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唯一」這個詞語要修改一下，因為那漩渦正如同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口，帶著毀天滅地的力量朝楊辰席捲而來。
　　楊辰就像一隻螞蟻，面對呼嘯著高速迎面駛來的列車。
　　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他看上去已經超出了「不自量力」四個字所能承載的極限。
　　沉腰，扭身，揮拳迎上，幾個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彷彿並不是倉促而就，而是早已演練過無數次，條件反射一般，甚至就連手臂揮動的每一個轉角都恰到好處，如同用尺丈量過的那般精確。
　　以巧破力，肆虐的洪流悄然湮滅。
　　「力氣很大……」楊辰甩了甩拳頭，先是讚賞，而後話鋒一轉，續道：「不過，和呂布、項羽、李元霸之類的怪物相比，連個屁都不算。」
　　楊辰回想起自己在修羅道中遇到的那些傢伙，雖然他們沒有一個人掛著所謂「神」的名號，但卻都足以為自己贏得戰神之名。楊辰在修羅道之中不止一次敗於對手，甚至在第一次遇到呂布的時候，他根本沒有與對方交手的機會，單單白起就將他殺得毫無還手之力。
　　按理說修羅道之中的戰鬥都是全力以赴性命相搏，但當呂布白起這樣的強者碰面時，他們在拼盡全力之餘卻盡量不會斬殺對方——因為高手寂寞，能夠遇到與自己實力相當的對手實在不易，殺掉總覺得有些可惜。
　　楊辰並不是與這些人實力相當的對手，依照楊辰當時的實力，白起根本不屑與之交手，但楊辰身上彷彿有一種魔力，能夠將修羅道中的高手源源不斷地吸引到他身邊——不用說，能有如此莫大吸引力的唯有蚩尤血。
　　於是楊辰便一次次被蹂躪，從死去活來到稍有招架之力，再到能夠找到一兩次反擊之機，再到可以與那些只在文藝作品和史書中見到過名字的傢伙們戰成平手，最後終於橫掃修羅道。
　　受過多少傷，流過多少血，楊辰的成長速度便有多快。
　　好在楊辰身負蚩尤血脈，又是違反死亡法則，以生人靈魂進入輪迴之中，這才早就了他在六道之中的不死之身，若這兩個條件少了其中之一，他早就已經葬身修羅道。
　　與修羅道中那些可怕的對手相比，風後力牧當前表現出的力量確實可以用「弱小」兩個字來評價。當然，楊辰知道，剛剛那一拳只是試探，遠不是力牧實力的全部，黃帝軒轅身邊的丞相大將，絕不會比白起那樣的凶神差太多，最起碼風後最擅長的陣法以及力牧引以為傲的弓術都尚未在楊辰面前展示過。
　　看似輕鬆地化解了力牧那一擊後，楊辰整理了一下衣角，掏出一顆薄荷糖塞進嘴裡，好整以暇等待對方第二次出手。
　　「想來這次該輪到風後了吧？」楊辰瞇著眼睛，目光從力牧的拳頭轉到風後的臉上。
　　「呵呵，呵呵呵呵……不愧是被選中的人……」風後笑著，撫掌，手掌輕拍了幾下後，他繼續說道：「你該慶幸你接下了力牧那一拳，證明自己配做吾王降臨的容器，這樣你就有機會活得久一些，起碼比那些螻蟻要久……」說話間，風後的手指在馬麟等人的身上胡亂指著。
　　「你該不會是腦子剛才被馬哥打壞了吧，已經喪失正常思考以及語言組織能力了？」馬麟依舊揚著自己的拳頭，閃著電芒的千幻就像一盞明晃晃的燈。
　　「你最好像我說的那樣，活得久一點，活到吾王需要你的時候。」風後根本不理會馬麟，而是自顧自說著，話音落下，他身上的氣勢也隨之一斂，三人之間那狂暴的氣流亦消失無蹤。
　　楊辰沒說話，他知道對方的意思是什麼，軒轅需要他這個可以容納至惡魂魄的身體作為降臨的容器，所以風後才要他活得久一些，久到軒轅降臨這裡的那一刻。
　　當然，風後的話絕不是善意提醒，而是一種警告。
　　至於用以警告楊辰的依憑則是——能夠讓軒轅降臨的容器不止一個，若是楊辰「不慎」死去，那肖佩佩便會代替他。
　　當然，如果楊辰和肖佩佩全都死掉，軒轅降臨的計劃多半就要終止，但很不巧的是，這兩人一個是擁有軒轅血脈的魔尊，亦是仙界現在的主宰；另一人則是太微垣的女兒，帝都五大世家中肖家的繼承人之一。最重要的是，楊辰視肖佩佩為生命之中最珍貴的人，所以他們兩個全部死去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風後說完這番話，便與力牧一同轉身自顧自離去，絲毫不在意自己將空門大開的背後賣給身後那群人——「與其再度挑起戰鬥，還不如讓這兩人離去」，風後知道這是此刻大多數人心中的想法。
　　「就這麼讓他們走了？」馬麟指著兩人的背影急道。
　　「以後會有機會收拾他們。」楊辰淡淡地回道，實際上，他的魂魄剛剛回到肉體之中，現在還未處於完全穩定的狀態，貿然出手的話基本不可能保證自己這方零傷亡。多事之秋，多一事總不如少一事。
　　「那麼，說說六道輪迴的事兒吧。」這時李皓峰突然開口，眼神之中寫滿了從不曾流露出的期待。
　　「……」楊辰沒回話，而是回了一個笑容，意味深長。
第四百二十七章 將錯就錯
　　「有件事我還是想不通……」說話的是馬麟，時間是在他和楊辰離開酆都後的第三天，地點……暫不清楚，反正是在一頭骸魂獅的背上，而且是去往苗疆的路上，而他說話的對象自然是楊辰。
　　身下這頭獅子很大，比一般的骸魂獅大很多，大抵上算是十殿閻羅們出門時專門用來彰顯逼格的拉風座駕——儘管他們幾乎一直呆在酆都，很少有出門的機會。
　　半躺在骸魂獅寬厚得彷彿馬車一般的背上，馬麟用力抻了抻腰，與「美感」兩個字談不上半毛錢關係。
　　若是換了肖佩佩在楊辰身邊，不經意地流露出慵懶媚態，想來楊辰的精神狀態會好很多，甚至如果把這個過程想做是充電，楊辰身上的電量則會飆升到溢出，直接將連接在身上的測量表擊得指針扭曲，將裡面精密的元件和複雜的電路全部燒光。
　　不過現在楊辰面前的並非肖佩佩而是馬麟，所以楊辰連半點想要說話的意思都欠奉。
　　楊辰的目光仍舊盯著身邊飛速閃過的景象，從那些被「速度」這個詞拉伸得變了形的元素中捕捉每一個細節——枯黃的雜草，濺起的沙塵，石塊上的紋理，或是空氣流動時產生的肉眼看不到的紋路。
　　楊辰並不是無聊，而是在修煉，不停地修煉，在每一個能夠修煉的時機用刻苦的修煉來將那段時間完全塞滿。或是精神，或是肉體，總之不到精疲力竭就不會停下，不到每一塊肌肉都酸澀每一根神經都劇痛就不會放棄。
　　他就像一台搾汁機，拼盡全力壓搾自己的一切，讓蚩尤血的作用盡可能發揮到極致，讓自己成長的速度盡量快一些，再快一些——因為他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多。
　　「既然都已經干了，就一定要干到腰酸腿軟才罷休啊，你怎麼就那麼輕易放那兩個王八蛋走了呢。」馬麟的手扶在腰間，自顧自在楊辰耳邊喧囂，就像午夜電視中那些口若懸河唾沫橫飛的神醫，標榜自己的祖傳秘方能包治百病——先不管有沒有人信有沒有人聽，只要自己說得過癮就好。
　　楊辰長出一口氣，覺得自己已經到了極限，如果再堅持下去，怕是他的眼睛就要爆出來。
　　摘下眼鏡，揉了揉佈滿血絲的雙眼，楊辰不鹹不淡地對馬麟回道：「我們是幹架，只是幹架而已，用不著干到你說的那個地步吧？況且你確定你所講的那個狀態是由於幹架造成的？」
　　楊辰說著說著忽然瞄到了馬麟按在腰上的手，於是他又道：「媽的你那隻手已經徹底出賣了你，所謂腰酸腿軟完全是因為腎虛吧，你說的那個『干』絕逼不是幹架對不對？」
　　馬麟很是做作地將那隻手從腰上移開，接著全身完全放鬆，整個人四仰八叉地躺倒，瞇著眼看著從雲層中灑落下來的陽光。
　　「沒話說了？嘖，我說要不要給你弄點兒『他好我也好』之類的保健品，你可別耽誤了治療。」楊辰說著，拚命忍住了想要站起身在馬麟身上猛踹幾腳的衝動。
　　「安啦安啦，我的腎動力強勁，而且就算因為這事兒操心，也是我那當上秦廣王的大舅子更擔心才對吧，畢竟我的腎關係到他妹妹的終身幸福……唔，說到我那大舅子，我總覺得你那時候是在騙他啊。」馬麟抓了抓頭髮，思緒回到三天前，風後和力牧離開輪迴台的時候。
　　……
　　「那麼，說說輪迴台的事兒吧。」李皓峰的目光緊盯著楊辰。
　　楊辰沒回話，嘴角勾起，露出一個讓李皓峰很想狠狠踹他一腳的笑容。
　　「算是不負所托……」楊辰臉上的笑容更盛，李皓峰則明顯長出了一口氣。
　　「不過還有一點小問題。」楊辰的語氣稍稍一轉，李皓峰的眉毛頓時挑了挑。
　　楊辰忽然覺得有些感概，無論是多麼冰冷高傲的人，若是遇到自己所關切的人或是所關切的事情，便會將姿態擺到最低，任何細微的變化都能牽動自己的心神。李皓峰對他的家人如此，楊辰自己對那個粉色發尾的女孩又何嘗不是如此。
　　「放心，唯一的問題是時間……輪迴台已經恢復效力，只是由於此前其損耗過大，需要一段時間來恢復。」楊辰依舊微笑，這笑容與之前沒有絲毫差別，可同樣的表情在李皓峰看來卻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