙自己，我知道其實我早就已經失去你，就算沉浸在這虛假的幸福之中，一切也根本沒有任何改變。」
楊辰說到這裡，淚水突然順著眼角流下，他繼續道：「所以，我將會勇敢面對一切，面對你已經不再屬於我這個事實，然後給你幸福……我當然會盡力讓你再回到我身邊，但如果只有離開我後你才會真正獲得幸福，那麼我只會遠遠地守候，默默地祝福……」
楊辰的手臂微微用力，將肖佩佩摟得更緊：「有三個字，我會永遠對你說，只要你還願意聆聽——我愛你……」
「還有三個字，這是我最後一次說給你聽——對不起。」說到這裡，楊辰突然用力將肖佩佩推開，肖佩佩退後一步，終於也如之前所有人那般消失不見。
「人生……永遠不可能只如初見。」楊辰默默說著，接著他之前所走過的所有文字閃著各自的光彩圍繞在他身旁，他終於領悟到了那本手記的真諦，對領域的感悟更近一步。
更加重要的是，他突破了自己心中長久以來矗立著的壁壘，終於明白愛並不是強求，有時候正是因為愛得深，才需要放手。
……
肖佩佩這時候可沒有楊辰的這些感慨，她現在所遇到的麻煩讓她根本沒有心思來思考那些兒女情長，這一刻對她和所有的靈能者來說可是生死存亡的關頭。或者也可以說，對他們而言其實已經是必死的局面，問題只是他們能夠拖延多久才會被這四頭凶獸全滅而已。
許多靈能者心中已經絕望，甚至有人早已放棄了最後的抵抗。之前面對開明獸陸吾的時候，眾人計劃周全，提前佈置好了四象戰陣，在補給充足的情況下也付出了極大的傷亡代價才封印陸吾。而這時面對的是四頭實力決不在陸吾之下的凶獸，靈能者們可謂根本沒有絲毫勝算。
好在陸吾被重新封入那封印之門後，三年五載內都無法掙脫，不然眾人所要抵抗的凶獸數量便會再度多出一個。
「沒想到爺爺我居然會折戟於此……」楊如烈心中感慨道。他與數十高手一同纏住了凶獸鬼車，但也僅僅只能讓這只長有九個頭顱的赤紅色大鳥無暇再去攻擊其它靈能者，並給其造成極其有限的傷害而已。至於擊殺鬼車或是其他的凶獸，憑借他們的力量還遠遠不夠。
就在此刻，一桿金色的長槍突兀地出現，那長槍舞出漫天金色光影，轉眼就刺傷了鬼車的雙翼，而後打了個轉，回到不知何時出現在這裡的神使手中。
一直在遠處觀戰的神使終於出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天神
待神使如同救世主一般出現的時候，在場所有的靈能者心中陡然生出一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就好像一個已經頻臨破產的企業突然之間得到了一筆風險投資。當然，這企業最終能否在商海的浪濤之中存活下來，還要看這筆風投運用得如何。換做靈能者們亦是如此，儘管神使很強大，強到可以單獨面對一頭凶獸並且將其打得抬不起頭來，但若是四頭凶獸群起圍攻，神使絕不會好受便是。
「一群廢物！」神使低聲罵道，他與九頭鳥鬼車激戰正酣，冷不防另一頭凶獸玄蜂斜刺裡朝他衝了過來。
玄蜂閃著瑩瑩綠光的尾針直徑少說也有兩米，如同腐屍一般的濃烈惡臭從那尾針上傳出，讓人遠遠地就不得不閉過氣去。那味道不只難聞，還如同瘴氣一樣帶著毒性，只要稍稍吸入一些便會覺得頭暈噁心，若是呼吸的久了，怕是連靈魂都要被那劇毒腐蝕乾淨。
而神使的那一聲怒罵自然是因為靈能者們未能拖住玄蜂，讓他不得不暫且以一敵二。
神使手中長槍一甩，槍身如同一條金色的蛟龍朝玄蜂疾射而去。與此同時，神使的雙手結了一個法印，怒喝一聲：「困！」八條金色的光帶憑空出現，從八個方位捲向鬼車，將其暫時捆縛住。
「想要活命的話，就拖住另外三個！吾主雖然憐憫你們，但你們若是因此而將所有希望都寄托於吾主，自己卻又不做出任何努力的話，就算吾主懷著悲憫的心來眷顧世人，卻也不會帶給你們任何澤福。」神使說著，雙手用力一推，隔空將已經被牢牢捆住的鬼車推向一處靈能者相對較多的方向。
在神使眼裡，在場的靈能者就算全都死光也無所謂，只要最後肖佩佩能夠活下來就行。而在所有靈能者之中，肖佩佩亦是唯一被他留意的一人。不過肖佩佩倒也算爭氣，她與龍闖兩人在凶獸化蛇的攻擊下支持了很久，雖然已經明顯露出敗象，但卻一直有驚無險。
楊朵等四人現在也集中在一處盡力恢復著消耗極大的靈力，這四個姑娘站在距離肖佩佩不遠處的地方，時不時也能憑借手中兵器之利來為肖佩佩姐弟倆解圍。
神使心中很明白自己不能讓這些靈能者太容易便逃離這場危機，於是他在靈能者們已經完全潰敗並自覺必死的時候才出現救他們一命——這種恩情便已經值得靈能者們永生難忘。若是在解救靈能者們的過程中再顯得自己應付四頭凶獸也十分吃力，並且讓整個過程顯得凶險一些的話，這份恩情便更顯珍貴了。
其實神使倒是也想要輕輕鬆鬆一伸手就斬殺四頭凶獸，彰顯自己閃亮的逼格，這從他一開始高調亮相擊傷鬼車時那故作游刃有餘的做派便可見一斑。不過同這些凶獸交手之後，神使赫然發現對方的實力與自己預期的有那麼一點點出入，憑借他一人之力很難輕鬆拿下對方，於是他便一不做二不休，索性一個個依次殺過去。而就算只是一對一，恐怕到了最後他也會耗盡自己幾乎全部的力量。
其實靈能者們的日子並沒有比之前更加好過，神使雖然單獨面對玄蜂，但剩下的三頭凶獸卻依舊可以輕易對靈能者造成虐殺和碾壓。不過與之前相比，靈能者們至少心中還抱有最後一絲希望，那種僥倖能在凶獸的攻擊下存活並有可能會活到最後的奢望便是他們現在還在堅持的唯一動力。
至於他們來這裡之前被人鼓動時聽到的那些所謂「他們便是帝都責無旁貸的守護者，哪怕身死帝陵，他們的精神和靈魂也會繼續守護帝都這片土地並被人永遠銘記，他們就是帝都的英雄和希望」等諸如此類的話，在這隨時都能夠把命丟掉的危急關頭則早被他們拋到九霄雲外，那些只要能夠成功在凶獸的肆虐下成功保住帝陵就能獲得的大筆賞金自然也是浮雲，儘管那筆金額在鬼車等四頭凶獸出現後便翻了十倍。
「和性命相比，名和利真的不重要」，這是大多數人的普遍想法，現在靈能者們唯一的信念便是：活下去。
「活下去」三個字看上去挺容易，但有時候卻真的很難。
幾乎每隔幾秒就會有一個靈能者被凶獸虐殺，若不是這些凶獸存著戲耍的心思，想要用最殘忍的手段將自己選中的獵物折磨致死，恐怕這個時間間隔還將被大幅度縮短。
神使右手握著那一桿金燦燦的長槍，左手上飛快地掐了幾十個法決，那法決變換的速度絕不是常人所能夠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