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節

  要是沒有堅持做,就告訴我,我罰她。
  肥蟲子領了命令,屁顛屁顛飛到朵朵的旁邊,附在窗戶的毛玻璃上面,蠕動,黑豆子眼睛裡滿是期待。
  我把燈關上,深深吸了一口氣,臥槽,當幼兒啟蒙教師,真累!
  由於擔心朵朵,我凌晨五點鐘就醒來,看到窗台處,近乎透明的朵朵仍然跌坐在虛空,輪廓隱約,小手合在胸前,對著天邊已經隱入黑暗的月亮,吐納氣息。她顯然並沒有入定,我一走過去,她便睜開眼,黑亮的眸子看著我,撅著小嘴,不高興。我心中一軟,將她抱起來,她扯著我頭髮,埋怨我,說打坐一點兒都不好玩,累死了。
  我心中惆悵,朵朵天性愛玩,要教會這個小笨妞明白辛勤修煉的意義,還真的是一件讓人頭疼的事情啊!話說,我以前的老師是怎麼教會我讀書的興趣的?
  再找金蠶蠱,這狗東西早就不知所蹤了。
  由於我的不作為,導致它那雜碎狗肚皮總是空蕩蕩的。除了二鍋頭拌內臟外,我還真的沒有什麼好伙食來對付這個吃貨,於是便准許它自由行動,飛出去自行覓食。它的食物,都是些腌臢物,所以我跟它約法三章:一是不得驚動他人,留下首尾;二是不得遺落蠱毒、禍害旁人;三則是不得將食物帶回,且回來的時候要搞好個人衛生,至少也要在肥皂水裡面,滾上三個回合,沒有臭味。
  試行辦法倒也還算是不錯,總算沒有把這廝給餓死,只是這樣一不限食,小東西的身材越加肥碩,每日晚歸的時候,總是撐得飛不了路,艱難地蠕動著回來。不過還好,它已經晉級為半靈體,而且我已經強行讓它轉變了回家的習慣。
  雖然有的時候它仍舊習慣……
  ※※※
  清晨的時候,我早早地起來練習《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固體中提過的法子,這法子算是一套拳,但是不像普通拳法,沒有固定套路,只是能夠將各肌腱給拉伸,鍛煉骨骼,類似於現代瑜伽。這一番下來,一身都是臭汗。
  我不得不勤快一些,因為通過這麼多事情的歷練,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我雖然氣力比常人大一些,身手也敏捷,但是面對著練家子,還是力有不逮。我在想一個問題,我要不要去找一個武館或者師傅,系統地學習一下,免得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情,束手無策。然而,哪裡會有這麼容易,我們這一帶並不尚武,都是在土裡面刨食的農民,早年間剪徑的好漢解放後都給專了政,一哄而上的優良傳統,也沒有流傳下來。
  想學,還得去一線城市的武館,或者……少林寺之類的?
  不過容我冒昧,少林寺在著名的CEO方丈劉英成先生(法號不解釋)受組織委託,接手了這座寺院之後,除了花拳繡腿,還有真的「國術」在麼?
  好吧,其實是有的,這個以後有機會談。
  到了早上十點左右,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來自省會城市的號碼。接聽,原來是黃菲的父親。電話的內容很簡單,邀我到縣城XX咖啡館,談一些事情。我連忙答應,恭敬地掛了電話。按照那些婚姻愛情題材電視劇的套路,我能猜測到,這是類似於家長見面、勸退蒼蠅的橋段。
  它很老套,有時候卻很管用。
  我來到街上,小縣城並不大,我便慢慢走著。走到咖啡館附近的時候,前面來了一夥人,擦肩而過的時候,領頭的一個人突然攔在了我面前。我正是一腦門子的愁緒呢,被這一攔,嚇一跳,還以為是熟人或者老同學呢,沒想到是一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一臉的驕橫和輕狂。
  這少年子年紀不過十六七歲,正是最張揚無忌的年歲,一把拉著我的衣服,張口就罵,各種污言穢語。
  只到左右的人都圍上來時,我才看清楚,這就是前天晚上被我一腳踹開的那個年輕人。
  當時怯於警察的到來,他倉惶跑了。回去之後定是被同伴取笑,這次見了,想來是要找回場子的。我看到這一群人中有人穿著縣職高的藍色校服,就知道應是那兒的學生、混混子了。從我讀書的時候起,職高的學生就是有名的好勇鬥狠,也衝動,見了血都不怕,因為不懂事,所以最是危險。
  我哪裡有跟這些小年輕鬥氣的心思,他攔著我,扯我衣服,我也只是讓他拉著,平靜地看著他,說直說吧,到底想怎麼樣?
  他斜瞅著我,說他也不為難我,賠禮道歉,然後在杉江大酒店擺一桌酒,再給哥們兒封個大紅包就可以了。我笑,伸手過去,握著他攥我衣服的手,一使勁,就像鐵箍一樣勒緊。他哇哇叫,淚水都飆了出來,喊人一擁而上來打我。
  我猛地一扭頭,瞪著這些躍躍欲試的少年,將自己心中的怒火一瞬間迸發。
  許是我眼神太過兇猛,又或者我面相太凶,居然沒有一個人,敢上前來。
  我回過頭來,盯著這個少年,凝視著,一字一句地說:「你的世界或許太過狹窄,所以看見的東西都只是電視的、小說的,很多東西你不聽、不聞、不曉,便覺得世界就只有這麼大,而你則是這世界的中心。但是小孩,說句實話,這世界上有很多人,你惹不起!我要你死,不過是分分鐘的事情。父母養你這麼大,是想讓你來養老送終,而不是給你辦葬禮的,做人要懂得收斂,不然,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說的話,你能夠聽懂麼?」
  他梗著脖子,裝作不知道,像個二愣子。
  我抬手就是給他一巴掌,這一掌摑又響又脆,他一下子就懵了。昨天危急,我指揮金蠶蠱的事情其實他都有看見,然而這少年屬於渾不吝,瞎大膽,竟固執地裝作看不見。我連續好幾個巴掌,打得他臉都腫了起來,又紅又青。他要反抗,被我一把給掐著脖子,制止著。
  旁邊的少年蠢蠢欲動,但我比他們都高出一個頭,出手又狠,沒有個挑頭的,大街上,都不敢上來。我揪著這小子,問他,說懂事了麼?
  他沉默了一會兒,老實說懂了,對不起。
  這時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我旁邊,後車座上的車窗打開,露出半張臉,喊我陸左,上車來。是黃菲他父親。我應了一聲,我鬆開他,扔下這群倒霉孩子,上了車。黃菲的父親問我,怎麼跟這幫孩子鬧騰起來?我說明緣由,然後講,這個時候的小孩子,最容易有激憤的想法,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若沒有遭受什麼挫折,以後那還得了?指不定還會幹出什麼壞事呢。
  黃菲的父親笑了笑,說我這麼搞,終究是不對的。
  我不敢跟他爭辯,點頭說也是哦。
  到了咖啡館,我們進去,找了一個僻靜的角落坐下,各點了一杯熱咖啡,黃菲父親就開門見山地跟我提起,說他其實是瞭解我的情況的,他也聽他哥黃建設(也就是黃老牙)說起過,知道了我真實的身份,按理說,他是很尊敬如我這般,有真本事的人,但是作為一個父親,卻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這樣一個就在江湖漂蕩、沒有一個正經職業的男人,不安穩,太操心。
  我說我不是職業的江湖術士,只是偶爾幫幫忙而已,我還是會拿著本錢,做點小生意,養活自己的。
  黃菲父親飲了一口咖啡,抬起頭,說陸左,你以為我不知道養蠱人的三種命運麼?
第十章 蠱師命運
  養蠱人的命運是什麼?孤、貧、夭。
  養蠱,便是把本來互不相干的毒物放在一起,自相殘殺,或者用怨毒的念力來禱告,達成自己的目的——這種事情,終歸是有違天和。所以,要麼孤獨終老,要麼窮困潦倒,要麼英年早逝,這便是養蠱人的命運。
  千年以來,自古如此。
  然而,真的是這樣麼?我從來就不這麼認為。或許,常年在深山中,跟蛇蟲鼠蟻打交道,心裡面難免有些晦暗扭曲,而且與人溝通的時間少,交際能力就不行,找不到快樂,或者得到的是畸形的快樂,所以才會覺得孤獨;而且手中有了力量,便蠢蠢欲動,想與人發生爭端,槍打出頭鳥,一山更比一山高,故而身亡,這都是有可能的。或許是因為濫用自己手中的力量,有傷天和,怨念集中於一人之身,各種倒霉事便紛呈而來。
  性格決定命運。
  這便是我對「孤、貧、夭」三途,最合乎邏輯的看法和解釋。
  我外婆龍老蘭,一輩子行善積德,安康活至八十多歲,兒女齊全,雖然我外公死的早,勉強靠近一個「孤」字,但是她死之前,那麼多兒女陪著,按我的想法,卻不是。她死後托夢給我,交代了三件事情,最後一項,也是最重要的一項,便是「積德行善,好自為之」八個字。
  這八個字,字字珠璣,是我外婆一生的寫照,也被我奉作為座右銘,行事的基準。
  人在做,天在看,舉頭三尺有神明,唯有讓自己心安,方能夠讓別人安心。
  我靜靜地看著黃菲的父親,若無其事地說是麼?那又怎樣?
  黃菲父親搖了搖頭,說黃菲自小便是一個懂事的乖乖女,聽話,唯一一次的出格,是高考添志願的時候,自己偷偷做了主。她這輩子,都沒有吃過苦,受過傷。但是你看看,就在昨天,她被一個職業殺手給襲擊了,職業殺手啊!我寶貝女兒,這一輩子,如果不是遇見你,怎麼可能會發生這種事情?她是一朵溫室裡面的花朵,是經受不住雨打風吹,寒風磨礪的!
  我點頭,說我會照顧好菲菲的。
  黃菲父親盯著我,似笑非笑,說你怎麼照顧菲菲?用你的蠱術來照顧?還是用你這些仇家?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