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節

  肥蟲子不會說話,吱吱吱,扭著肥肥的身軀就飛到我的臉上來,我有點兒嫌棄它,揪著,甩開去,吧唧一下掉在地上,它滿不在乎,沒心沒肺地,又搖頭晃尾地飛回來;朵朵站在我的床頭,然後跟我說起那天發生的事情,滿腦子都是小女孩子的猜測。看著肥蟲子和朵朵,我感覺兩個小東西似乎虛弱了一些。
  廣場上的行動,真的是有些損失慘重啊!
  窩在一旁的虎皮貓大人醒過來,展翅過來,與肥蟲子、朵朵一陣玩鬧。我看著它們三個在病房裡玩來玩去,心中的陰霾就都消失不見了。
  ※※※
  我在醒來的第四天出了院,在此期間,那個叫做謝奇的女人過來找過我,我婉言拒絕了張偉強的招攬。
  她沒有說任何事情,只是表示知道了,轉身離開。接著地翻天被送過來解了蠱。
  雜毛小道告訴我趙中華跟我在同一個醫院,問我要不要去看他?我考慮了一下,雖然趙中華是官方的人,而且在灣浩廣場一事上對我們有所了隱瞞,但是如果不是他聯絡了張偉強一干人等,只怕我們根本就逃不出那個恐怖的廣場,成為一堆枯骨了。共過生死的朋友,自然還是要去看一下的。
  那是我醒來的第三天,我的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於是與雜毛小道一同前往。
  同樣是高級病房,在房間裡面我們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趙中華,旁邊還有一個長得像台灣主持人小S的年輕女人以及一個三歲多的小女孩。這是趙中華的老婆和女兒,一番寒暄之後,小女孩甜甜地叫了我們叔叔,然後被母親帶出去玩耍。趙中華臉色好了一些,說他的病情還好,子彈傷及腹部,但是他畢竟有一些底子,學過硬氣功,肌肉緊繃收縮,當時雖然疼暈了過去,但是,好歹也沒有去見馬克思。
  我們聊了一會兒,歐陽指間,這個老人是避免不了的傷痛,而後談到效力有關部門的事情,趙中華卻有著不同的見解。所謂「六扇門中好修行」,雖然師門傳承確實不好獲得,但是會有更多的資料可以瞭解、對照,也會認識更多的同行可以交流,同時只要表現優秀,獲得的資源也會更多,雖然很多時候需要付出,但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終究是比一個人摸黑摸索,要好得多。
  他很惋惜,說機會難得,怎麼會放棄呢?
  我們笑,說反正已經回絕了,就不想了。談及自己的身份,趙中華說自己真的就是一個收破爛的,經營了一家廢品回收公司做掩護,一般不出任務,所以也還悠閒。料到自己的女兒,這個男人就滿臉的笑容,說現在還小,不懂事,希望以後能夠和你那個小鬼一般懂事就好了。我們聊了一陣,見他的傷勢也需要休息,於是告辭。出門的時候,趙中華叫住了我,說陸左,你說的麒麟胎我會留意的,但是你被詛咒的雙手,有沒有想過,要化解一下麼?
  我伸出雙手,看著自己已成斷十字紋路的手掌,說掌櫃的你有辦法麼?
  趙中華說他授業恩師對消磨詛咒略有心得,他老人家在湖北恩施,等他傷好痊癒之後,可以帶我去見一下。我點頭,與他相互留了聯絡方式,這才離開。
  出院之後,我又去飾品店,與阿根、古偉一起商量生意上的事情,阿根一再請我回來,共同做事業。他對我跑去洪山開餐廳的事情十分不滿,說既然能夠跟阿東一起合夥,為什麼不能跟他一起呢?我無奈,言明我並不會在洪山待多久,苗疆餐房的事情,主要是阿東沒有本錢,所以想幫而已。到了晚上,華燈初上,雜毛小道來電,問我上次車裡面的事情,還做不做得准?
  我發愣,說什麼事情?
  這幾天腦袋有些發暈,也不記事,所以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說什麼。結果雜毛小道在電話那頭嘻嘻笑,說不是約好了一起逛夜店喝花酒麼?你小子,是真不記得還是準備當和尚了?我這才想起來,似乎是有這麼一件事情,當下也嘴硬,說去便去,誰怕誰?雜毛小道說晚上8點他來店子裡面等我,同去。
  我並不在意,與阿根、古偉和店子裡幾個骨幹在傍晚的時候,一起去外面吃飯,折回來的時候,才發現雜毛小道已經在店子裡等候著,指著時鐘質問我,已經快9點半了,奶奶的,真不是個守時的人,不想去算球。阿根上來打圓場,結果被雜毛小道一起拉上,說同去。
  結果,晚上十點鐘的時候,我、阿根和雜毛小道準時出現在了附近的一家夜店裡面。
  夜店其實也分很多種,從廣義上分有KTV、酒吧、迪吧、量販式KTV、演藝廳、歌舞廳、DISCO、夜總會、洗腳城、桑拿房,但是在東官,只有兩種,即是付錢的和不付錢的。都市的喧囂和浮華沉澱不了太多的東西,所以在這紙醉燈迷的夜裡,慾望便成了主流,這裡所指的慾望,是動物性的、紅果果的慾望。
  不過還好,為了照顧我和阿根的感受,雜毛小道總算沒有找那種直接付錢交易的那種,而是來到稍微正規的盛天會所。盛天會所,在東官南城區應該算是比較大的場子,雖然酒水比較坑爹,但是音響設備、服務和名氣都是一流的,而且過來這邊消遣的都市女性,通常質量都很不錯。
  我們坐在吧檯上,看著舞池裡無數揮舞雙手的年輕男女,抿著酒感歎,果真不錯。
  雜毛小道被我再三要求,沒有穿那吸引人目光的道袍,打扮得跟個潮男一般,而我和阿根,則是黑西褲白襯衫,稍顯嚴肅。雜毛小道放肆地評論著在酒吧穿梭的女孩子的身材和容貌,口沫四濺,在這一刻,我很難把他和做法時的那個道士聯繫到一起來,因為此時的他,我光看這臉,都感覺到有一股猥瑣之氣,迎面而來——落差太大,讓我感覺十分不真實。
  我以前賣保險和做生意的時候,也會來這裡陪人消遣,這樣的場所,我倒是並不陌生,只是不喜歡而已。所以倒也不是太拘謹,隨意地和湊過來的女孩子聊天,說說冷笑話,逗人一樂。雜毛小道盯了我一會而,便忘乎所以,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唯有阿根,一個人在哪裡喝悶酒,倒是讓人擔心。
  跟我聊天的這個女孩,容貌著實有些抱歉,而且舉止還粗魯,我聊了幾分鐘,便借口尿遁離開。當我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阿根從我旁邊匆匆走過,我拉著他,問去哪裡?他指著二樓的KTV包廂,說他看見王珊情了,要去看一下。
  我看著阿根的臉上,滿是怒氣。
第四章 蜘蛛
  王珊情?
  乍一聽到這個名字,我心中就泛起一陣不舒服,這讓我想到了一條潛伏於暗處陰冷濕滑的毒蛇,和那噁心得如同鼻涕蟲一般的情蠱。我一把拉住阿根的手,說看見就看見了唄,你走你的陽關道,她走她的獨木橋,既然沒關係,何必還要相見,你被騙得還不夠麼?
  阿根想掙脫我的手,說陸左,我剛剛看到王珊情喝醉得發暈,給一個男人給扶上了二樓,恐怕她出事。畢竟都是朋友,遇見了,怎麼都是要管一管的。你放開我……
  我頓時笑尿,我這傻兄弟,到現在還把那娘們當成朋友看?哼,要不是有我在,只怕阿根現在都已經命喪黃泉,一把骨灰了。
  然而見阿根如此執著,我也沒有辦法。做兄弟的,點醒不了他,只有任由他去犯傻吧。我陪著阿根一起走上樓去,二樓有一個小型的演藝廳,氣氛比樓下稍微平和一些,聲音也沒有那麼浮躁,其他的地方都是包廂。掃了幾眼,那暗色的曖昧燈光,讓我心中有一些不舒服,總感覺有什麼東西在似的。演藝廳沒看到人,阿根挨個地去包廂找尋,依然沒有找到,倒是惹來了別人的怒罵。
  我看那些人準備找保安了,連忙拉著阿根退回樓下。
  坐回吧檯,阿根仍然心不在焉,跟我說想再去看看。
  我把一大杯酒放在他面前,面無表情地說喝下去先,阿根也沒有猶豫,一口喝下,喉結咕嘟咕嘟地動著,然後眼睛通紅地看著我,說怎麼樣,是不是覺得我很賤?
  我盯著他通紅的眼睛,說阿根,你擔心的那個女人,她不是一個玉潔冰清的聖女,而只是一個下海的小妹!她有過的男人,比你每天見過的女人還多十倍百倍。她來這裡,不是消遣,而是在工作。工作,你懂麼?是你情我願的交易而已,說不定這兩對狗男女已經在包廂裡交易了,你在擔心什麼?你不是看開了麼,現在怎麼又是這副尿性,你再這樣,別跟別人說你是我朋友。
  我嚴肅地指著他,說我真心丟不起這人!
  阿根眼睛紅了,身子伏在吧檯上,肩膀聳動著,不停地抽搐著,讓人心裡面難過。我撂完狠話,卻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女人喜歡浪子,然而卻有幾個人能夠做到灑脫不羈?每個人都年輕過,心中總會有一道傷痕,你想要忘卻它,然而時間流逝,偶爾,這傷痕有翻滾了上來,讓你覺得心疼,感到傷痛。
  我不理他,也不去想自己心中那些隱藏在時間背後的往事,拿起吧檯上的酒杯,讓裡面的液體在燈光下搖曳著,感受著迷亂之中的寧靜。然而三秒鐘之後,我的眼睛圓瞪起來。
  天啊,我看到了什麼?
  在我的酒杯中,琥珀色的液體裡面,飄蕩著三個細小的紅色蜘蛛。這蜘蛛是如此的微小,我甚至都找不到可以對比的東西來形容它,如果不算散開的肢節的話,甚至沒有半毫米。它整體分為頭胸部和腹部兩個部分,四對跗節,通體都是紅色的,有極細微的粘毛組成的毛簇,我瞇著眼睛,甚至能夠看見它吞吐的口器,上面密密麻麻的利齒……在這個燈光迷亂的大廳裡面,我居然能夠看清楚這麼仔細?
  我擦了擦眼睛,感覺真的是不可思議。
  就在為我的視力增長高興之餘,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在我的杯子裡面,怎麼會多出這麼三隻紅蜘蛛來呢?而且還是活蹦亂跳的。看著在酒液中飄來蕩去的紅蜘蛛,這比針眼還小的東西,讓我莫名地生寒起來——這種東西,莫不是人故意放在這裡的吧?
  我立刻把阿根拉起來,這個癡情的男子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我,說怎麼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揩眼睛,我攔住他,指著我的酒杯說等一等,我們可能被人盯上了,酒中有毒。阿根嚇一跳,說怎麼回事?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喚醒金蠶蠱,感受阿根的身體狀況。
  我心急如焚,金蠶蠱據我外婆聲稱是萬蠱之王,然而只是說它的毒性強效、用處多,並不一定能夠解百毒。要是阿根喝到了什麼連肥蟲子都解決不了的毒素,那就真的慘了。
  我凝神靜氣,感受了半天,金蠶蠱給我傳遞回來的信息,是沒有。
  這便好,是我杯弓蛇影了麼?我猶豫著,結果肥蟲子不聽招呼,直接拱出了我的體內,飛進了酒杯之中。我嚇了一大跳,雙手連忙摀住杯子,不敢讓外人看到。還好音樂聲喧鬧,旁人自顧自玩樂,並不曾注意這邊,酒杯中的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肥蟲子打了一個飽嗝,然後把那三隻小小的紅蜘蛛給一口吃掉。
  隨後,一種強烈的滿足感從肥蟲子那裡,蔓延到我的意識中來。
  如此滿足,顯然這小紅蜘蛛是劇毒之物。
  有人要害我,到底是誰呢?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