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第二天是春節,他們那個地方時興打麻將守夜,一直通宵,到了早上五點才從朋友家回來睡覺。結果又夢見了小胡,哭著說吳隊長不救他,他就要吳隊長下去陪他。
  大年初一,吳隊長就發了高燒,莫名其妙就燒到了40度,家人連忙給送進了醫院。
  他是個軍人,平時訓練龍精虎猛,難得生病,哪知這次病來如山倒,一下子就垮了,雖說醫院面前把體溫降了下來,然後無論是退燒針,還是退燒藥,都不能把他的溫度給徹底將下去。他昏迷了三天,終於清醒了過來。轉了一次院,剛開始還是在蘇仙區醫院,後來又轉到了市第一人民醫院,也沒見好,昏昏沉沉的,連醫生都說這是病毒性高燒,非典型,束手無策。
  正準備轉到長沙去呢,結果他想起來了年前的經歷,跟家人說起,他們家就請了附近一個很有名氣的先生來看看。那個先生只瞅一眼,就說是冤鬼纏身,弄了幾個法子,都解不了,推說這門禍事,跟自己的專業不對口,匆匆離開。他沒法子,於是想起了我,也沒有聯絡方式,就托了馬海波來講。
  馬海波告訴我,吳隊長正在和我們這兒武警系統的一個領導的女兒在談戀愛,有來頭,而且還跟我們有過併肩子戰鬥的情誼,雖然之前得罪過我,但是,咱寬容,不計較,看看能不能夠幫幫忙。
  我說我是那記仇的人麼?聽你說這情況,估計是小胡死的比較慘,心中有些不忿,靈魂有疙瘩,不爽利,想要找人補償些什麼,吳剛是頭兒,於是就纏上了他。這好辦,超度一下就可以了。嗯,我這邊也基本沒什麼事情了,正準備去南方,要不就順道去一下他家,看一看,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馬海波滿口子感激,各種好話一籮筐地丟給我。
  我說夠了,這事明天談,有個事情,我在湘西鳳凰被人暗算了一次,幫我留意一下,這一邊有沒有人想對我不利。我把今天早上發生的事情給馬海波談了一下,然後掛了電話。說實話,甭說跨省,就是跨縣,馬海波的作用發揮也不大,但是我就想讓他幫忙照拂一下我的家人,多留意。
  第二天早上我去補齊了房款,拿到了鑰匙,然後去找馬海波,把吳隊長家的地址和聯繫方式要了,說近幾日就準備動身。說著話黃菲就打電話進來了,問我在哪兒?我說我在你們單位呢,正想找她。馬海波他們這兒是初七、初八收的假,但是也會安排人值班。黃菲說她今天調班了,正休息,讓我把之前請她去市裡面吃西餐的承諾實現吧。我說可以,她讓我等一下,她來接我。
  馬海波在旁邊聽著,等我掛了電話,笑我,說我把他們局的警花給採摘了,以後使喚起我來,就更加心安理得了。我給他一個中指,說要不要送你一雙牛皮鞋啊?他笑著搖頭,說不用,卻沒有在意我的調侃。
  馬海波終究是一個開得起玩笑的朋友,也不擺架子,這一點我很喜歡。
  所以雖然他經常給我找麻煩,但是我依然和他交朋友。
  不一會兒黃菲打我電話,我來到門口,發現她坐在一輛黑色奧迪裡面等著我,透過車窗,能夠看見她美得讓佛爺都動心的完美側臉。我進去坐在副駕駛座上,問是誰的車?她說是她大伯的,偷過來開開,未必要坐班車風塵僕僕不成?我把鑰匙給她,說上心了,她點頭,甜甜一笑。
  聊著天,聞著黃菲頭髮傳來好聞的洗髮香波的味道,時間過得很快,中午的時候就到了市裡面。
  我想起來一件事,我昨天定的玫瑰花,忘記拿了。不過也沒事,有情人,何必用花花草草來傳遞愛戀?用心,豈不是更好麼?坐在車裡面和黃菲聊著天的時候,我在想,雖然我後面的人生,或許會有許多風雨、許多磨難,但是,身邊這位動人的美女,不也是出現在我生命中的那一道彩虹麼?
  人生總是需要找尋些意義、和一些想要受滬的人,不是麼?
  2008年的情人節,我是和黃菲一起度過的。其中的甜蜜情景,時至如今,我回想起來,仍然感到無比的幸福。只可惜……
第十四章 能辨陰陽的娃娃
  情到濃時難自抑,有花堪折直須折。
  我和黃菲的戀情是屬於那種水到渠成的進度,談不上浪漫,逛了一天街,買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晚上又在西餐廳吃了七成熟的牛排,走出來的時候風大,寒冷,我很自然地挽起了她的手,走到街頭巷尾的某個偏僻角落,我捧起了她嬌嫩的下巴,深深地吻在了她那如鮮花般的嘴唇上。
  然後我們就成了男女朋友。
  黃菲比我大一歲,因為家境好,雖然畢業之後當了警察,但是為人還是有些天真單純的(或者說在我面前表現得如此)。她是單親家庭的孩子,母親是婦聯的領導,為人比較強勢,父親在省會做生意,盤子也大,在那邊又組織了家庭,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十幾歲的樣子。她父親雖然很少見面,但是也很關心她……這些都是後來我聽說的,因為單親家庭的關係,黃菲內心其實蠻敏感的,也沒有什麼感情經歷。
  一個美麗、氣質、單純而又有些小敏感的女孩子,確實是很惹人憐愛的。
  熱戀開始,我真的不想離開她,但是馬海波卻不斷催我,說吳剛的病情耽誤不得,要能去,盡快去一趟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是不是,像你們這個行當的,不就是講究一個善有善報、惡有惡報麼?我被這個馬唐僧給嘮叨得實在受不了了,於是回了趟家,簡單收拾了行李,準備於正月十三乘飛機,離開晉平。
  離開的時候,我母親一肚子的嘮叨話,數落我忙得出奇,回家個把月就沒在家裡好好呆幾天,現在可好,連個元宵節都不過了,火急火燎跑哪裡去?我說我要去救人呢,她沒說話了,說行,不過要注意安全,她就只有我這麼一個崽,她和我父親就指望著我了。我說別說這喪氣話,聽著讓人難受。
  我母親又問起了我的個人問題,我這才想起來,說我在縣城弄了一套房子,鑰匙給了個朋友幫忙裝修,讓她有時間去看看。
  我母親很敏感,問這朋友是男是女,何方神聖?
  我遲遲不肯說,我母親便猜是不是我住院那幾日天天跑來看我的那個妹崽?我說是。這下我母親樂開了花,也不管我立刻要去趕飛機了,硬拉著我,要我領那個漂亮妹崽上門來看看,又問她家長同意沒,看那姑娘是個城裡頭的人,家長莫嫌棄我們這些鄉下巴子哦?說著說著她急了,說這麼好看的女朋友不守著,還跑到什麼南方去哦,腦殼進水了……
  等到馬海波、楊宇和黃菲開車來送我的時候,我已經被我母親嘮叨了一個小時了。
  門外有車喇叭響,他們過來時,我母親拉著黃菲的手,直說熱乎話,而我父親,則在一旁嘿嘿的笑,也不知道要講些什麼。要趕飛機,也就不說什麼了,我與父母告別,然後和黃菲坐在車子的後座上門,十指緊扣,如膠似漆地黏糊著。馬海波在前面開車,直說要注意點,還叫楊宇不要看,容易長針眼。
  楊宇好像有心事,一直欲言又止,不過當時的我並沒有在意,一直沉浸在和黃菲離別的氣氛中。
  到了機場,馬海波把我拉到一邊,跟我說起那天說的事,他查了一下,手榴彈確實是解放前的,飛鏢傷人這手法,跟前年湘西的幾起殺人案很像,真兇至今沒有找到,是一個人,或者說這個人是走單幫的倒客。什麼是倒客(刀客)?可不是活躍在中俄邊境的那種倒爺,而是我們那邊的土話,受人錢財替人消災的活計,其實也就是殺手。這個傢伙可以說是職業的,很狡猾,也很厲害,還講究個職業道德,一擊不成,還會潛伏在暗處,像毒蛇,耐心地尋找第二次機會。
  馬海波問我怎麼招惹到這種鼻涕蟲的,請這種人出手,可是要花大價錢的。
  我很無奈,罵了隔壁的,我要是知道了,還至於這麼被動?早就直接上門去修理他了。我想來想去,也得不出個所以然來。我這人,朋友多,仇人也不少。論來論去,總歸是有好幾個人選的。若論恨,我腦海中突然浮現起一雙怨毒如矮騾子一般的眼神來,心中一跳,問說青伢子找到沒有?
  馬海波一愣,說什麼青伢子?
  我跟他說,就是之前和羅二妹在一起的那個,叫做王什麼青來著。他恍然大悟,說哦,王萬青。這個鬼崽子,能夠藏得很,我們一路排查,都找不到這麼個小傢伙,他也忍得住,不肯家裡面人聯絡。以前還只是懷疑呢,現在看來,黃老牙家女兒死亡的下毒案,定是他做的呢。你問到這兒我想起來了,前兩個月,聽說有人在雲南邊境見過這麼一個孩子,跟我們的協查報告差不多,後來就沒消息了。
  我說哦,幫我留意一下,無論是誰,總要查出個原由來,我不能不明不白被扔一顆手榴彈。
  他說盡量、盡量。
  快到點了,馬海波和楊宇跑去抽煙,把空閒時間留給我和黃菲。我望著黃菲那素淨的美麗面孔,臉上的皮膚嫩得像剛剝開的雞蛋,一剪秋水瀲灩的眸子深邃若星空,心中突然有一種不想走,抱著這個美人兒一直到老的衝動。黃菲輕笑,柔柔地問我怎麼了?我說我想親她,她嚇一跳,看著周圍等候飛機的人,拿拳頭捶我。
  她力氣大,但捶得小,我一把抓住,然後把她摟入懷中,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用舌頭剃開她的貝齒,肆意恣憐……
  黃菲渾身一震,緊緊地抓住我的衣角,呼吸紊亂,眼淚都流了下來。
  我放開她,仔細打量她,每看一次都有一種心醉的感覺,黃菲臉上的紅暈一直延續到了耳根上,不敢去看旁人的目光,把頭埋在我胸口,緊緊抱著我。不一會我胸前的衣襟就潤濕了。
  我有一種快要窒息的幸福感。
  要檢票了,我把黃菲的眼淚擦開,笑著對她說,要等著我哦。她努力的笑,揮揮手,眼淚又不爭氣的流了下來。馬海波和楊宇在旁邊搖頭苦笑,馬海波說年輕人啊年輕人,咱們這裡窮鄉僻壤的,倒被你搞成巴黎那種浪漫之都了。楊宇也搖頭,說不就是離開幾天麼,搞得跟生死離別似的?
  我和黃菲都笑了,我指著楊宇大罵,說你小子要是一語成偈了,少不得找你麻煩,還我家菲菲來。
  ※※※
  小機場,過了檢票口,走不遠,我們在一個小廳處候機。
  有只小手拉著我的褲腳,搖,然後喊:「叔叔、叔叔,你耍流氓,欺負阿姨呢……」我發愣,轉過頭來看,原來是一個四歲大的小男孩,虎頭虎腦的,旁邊的一個少婦連忙抱起他來,然後衝我笑,說我好福氣,女朋友果真漂亮得跟電視上的明星一樣呢。我剛剛擁吻黃菲時倒也沒覺得什麼,現在被她一說,倒臉紅了,嘿嘿笑,說不好意思啊,情難自已,倒教壞小朋友。
  她說了幾句漂亮話,懷中的這小男孩又吵鬧,說叔叔、叔叔,小姐姐怎麼沒在?
  我看著他炯炯有神的明亮黑眼睛,這才想起來,上次坐飛機回來的時候,我們好像也見過呢。看他這樣子,應該是能夠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我臉皮厚,睜著眼睛,說什麼小姐姐啊,我怎麼不知道呢?他搖著頭鬧,說就有,就有!他媽媽趕緊攔著他,然後向我道歉,說不好意思,這小孩子,從小就愛胡言亂語,老是說一些讓人摸不著邊際的話——他姥爺都故去好幾年了,年年回來,他都說他姥爺給他講故事。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