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節
嚇,這個半吊子也忒認真敬業了吧,人家都還沒有給定金呢。
早上章董醒過來的時候,一聲長歎,說從昨天中午到今天早上,好久沒有睡過這麼安穩的覺了,舒服。
我問章董,說最近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他沉默了許久,語氣艱澀,無力地搖頭。他說要論起他的仇家,兩雙手都數不過來。這人一輩子,要說沒有幾個仇人,簡直就是太失敗了。所幸,就這一點而言,他算是個成功者:商業上的對手、平日裡結的仇怨、身邊潛伏的不軌者……太多太多了,不好講。
雜毛小道告訴章董,說這事情不好搞。
我們可以幫他在臥室裡佈一個風水局,防止外邪侵入,但是這解決不了最根本的問題——聚邪紋一旦出現,行走呼吸都能夠引來陰冷邪物、霉運。這運道一事,總體而言,關於「天、地、人」三字。天乃命盤、生辰八字,地乃時事地理壞境,人,則是自身的品質和努力、機遇。所謂「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人成命」,即是如此。聚邪紋於本身,天時地利人和,一應排斥,就像個一個霉運「黑洞」。
若不消除,千防萬防,不過一死。
其實若想避開,也可以,找一聚福斂運的法器,隨身佩戴,兩者抵消,亦可。
只是,這法器可遇不可求,匆匆找尋,哪裡能夠得到?
章董閉上眼睛,留下了兩行濁淚,說他這個人,一生商海搏擊,虧心事做了很多,但是最讓他後悔的,還是做了太多對不起家人的事情。他這個人好色,總是管不住自己的褲襠,這麼些年,禍害了多少婦女同胞。光這病,都不知道交叉感染多少人,算他活該,報應吧。
章董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我們無奈,退出病房。
秦立說帶我們去中環逛一逛,雜毛小道為了保持高人風範,拒絕了,於是我們返回了酒店補覺。到了傍晚,顧老闆打電話給我,問情況怎麼樣?我搖頭,說此事比較難搞,並非我們所想像那麼簡單,若單單是做一場法事,那也就罷了,做便是。只是過不了幾天,又出事,平白污了我和雜毛小道的名聲。
要深究,我和雜毛小道既不是福爾摩斯,又不是狄仁傑大人,哪裡能夠刨根尋底,弄清楚一切?
顧老闆長歎一聲,說這老章,也是自討苦吃,不管了,晚上請我們吃飯,見一位故人。
我問是哪個?
顧老闆笑而不答,只說到時候就知道。
沒多久秦立過來接我們,到了酒店,只見曾中過玻璃降的小女孩雪瑞父親李家湖,和她母親Coco女士,正和顧老闆在門口等候。久未見面,自然好是一番寒暄。李家湖十分熱情地拉著我的手,說那一次匆匆離開,簡直是太失禮了,我渾不在意,說人之常情,再說了,還好她們及時走開,要不然傷及無辜,我就真的是後悔莫及了。
回包廂吃飯,菜品都十分具有港味特色,特別是其中一味「佛跳牆」,我第一次吃,十分爽口。談及雪瑞的現狀,李家湖十分的擔憂,他說他女兒如今還在美國治療眼疾,然而病情十分複雜,一時間可能治不好。他還談起一件事情,說他女兒還真拜了一個師傅,那師傅名字叫做羅恩平,是個在唐人街開古董店的老人,白鬍子一大把,九十多歲了,耳不聾眼不花,兩人也是緣分,就結了這個師徒之緣。他們見過,是個有真本事的高人。
我和雜毛小道都拱手說恭喜,心裡卻想著,呸,天底下哪有這麼多高人?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李家湖又說起一事。
第三章 靈魂親子鑒定
李家湖的家族,在香港也算是豪富,以做珠寶玉石等貴重首飾聞名,旗下的珠寶公司都有好幾所,店面十數家,遍佈本島和珠三角地區。自他爺爺起,都是在這一行當裡面混,如今家大業大,開枝散葉,人也便多了起來。他上頭有一個李氏珠寶的創始人李老爺子,還有兩個叔伯、三個姑姑,同輩還有十幾個堂表兄弟,算得上是人丁興旺,家門安康。
他父親、大伯都是守成之輩,繼承了父業,在公司裡謀了份董事職位過活。
這都不表,單說他小叔叔。這位倫敦商學院的畢業生,做生意有著天生的敏銳嗅覺,回港之後一直從事金融證券工作,短短二十年間,聚斂了不遜於李老爺子所開創的家業,在商界也是一個傳奇性的人物。當然,他小叔最讓人值得稱道的,還有一件事情,就是專情。
通常來說,類似於他小叔這般的富二代,年輕時都是些雄性荷爾蒙旺盛的小子,到處泡妞、包養小明星的事情,簡直不能算新聞。別說他小叔,便是他那個年逾80的爺爺,還不時跟新出道嫩模傳出緋聞,這都不稀奇。然而李家湖的小叔卻是個異類,他早年成婚,妻子是在英國的同學,他那小嬸嬸命短,難產死了,留下了一個兒子。二十多年以來,他那小叔居然一直沒有續絃,忙著工作,兼且將他那堂弟照顧成人,時至如今,已經有了二十四個年頭了。
這一點,莫論是旁人,便是他嬸嬸的娘家人,都看不過去,紛紛給他介紹對象。
他小叔一個不理,言明當初白首之約,今生必定永相伴,不離不棄。
所以孑然一身至今,不再結婚。
然而讓人遺憾的是,或許太忙於工作,家中又少了一個女主人操持,管教兒子,他那個叫做李致遠的堂弟,打小便不學好,到了十五六歲,便是個花花公子、混混太歲,十足的敗家玩意兒,花錢如流水不說,還不斷地闖禍惹事。遠的不說,就去年,也就是2007年,那小子就弄得三個女學生墮胎,一個差點就跳了樓,各種打架鬥毆,還因為醉駕,造成了一起重大的車禍,傷了兩人。
多虧他小叔找人頂了缸,這才沒事。
禁足了兩月,又跑出去惹事,把香港大學的一個窮學生給打了,弄得人家昏迷了三天,自己也發了高燒。最後走了很多路子,買通了原告家屬,足足做了三個月義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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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湖這麼說著,我們一邊吃菜喝酒,一邊聽,都疑惑,雜毛小道直言不諱地說,平白無故說起這事幹嘛?未必我們能夠佈置個風水局,將那個混球的性子給轉過來?命算清明性,藥醫不死人,都說這風水堪輿之道,一是天時命盤,二是地理走勢、環境格局,第三還要靠人自身的努力,若真就能夠「一招鮮,吃遍天」,那就不是玄學道藏,而是真迷信了,真正的神話。
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若真能夠靠這些佈置就什麼不愁了,我們要是這麼說,你直接趕我們走吧。
一招佈置,時來運轉,這是騙子的一貫手法,我們不是這種神棍,誇不出這樣的海口。
李家湖放下筷子,拍手大笑,說道長果然是個真陳懇的人,至情至性,妙極妙極。不過,我幾天說的這一事,到並不是讓你們幫忙扭轉我那敗家堂弟的性子。事情說到這裡就變得有些奇怪了,自從他那堂弟發了場高燒,甦醒過來,就變得知書達理、文質彬彬了,為人竟然有了180度的大轉變,也不在整日出去和那些狐朋狗友聚會泡妞了,戒了許多的不良嗜好,白天老老實實地做義工,晚上就買來許多經濟文化類書籍,整日讀書……
雜毛小道一拍大腿,說浪子回頭金不換,贊一個。
我則停下了筷子,認真地看著李家湖,看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知道他還有後話要講。顧老闆跟李家湖比較熟,便問難怪最近都沒見到致遠,原來是關在家中苦讀書了,不錯,現在曉得道理便好……咦,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李家湖想了一想,說是年前吧。
他苦著臉,說哪裡有這麼簡單,他這一次來找我,便是因為這事情,太奇怪了。你們知道麼?這個致遠一開始表現得像是得了失魂症一般,完全沒有尋常的記憶,剛開始都以為是燒壞了腦袋,見他變得老實乖巧了,也就不再擔心,小叔老懷大慰,說這撲街仔但凡是懂了一點事,他這輩子就沒算白活——往日小叔曾經提過,這小子一直這麼胡鬧下去,便把家財散盡,全部捐給福利院去。
本以為事情就是這樣了,哪知道在第二個月的時候,那個被致遠打傷的窮學生找上門來,告訴家中菲傭,說他才是真正的「李致遠」。李家湖的小叔不在香港,而是在美國的華爾街,處理公司的一些事物。事有湊巧,這件事情當時他和他父親也在,問很多細節,居然一一吻合,又問起一些年幼時幾乎沒人知曉的往事,也是頭頭是道,十分的蹊蹺。
而後那個窮學生大罵大鬧,發瘋似地與在一旁表現得懵懂無知的李志遠扭打成一團,形如瘋狗。
看到這瘋勁,李家湖便覺得有些像他那個不靠譜的堂弟了。
這事情當時鬧了一陣,李志遠被打得頭破血流,住進了醫院,而那個窮學生則跑了,後來警察去他家中,都沒有找到此人。據他的父母親反映,說那個叫做許鳴的窮學生,自昏迷醒轉後,渾渾噩噩過了兩個多星期,然後就說胡話,飯也不肯吃,自稱是李致遠,來自於豪富之家,對住屋村的父母大肆的抨擊。
他這也是時好時壞,腦殼子燒得慌。他父母當初也是貪了李家的錢財,撤銷了訴訟,要不然以香港法律的嚴正,定然是沒有李致遠的好果子吃的。到了現在,也只是牙齒打碎了往肚子裡吞,獨自承受了這苦果,只以為兒子是受了刺激,精神出了問題。
許鳴打人之後,不見了,消失無蹤。
香港一隅之地,卻有著700萬的人口,要想找到這麼一個人,有些困難,罪行也不大,於是便不了了之了。
這件事情最後經過李家湖父親之口,傳到了他小叔的耳朵裡面。
本來看著兒子陸漸乖巧懂事,而且已經開始到公司,能夠幫上忙了,他小叔是十分欣喜的,然而經過這麼一鬧,心中卻是橫了一根刺,總是覺得有一些不適,說哪裡有問題,卻也說不出來。這人就是莫要起疑心,一生這疑念,睜開眼睛也是想,閉上眼睛也是念,這原來的李致遠再混蛋,也是自己的骨肉血脈,眼前的這個李致遠再貼心懂事,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