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這個人一開口就證明了我剛才的推測沒有錯,他確實是賈沖,只不過我完全不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意思,上次我就知道他其實在村子裡很自由,並不會說有人一直跟著他,怎麼可能說要我帶他回家,在那一瞬間我幾乎要以為自己是不是進入傳銷窩點了,幸好我還記得當時曾經看到過賈沖的墳墓,知道在我面前的可以說不算是一個人,所以我也沒多問什麼,只是說:「怎麼帶?」
賈沖一直是壓低了嗓子和我說話的,似乎生怕被什麼人發現,這我可以理解,不然當時他在我手裡放個布條也不會偷偷摸摸了,所以我說話的聲音也盡量壓得很低,賈沖顯然很滿意我的表現,說:「你怎麼進來的就怎麼帶我出去。」
這他媽的算是什麼回答?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走到這個村子裡來的,第一次是和姍姍冷月,自然而然的就看到了村子走了進來,第二次自己一個人來卻根本沒發現有什麼村子,和我有相同經歷的人還有張所長,他已經找了很多次也沒找到,但這次運氣好鬼使神差的就和我一起發現了這個村子,但我當然不能這麼回答賈沖,如果被他發現我沒有利用價值,鬼知道他會怎麼對付我,我一邊說:「行」,一邊腦子不斷的轉著,看看一會應該如何應付賈沖,就在這時,我心中突然一動,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張所長第一次進入這個村子,看到的是楊子江,後來他一個人多次來舊地尋找卻一直沒有找到村子所在,我第一次進入村子的時候姍姍在我身邊,第二次進入時姍姍也在現場,難道說這個村子之所以會被我們發現,和楊子江與姍姍有關,只要他們兄妹在場,就能夠發現這個村子?
儘管我還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我不知不覺的就開始分神去想姍姍的一些事,似乎並沒有發現她有什麼特異之處,因為想得入神,以至於賈沖和我說話我都沒聽清,直到他推了我一把才醒悟過來,問:「你說什麼?」
賈沖顯然有些惱怒我剛才的反應,聲音裡有些埋怨,但還是耐著性子說:「只要你帶我出去,我可以給你想要的?」
我愣了一下,隨口說:「我想要什麼?」一句話出口,才覺得有些不妥,當前最好的辦法應該是裝作我對一切瞭然於胸,而不是什麼都不懂,賈沖也發現了不對,抓住我胸口的手頓時緊了起來,不由自主的提高了聲音說:「你不是為那個秘密來的?」
我心裡叫了聲「糟糕」,急忙說:「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樣的東西?萬一你騙我呢?」這句話倒是有些效果,儘管在漆黑的夜裡看不清賈沖臉上的表情,但我感覺到他明顯的愣了一下,手上的勁道也鬆了些,過了一會,說:「不管如何,你得帶我出去,然後我告訴你那個秘密。」
我很想問問那個秘密到底是什麼,但怕一會賈沖又起了疑心,當務之急是趕快離開這個地方,所以只好壓下心中的好奇,說:「你先把我鬆開,我帶你走。」
賈沖乾淨利落的將我身上的繩子解開,我揉了揉手腕腳腕,抬頭看了看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楚,我問:「這是哪裡?」
賈沖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但還是耐著性子回答我:「廟裡。」接著馬上說道:「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說到這句話時聲音裡竟然有了一絲顫抖,好像想到了什麼恐怖的事。
賈沖告訴我這是在廟裡,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和姍姍在小廟裡查看花轎的事來,或許那天真的轎子裡有個我看不到的人坐在那裡,這樣一想心中就更加害怕,所以對於他話語裡的那一絲恐懼我也沒太過在意,反正先離開這個小廟才是最要緊的事,立刻就從口袋裡摸出打火機準備點燃了照路,賈沖一把按住我的手,說:「別點,跟我來。」
即便是在漆黑的夜裡,賈沖也走得很快,腳下也不會碰到什麼東西,看來對這裡真的是很熟悉,我被他拉著手走了一段路,忍不住問:「那個女人是誰,你把她怎麼樣了?」
賈沖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往前走去,我辨認了下方向,看樣子是往村口走去的,一邊走一邊說:「不用管她,反正她死不了。」說到這裡又「嘿嘿」了兩聲,說:「就算想死也死不了。」我聽他話中有些蕭瑟之意,也沒太過在意,腳下加快了速度,飛快的往村口走去。
漸漸的終於走到了村口,我腳下不停,立刻就想衝了出去,現在雖然是晚上,走山路肯定不行,但總比呆在這個村子裡要強。誰知我的腳才一動,手就被賈沖用力的往回一扯,打了個踉蹌險些摔倒,我忍不住怒道:「你幹什麼!」
賈沖手上的力道極強,他看著我,黑夜中儘管看不清臉,但我感覺到他現在的臉色一定很難看,連語氣也變得冷冷的,說:「東西呢?你怎麼不把東西拿出來?」
我的心一沉,看來終究還是矇混不過去,於是看著賈沖,說:「好吧,我不騙你,其實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秘密。」
賈沖的手開始顫抖起來,握住我的那隻手也越來越是用力,漸漸的我幾乎忍不住要喊起疼來,這時賈沖把勁道一鬆,歎了口氣,說:「其實我也知道沒這個可能,但總是不死心。算了,你走吧。」說完很乾脆的放開了我的手。
我聽他語氣之中滿是失望,不由得心裡一軟,說:「你為什麼不和我一起走?」
賈沖一聲苦笑,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對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快走,這樣一來我反而不願意就此離開,說:「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或許我能想到辦法,我既然可以找到這裡,就一定有辦法帶你出去。」
賈沖顯然被我最後一句話給打動了,猶豫了一會,說:「你是怎麼進來的?」
這句話著實讓我有些不知怎麼回答才好,我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完全相信賈沖,但如果不把這些事說清,似乎又沒辦法和他繼續交談下去,這個時候的我已經不單純是想把賈沖帶出去,而是想藉著這個好不容易建立的關係弄清楚村子裡的秘密,所以躊躇了一會,還是將事情告訴了他,當然我沒說我和姍姍之間發生的那些事,只說她是我的同伴,但現在兩人在村子裡走散了。
賈沖的身子又開始顫抖起來,但這次明顯是因為激動,說:「你們在哪裡走散的,快去找!」一邊說一邊就拉著我往回走,我急忙說:「等等,你還沒告訴我這村子裡到底有什麼秘密。」
賈沖猶豫了一會,從身上拿出一包東西,說:「你到村子外面點燃了看。」
我有些疑惑,但還是接過了那包東西,走出村口,點燃了打火機,因為怕燙手,所以那包東西翻閱的很快,裡面是很多剪報,上面都是一些失蹤人口的尋人啟事,我粗粗的數了數,大約有三四十個,也不知道賈沖給我看這些是什麼意思,我看著那些尋人啟事,突然覺得有些眼熟,就在這時,手上一疼,卻是打火機太燙燒到了手。
眼前一片漆黑,打火機也暫時不敢去點火,但我腦中一片混亂,那些尋人啟事瞬間在我腦子裡一一浮現,每張都是那麼清晰,因為這些人我都曾經見過,就是那些迎親的隊伍。
這時賈沖喊了我一聲,說:「進來吧。」我茫然的走到他身邊,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賈沖沉默了一會,說:「其實嚴格來說,這裡應該還少了一張尋人啟事,上面應該寫著:賈沖,男,38歲,XX市公安局刑偵大隊大隊長。」
他看著我,說:「這個人就是我。」
第三十五章 鏡子
賈沖的話實在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我本來以為這些人都是封門村本地村民,但根據賈沖的說法,這些人其實都是一些失蹤人員,甚至包括他自己。我的思維被弄得有些紊亂,失蹤通常都是針對第三方來說的,比如說甲找不到乙,然後說乙失蹤了,絕對不可能出現甲對別人說他自己失蹤了的事,一個人怎麼會丟失了自己?他明明就站在我面前。唯一的可能就是賈沖和那些人一樣,再也出不去這個封門村,所以他才會說外面應該會有關於他的尋人啟事。
結合他先前說的那些話和剛才不肯走出村口的表現,我越發覺得自己的推測有道理,只是我知道賈沖早就已經死了,眼前和我說話的應該不是一個人,或許這就是他不能走出村子的原因,我想起催眠世界裡最後老祖先寫的那封信,難道說他們也需要這樣一個所謂的陣法,需要第九口井才能出去?
想了想,我從身上摸出玉珮,說:「你要的是不是這個?」
在黑暗中時間長了,眼睛已經漸漸的能適應周圍的光線,而賈沖視乎根本就不在乎黑暗,彷彿任何東西他都能看得清楚,他伸手接過玉珮,「咦」了一聲,說:「你也有一個?」
我愣了一下,說:「你也有?」
賈沖點點頭,不過並沒有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而是將玉珮還給了我,說:「這東西你好好拿著,有一天也許會用得上,不過可惜這不是我需要的東西。」說完這些,賈沖看了看我,說:「你和你的朋友是在哪裡走散的?」
我將賈沖帶到了三人分散的地方,簡單的說了下當時的情景,反正只知道他們是向著火把的方向而去,至於什麼時候不見了那兩個人我是真的說不上來了。賈沖沉默不語,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氣氛有些緊張,想了想,我終於還是開口問了一個很糾結的問題,我小心翼翼的說:「你,到底是人還是鬼?」
這是個在我心裡藏了很久的問題,我知道在這個時候問起來似乎有些不合時宜,但卻又忍不住不去問,我看過賈沖的墳,理論上來說,在我面前的就應該是一個鬼,事實上我並不是那麼怕鬼,所有的恐懼都源於未知,當你真正面對時會發現你所害怕的其實並沒有那麼嚇人。只是在我面前的賈沖實在是太不像一個鬼了,他有血有肉有呼吸有體溫,分明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我不怕面對一個惡鬼,我怕的是我面對的是一個不知道究竟應該叫什麼的東西。
賈沖的反應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本來我是準備了他沉默不語甚至是破口大罵的,在這個時候發生這樣的情況可不是什麼好事,萬一他氣急敗壞對我做些什麼,我可不是他的對手。只是我實在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而且隱隱的我也覺得賈沖迫不及待的想要離開這個地方,至少目前來說他應該不會對我怎麼樣,這是我最大的依仗。
對於我的問題,賈沖居然表現得很平靜,一邊走路一邊說:「你去那個院子看過了?」我「嗯」了一聲,賈沖沒有停下腳步,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是什麼,或許,有一個我已經失蹤了。」
這是一句讓我很費解的話,什麼叫「有一個我已經失蹤了」?但不管我如何追問,賈沖都不再回答我這個問題,不過我卻從他口中問出了一些其它的事來。
賈沖本來是一個刑警,在調查一起人口失蹤案時意外的發現了此前有不少案子和他手頭上掌握的案件極為相似,但在投入大量警力調查無果後,局裡只好將相關人力抽調出來,畢竟在一件沒有結果的案件上投入過多不太現實,而且相對而言這不算是什麼答案,全國每天失蹤的人實在太多了,也管不過來。
賈沖本來已經按照上級的安排將這塊工作做了移交,但就在他將工作重心移到新案件上時,突然收到了一封信,告訴他在這個地方可以找到所有失蹤的人,信後列了一份名單,一共是四十三人,都是那些失蹤者的名字,在名單最後,則是賈沖的名字。
我聽到賈沖說有人給他寫了一封信,忍不住插嘴問:「寫信的人是不是叫楚江山?」
賈沖愣了一下,說:「什麼楚江山?」
我知道自己猜錯了,急忙說:「沒事,我瞎說的。」但接下來賈沖的話卻讓我不由自主的發出一聲驚呼,賈沖說:「信的署名是個女孩子的名字,叫小蕊。」
賈沖被我的反應給嚇了一跳,說:「你認識這個人?」
我急忙搖搖頭,說:「不認識。」但一顆心卻跳得更加激動了,這是我在催眠世界裡除了父母外最重要的一個人,只是出了前不久在冷月口中聽她提及這個名字外,我就再也沒有她的一點消息,我有時甚至懷疑這個人到底有沒有存在過,但現在我再次從賈衝口中聽到了這個名字,讓我如何能夠不激動。
賈沖當然看出了我剛才說的是謊話,但他也沒點破,繼續說自己的故事:在看到那封信時他如實向上面做了匯報,然後帶了一些人過來查看,在當地警方的幫助下,他們自然知道這裡其實是一片荒山,但還是抱著試試看的態度過來看了看,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一行人下了山,賈沖總覺得那些同行在背後對自己指指點點,似乎是在嘲笑自己輕易的就相信了一封毫沒來由的信,他越想越是生氣,最後覺得自己一個人再過來一趟,也就是在那次,他看見了封門村。
說到這裡他就停了下來,我問:「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