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若是在兩年前、不,一年以前,沒的說,我只會順手勾搭,今晚立馬去開房滾床單,然而現在,卻是一點心情都沒有。在小美之前,除去一些艷遇,我正經談過兩個女朋友,初戀是懵懂的美好,也是永遠地遺憾,第二個女朋友讓我迅速成熟,教會了我「情大於欲」的道理,讓我沒有那麼飢不擇食了。
  當然,我仍然沉浸在失去小美的悲痛中,不說難以自拔,但是總是有些愧疚感。
  還有一點兒,有朵朵在場,我還真的不好意思做些什麼。
  上一次在浴室裡面LOL都已經讓我費盡唇舌,還一再告誡她不能在我洗澡的時候隨意闖入。如果我帶這個叫做謝旻嘉的小妮子去滾床單,萬一朵朵闖進來,我可怎麼跟她解釋?這就是家有兒女的尷尬,普通人家,把臥室房門一鎖,歡天喜地地「啪啪啪」;我這兒,把門一鎖,小鬼頭直接從牆上過來……
  飽餐完畢,先送謝旻嘉回住處,臨走時她給我留了電話號碼和QQ號,還把網名告訴了我——「奔馳他媽」,這個網名讓我一頭霧水,搞不懂這小孩兒的心思。我載著兩人回到住處,收拾了點東西,然後驅車返回了在市區的房子。到家時已是晚上10點多,阿根打電話給我,叫我出去喝酒。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梳頭,然後下了樓。
  一樓仍是那個曾被我下蠱的保安在執勤,他見到我,跟見到鬼一樣,但又不敢冒犯,鞠躬,九十度的那種。我一看這姿勢,就聯想到日本人,心中來氣。不過我對樓裡鬧鬼事件的後續好奇,找他問起。他說案子還在處理,說那個闞老二(胖保安)可能要被起訴蓄意殺人。我一驚,這可倒了霉,他是被鬼上身,完全沒有意識,這件事情,我可得給歐陽警官說道說道。
  這時阿根又打電話來催,我就先擱下,打了車去附近的A酒吧。
  到了酒吧,一股暖風吹來,嘈雜勁爆的音樂讓人腦殼都疼,無數年輕男女在裡面的一個小舞台上扭動著活力的身軀,跳啊鬧啊,燈光亂射,群魔亂舞。我找到了阿根,他坐在一個吧檯上面,喝酒,細細的品。我過去跟他打招呼,要了一杯酒,剛喝一口,隨意看了一眼阿根,就感覺心中猛的一跳。
  怎麼他頭上有著淡淡的黑氣?
  這可不得了。
第二章 機場偶遇
  「阿根,你這幾天碰見過奇怪的什麼事沒有?」
  「沒有啊,能有什麼事?」他很奇怪我會問他這件事情,見我臉色凝重,小心地問怎麼啦?我仔細看他,酒吧裡燈光昏亂,許是剛才花眼了,但是萬事須謹慎,我叫他最近出門小心一點,不要與人發生爭端,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我。他呵呵笑,說我怎麼突然一下子變得敏感了。
  他說我職業病。
  拋開這些,我們聊起店子的事情,冬天是飾品店的消費淡季,所以不忙,大家都鬆了一口氣,結算的結算,準備回家過年的回家過年。阿根是本地人,自然可以留守,我說也要回家,再過幾天吧。
  阿根歎氣,說我走了之後,心裡面空落落的,挺沒幹勁。
  我突然想起了在江城夜總會裡碰見阿根喜歡的那個小妹一事,不知道要不要給他提起。隨後一想,這多少也算是阿根心口的一道傷疤,不提也罷。酒吧裡好多寂寞的靚女,五光十色的燈光照著,又性感又火辣,我慫恿著阿根去泡一個,他不肯,說接受不了這種以慾望為目的的一夜情,我笑他,太保守,年輕人,何必呢。
  可是我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真要自己去,心裡面又不是很想。
  有時候還真的很羨慕雜毛小道這種人,他活得真性情,想做就做,一點也不在乎別人的想法,心中無一絲掛礙,也不受約束,自有一套自己的道德感、世界觀,灑脫利落,在生活態度上是一向的積極猥瑣。
  而我,或者阿根,則是受了太多教條、道德的束縛。
  兩個男人對著喝酒,又無愁腸,自然醉不了,到了晚上近十二點的時候就各自返回。我回家,還特意來到五樓,看鬧鬼那家的房門,冷冷清清,沒個生氣。我至今為止,仍然不知道那個女人為什麼會在衛生間裡放一個胎盤,為什麼會孳生那麼多的蟲子,這是個不解之謎,尤其是她本人遺留下來的怨靈已然被雜毛小道超度,更是不得而知。當然,這世界上謎團的事情太多了,真的想一個個都知道,不可能。
  好奇心會害死貓,也會害死人。
  所以我以前在街上,看見有人圍攏在一起,就覺得必有禍事,果斷閃遠。
  回到家裡,我放出了朵朵,然後把十年還魂草從包包裡找了出來。
  這是一株整體呈紫色的植株,高二十厘米,主幹粗大,一掐,很硬,有汁水冒出來,一聞,臭臭的,像是艾蒿那種刺鼻的味道。然而跟羅婆婆跟我所說的不同的是,這草葉邊緣,居然有鮮紅色的鋸齒,稍不留意就有被割傷的可能。頂端有嫩芽,紫紅色,像花兒一樣綻放。
  我有些不確定,這東西是真是假。
  與此同時,我還在擔心它的安全問題,找些時候,它若生於山間,或者像我在江城一般放一花壇中,便一文不值,然而現在有人把它炒到了一百萬,這可是人民幣,可是一筆讓人眼睛發紅的款項,我早上的時候就已經被人盯上,想來也是瞄中了它。財帛動人心,若是有人追蹤我到這裡,把它給偷了,我就真的難過了。
  所以,給朵朵召回地魂之事,宜早不宜遲。
  給她找地魂最好的時機有兩天,一是我的生日中元節,「七月半,鬼門開」,各家亡者會返家中取食祭品;還有一天是朵朵的生日,大年初四,也叫做生祭,眷戀人間的魂魄會返家,看望父母親人。現在離過年還有二十來天,離朵朵的生祭2月10日則還有近一個月。
  除了十年還魂草、朵朵生前的乳牙之外,還需準備許多藥材和丹石……五金、三黃、乒石等40多味藥物,以及丹砂化汞。
  什麼是丹砂化汞?這就是通常所說的水銀,它呈液體狀態,具有金屬的光澤而又不同於五金(金、銀、銅、鐵、錫)的「形質頑狠,至性沉滯」,向來道家煉就「九轉還丹」或「九還金丹」等外丹最重要的一味材料。當然,現在我們知道水銀有毒,《水滸傳》的玉麒麟盧俊義便是服用水銀夜墜江中而死,歷代帝王有好丹藥者,也多死於此。但是這水銀在招魂的過程中,會起到凝聚神魂的重要作用。
  這些材料,有的在中藥店就能夠買到,有的還需要走特殊渠道才能採購。
  我必須在一個月內把這些材料置辦完。
  朵朵頓在地上,好奇地看著十年還魂草,用手捏了捏,然後有所畏懼,跑開,過一會,去接了一杯熱水給我。我接過杯子,走之前開的加熱,這會兒燙,小鬼屬陰,尤其不喜歡熱氣,虧得她一點痛苦的表情都沒有,看來果然是有點兒道行了。我跟她說你看看,這就是還魂草,有了它,以後你就越來越厲害了,就不會擔心變成植物園裡的那些小朋友一樣了,可以快快樂樂地和我在一起咯。
  她很開心,拍著手,圍著我轉圈圈。過了一會兒,她拉著我的衣袖,用手做了一個蠕動的手勢,又作了一個飛翔的手勢。我知道,她在想金蠶蠱了,可是那肥蟲子貪吃,現在還在我肚子裡不知名的角落蟄伏著呢。我仔細解釋給她聽,她似懂非懂,點點頭,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我合計了一下,此地絕對不宜久留,反正此間也無事,我回家,便是龍游大海,從此海闊天空,無人找尋,偷偷找一個地方,把朵朵的地魂找回來再說。事不宜遲,我心念一想及,一分鐘都不想多呆,立刻收拾了行李,讓朵朵幫忙打包,忙碌一陣收拾妥當。我上網查了一下南方航空,趕巧了,從南方市飛往我老家隔壁縣機場的航班,居然還有一班飛機,於明天中午一點半起飛。
  我立馬定了票,然後帶著朵朵和行李,直接驅車,馬不停蹄地趕往南方市的白雲機場。
  走夜路,出了城區之後上高速,車輛減少,我把速度加快,一路疾馳。朵朵坐在我的旁邊,一臉驚奇地看著外面的世界。路邊昏黃的燈光照進車裡,穿過她空靈的身軀,落在坐椅上,透過車上的後視鏡,我突然發現她嬰兒肥的可愛臉上,出現了一絲很少見的落寂。朵朵愛笑,不笑的時候就有些天然呆,然而這落寂的表情,卻從來沒有出現過。她不會說話,不能用言語來表明自己的感情,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麼,但是我知道她開始思考了。
  或許在想自己的未來,或許在覺得孤獨了,或許想在陽光下行走,或許……
  我摸了摸她的頭,她轉過頭來看我,眼睛清澈,如一汪清泉流水。
  我跟她說,朵朵,你這個小東西,在想什麼呢?她看著我,睜大眼睛,搖搖頭,小嘴張合卻說不出話來,於是不說了,嘟著嘴。我說朵朵,我跟你說哦,這次回去,我就幫你叫魂回來了喲,到時候,你就會記得以前的事情了,你就能夠學習知識了,鍛煉鍛煉,說不定就可以說話了哦?
  她笑了,嘴角向上翹起,露出兩個小酒窩,十分可愛,大眼睛眨巴眨巴,好像在說:真的麼?
  我猛地點頭,說:「我告訴你哦,我一定會幫你的,我會幫你……」我說著,突然想起了《聊齋誌異》的某些段子,於是豪情萬丈,捏著她的小臉蛋兒承諾:「朵朵,我告訴你哦,我會讓你擁有正常人的生活,能夠呼吸清新的空氣,在陽光下自由行走,想笑就笑,想哭就有淚水,擁有家人,擁有朋友,也擁有一份專屬於自己的愛情哦……」
  她看著我,搖頭,表示聽不懂。
  我哈哈大笑,說你不懂也沒關係啊,長大了之後就明白了。
  說完這話,我心中暗下決定:一個要幫朵朵恢復肉身,不管是轉世投胎也罷,或是借屍還魂也罷,這世界這麼神秘,那麼多未知的事情,未必就沒有一個法門道路,是走不通的吧?
  到時候這小乖乖要是能夠變成了人,那得有多麼的可愛。
  車行一個多鐘頭,就到了南方市的白雲機場。
  把車停到了車輛寄存處我帶著行李進了候機廳,這時是凌晨三點多鐘,我發了個信息給阿根,說明此事,讓他有機會幫我把車開回去。候機大廳裡面燈火通明,如同白晝。這是中國南方最繁忙的空港,所以即使是凌晨,滯留的人也很多。有錢的,就去附近賓館開個房間住下,沒錢的、或者懶得麻煩的就在這一排排的長椅上將就著,等待航班起飛或者……天亮。
  我本就是個不講享受的人,來到這裡,我自然不會矯情地去找個賓館住下,行李就是一個裝隨身衣物的箱子和一個旅行包,於是尋摸到角落裡一排人少的長椅,把行李放在腳下,抱著裝著十年還魂草的旅行包,躬身縮著,開了一天車,又折騰了大半宿,我也累得不行,閉上眼睛就睡去。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