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節

  怎麼回事,我怎麼會有這樣冷血的想法?
  我怎麼可以變得如此殘忍——哪怕是對待一個敵人。
  我改變了麼?
  馬海波走過去,用塊摸布堵住了飛刀七的嘴巴,轉頭過來看著我,說再這樣下去,這傢伙真的就咬牙自盡了,停一停,陸左!我醒過來,溝通金蠶蠱,讓它先行打住。飛刀七長舒了一口氣,眼開眼睛,眸子裡面全部都是恐懼。
  他一頭的汗水,說厲害,不愧是龍老蘭的衣缽傳人。
  我有點兒好奇,說你認識我外婆?
  他點點頭,說見過幾次,也算是熟人了。他說他認識好幾個養蠱人,但是像我這般厲害的,卻沒有一個,要死,就給他一個痛快吧,死在我手裡,也算是值了。我氣憤得很,說都是熟人,還來追殺我?他笑了笑,說倒客這個行業,認的就是錢,而不是交情,只要出得起足夠的價碼,親娘老子都捨得殺,何況是見過幾面的熟人呢?你這話說得真夠幼稚的。
  他說著這話,對自己的行業有一種誠摯的熱愛。
  我見他就是不說,果然是個硬漢,向他舉起了大拇指,由衷地敬佩了一番,說不錯,做倒客做到這個境界,就敬業而言,也算是數一數二了。他得意洋洋,說那是,別人叫我說是殺手,但其實,我們就是倒賣生命的商人,無錢時孤獨地在這世間行走,有錢,便做一筆生意,給那黃泉路上,送幾口人而已。
  我說哦,真真的純爺們!說完,又打了一個響指。
  第二輪,飛刀七嘴唇咬爛,依舊在堅持;
  第三輪,飛刀七生生咬斷了我們塞在他嘴裡的一根木條,兩指寬的;
  在我準備第四輪的時候,這個自稱「史上最硬」的男人流出了鼻涕眼淚,說這一輪接著一輪地搞,到底什麼時候是盡頭?我說不知道啊,招了就結束了,不招,咱們掛著葡萄糖,繼續玩。他崩潰了,說不帶這麼兒玩的,沒完沒了了。早知道,他第一輪就招了,何苦吃這麼多生活。
  見他精神處於崩潰,為了表示沒有刑訊逼供,我還是很客氣地問他,還要不要再來一回?我們這次準備了鋼筋,一般是咬不斷的。
  飛刀七交待了,說是熟人幫忙介紹的。那人是他的幾個攬客(業務員)之一,僱主提供了相關的資料,還有預付款,而他則只要將我殺了,除了攬客的提成之外,他就能夠拿到剩餘的尾款。我問那個攬客是誰,來自哪裡,他老實交待,說那個攬客是鎮寧的,也是這一片區域幾個很有名的攬客之一。不過呢,我們這邊經濟條件差,生意倒不是很多。
  飛刀七跟我說我的價碼是四十二萬,人民幣,所以他心動了。
  我很無語,不知道是說太貴了,還是說太便宜了。
  那個叫做老歪的攬客跟飛刀七是單線聯繫,兩人是老相識了,相互間做過好幾筆生意。飛刀七給了我一個地址,但是不保證老歪還在。因為這個傢伙非常謹慎,會派人來盯著他這邊的,失手了,老歪一旦知道風聲,立刻就會潛伏起來,定然也是找不到人的。飛刀七講述了他知道的所有與老歪相關的事情,我不知真假,又叫了金蠶蠱,虐了他一回,證明確實是真的。
  看著癱軟在椅子上的這硬漢,我吩咐馬海波,要用泡發的黑木耳,與銀耳合水服用,持續三日即可消除蠱毒。
  審完之後,馬海波跟我說已經發函給鎮寧縣協助調查了,但是能不能抓到,他不敢保證。三緩一急,身在基層,馬海波自然知道下面辦事的規律。不過,這個飛刀七的落網,使得我的生命也暫時有了保障。馬海波哈哈笑,心情舒暢,說這個傢伙,身上可背負著好幾起血案,或許還有更多的挖掘價值呢。
  我搖頭,如果不把那幕後黑手給找出來,我睡都睡不安寧。
  我跟他說我要去鎮寧跑一趟,一定要找到老歪,把那個買兇殺人的傢伙給揪出來。馬海波看著我,說一定要跑一趟麼?我點點頭,說是,有這麼一條毒蛇在時刻惦記著我,我怎麼能夠置之不理?這一次是針對我,結果誤傷了黃菲,那麼,他下一次會不會拿黃菲、拿我的父母來威脅我呢?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這種事情,我是堅決的零容忍。
  馬海波點點頭,說也好,他在鎮寧縣局有一個校友,把電話號碼給我,到時候過去,找他幫忙。
  我整理了老歪的所有資訊:一個五十歲的中年男人,長得斯文,手粗糙有力,一身煙味,講著一口的鎮寧方言,常用一張懷化的電話卡跟他們聯絡,住在鎮寧縣羊場鎮街上,在附近承包了一個蠍子養殖場。
  其實這信息,已經很詳細了,如果鎮寧縣的警方通力配合,即時出擊的話,應該沒有問題。
  但是,這種做了幾十年旁門生意的老傢伙,哪個是省油的燈?
  說好這事,幾人分頭行動,楊宇請示了馬海波,由他作為協調員,陪我一起前往鎮寧,調查攬客老歪的事情。馬海波說可以,還從隊裡面借調了一輛車給我們,連夜開走。我們準備了一下,馬海波要連夜發函到鎮寧縣局,還要打電話給他老同學,楊宇也有一些事情要處理,我趁著這半個小時,跑到醫院去,隔著門偷偷看了黃菲一眼。
  這小妮子的臉色慘白,那是失血過多的症狀。她母親在守夜,看到我,咬牙切齒,低聲喝罵我還敢來?還有沒有臉面了?
  黃菲的母親,我自然是退讓三分,也沒多說,恭謹地點頭離開。
  我在醫院門口打了兩個電話,一個是給我小叔,告訴他我有急事,過幾天再回來;一個是打電話回家,說明天不回來了,可能要去鎮寧,我母親問什麼事?我說我有一個同學在那邊,結婚了,去送禮喝喜酒,她一聽這話來勁了,對我有是一陣催促,我無奈,只有敷衍。
  過了一會兒楊宇過來接我,我和他輪流開車,連夜趕往鎮寧,去找那個叫做老歪的攬客。
第五章 養蠍專業戶
  晉平到鎮寧,山回路轉,足足有四個小時的車程。
  楊宇問我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我說我最近得罪的人不多,得罪的髒東西倒是一隻手都數不過來。他對我很好奇,便纏著我,一直問我很多養蠱的事情,還有一些常見的靈異現象,比如鬼壓床、比如半夜敲門聲、比如鬼打牆等等,我們邊開車邊聊,山路上黑乎乎的,彎道又多,我們開得小心翼翼。
  這麼久的時候,兩個小傢伙自然閒不住,首先是肥蟲子。
  它蠕動出來,友好地攀上了楊宇的臉,留下一道濕痕,以示友好。楊宇早前沒見過它,但是聽隊裡傳言過,晚上見過一次,知道是自己上次拉翔的罪魁禍首,也不敢惹,一臉驚恐地看著我。肥蟲子見他不好玩,飛起來,不理他。還沒等他緩過氣來,早就等待不及的小妖朵朵又吟著詩,從我胸前的槐木牌中,跳了出來。
  楊宇的嘴巴張得能夠吃下兩個鴨蛋,不,是三個。
  還好當時他沒有開車,要不然我們的下場肯定得車毀人亡,妥妥的。
  肥蟲子是一個天生的外交家,跟誰都能夠玩到一起去,屬於狗都討嫌的淘氣鬼。它跟小妖朵朵在一起,一般都是玩捉迷藏的遊戲,就是金蠶蠱躲著,小妖朵朵去找它,找到了就彈一下屁股。這遊戲兩個小東西足足玩了一個小時,金蠶蠱的尾巴變得奇腫無比,於是就不玩了。
  小妖朵朵無聊,就折磨起楊宇來,她用天生的幻覺,給楊宇放「4D電影」,結果楊宇一會兒驚恐萬分,一會兒大喊大叫,一會兒又春情勃發,尿了一褲子……
  還好綁著安全帶。
  有了兩個小傢伙的加入,這一路變得短暫而又漫長起來。
  楊宇的世界觀被完全的顛覆。
  我們是午夜三點到的鎮寧,由於事先聯絡好,警局有個叫做殷盛的中年警官在等我們。講明來意和情況,他跟我們說這恐怕有點困難。凡事都得走一個程序,警察辦案抓人,立案、偵查……需要的手續一樣都不能少,不然就違法了,是不是?我們問手續最快多久能辦下來?
  他說最快也要明天吧,這大半夜的,又不是什麼重大案件……
  我們提出現行前往羊場鎮去監控犯罪嫌疑人老歪,怕跑了。他說可以,他在這邊坐陣,叫來一個年輕的刑警,叫做王軍,陪同我們前往。我們就沒有再停留,接著前往羊場鎮。有了外人在,我也就沒有敢再讓兩個小東西出來鬧事。王軍一進車子裡,嗅了嗅,露出怪怪的笑容,而楊宇則一臉的尷尬。
  我這一天累得不行,便讓王軍開車,自己在後排躺著困覺。
  睡得迷迷糊糊,我被人推醒來,接著有颼颼的涼風吹到脖頸處,好冷。我掙扎著起來,發現我們停靠在路邊,車門打開,地上的濕淋淋的,周圍的建築都不高,影影憧憧,更遠處有昏黃的燈光傳來。我問到了麼?王軍給了我一個準確的回答,說根據資料,那個叫做郭娃喜的人,就住在那憧屋子裡,對,那棟獨門獨戶的那家。
  我點了點頭,老歪的大號就叫郭娃喜。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