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我真的沒有心思去編故事,所以並不理會她的好奇,當做不知。
這個長得像雜毛小道故人(莫不是初戀情人?)的女孩子,似乎有一些不簡單呢。
東官這邊事了,我便不再停留,驅車返回了洪山。苗疆餐房的生意已經步入了正軌,並不需要我再操心什麼,每天的那十道菜,我也給予了取消,不再出手——人鬼殊途,被鬼上身,終究是害大於利。朵朵雖然並沒有傷害我的想法,然後經常出入我的軀體,對我和她,都會有所損害的,長此以往,總不算一個事兒。我已然明白了一個道理,錢是賺不完的,用道行上的進步來賺錢,似乎有些緣木求魚了。
為此事阿東沒少跟我埋怨,不過我堅持,他也沒有辦法,畢竟我不是餐房聘請的廚師,而是股東之一。
雖然如此,餐房已經擁有了良好的顧客群體,阿東從家中請來的大廚與原來的李師傅相互磨合,口味也穩固下來,來自少數民族邊區的美食和風情,在這附近也算是小有名聲了。阿東告訴我,我們這裡的苗家醃魚和晉平酸湯魚已經成為了招牌菜,並且上了地方電視台的一檔美食節目,雖然這裡面花了一些錢,但是效果卻出奇的好;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餐房在「大眾點評」洪山站裡人氣頗高,廣受好評。
我嘴角噙著笑,聽著阿東如數家珍地跟我說著這些東西,心中多少有了一絲溫暖。
長期在黑暗和死亡邊緣掙扎的我,對於這種平靜而陽光的生活,心中還是十分嚮往的,正如我十六歲背著簡陋的行囊南下打工,那些艱難但是充滿著簡單快樂的時光,有歡樂,有痛苦,但是永遠不會消磨對未來的希望。阿東便是這樣,所以他是幸福的。而我呢?我想我也是幸福的,因為我有了朵朵、金蠶蠱、小妖,在我的家鄉,還有身體健康的父母、有親人以及總是出現在我夢中的黃菲。
人有希望、有目標、有值得期冀和追求的一切,那便是幸福的。
在回到洪山的日子裡,我過起了深居簡出的生活,房間的冰箱裡總是會堆得滿滿的,分門別類地放著各種食物和飲料,除了每天早上堅持的長跑,我幾乎都不怎麼出門,說好聽點叫做「大隱隱於市」,不好聽的就是一死宅男。在家做什麼呢?研究《鎮壓山巒十二法門》!毋庸置疑,這是一本奇書,而擁有它的我,卻連十分之一的內容,都還沒有吃通透——熟讀和精通,這是兩個概念,天差地別。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捧著金飯碗要飯的乞丐,明明應該很厲害,但是每次都是處於弱勢地位,若不是強到爆的狗屎運在,說不定已然成為了一堆枯骨。
這世界上壞人太多,所以地球總是比火星危險,特別是入了行的我。
所以我要努力,要奮進,要把自己逼到懸崖上去。
然而奇怪的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於《鎮壓山巒十二法門》這本傳承自我外婆的破書,原本我一直難以理解、艱難晦澀的部分,現如今重讀起來,竟然有一種別樣的體會,就好像是塵封的記憶,一個曲折的數學題,思維被莫名地拔高之後,讀起來有了更多的體會。
我不明白,但是卻並沒有為突如其來的茅塞頓開而奇怪。
這終究是一件好事。
除了我之外,朵朵也很用功。這個乖巧的孩子,每次都會幫我準備一天的伙食,然後洗衣拖地……她最早懇求我帶上她的時候,還不會說話,只會可憐兮兮地跟我比劃,說幫我做家務。那個時候她還是一個弱小的小鬼,現如今不但找回了地魂,而且還已經是一個修有功法的鬼妖了,實力躍上了一個新台階,與往日相比有了很大的進步,然而卻仍然執著地包攬了一切家務。
這是她的快樂。
肥蟲子樂得美不可滋,因為朵朵給它做的營養特供,它十分喜歡吃,幾乎連盤子都舔舐乾淨。
然而朵朵並不會一直都在,輪到小妖朵朵出來的時候,我只有自己做飯吃;而肥蟲子,只有噙著一包眼淚餓肚子,然後一小口一小口的飲老白干二鍋頭,像一個老酒鬼,卻始終不肯吃我的招牌菜「內臟拌酒」。小妖朵朵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丫頭片子,沒兩天便恢復了常狀,死乞白賴地對我提出各種要求,逼著我把這小小的兩室一廳,擺上了各種的盆栽植物,綠色成蔭。完成之後,這狐媚子便顯得有些無聊了,她也修行,但是並不勤快,愛上了上網,隨著新華字典,一個字一個字的學習著。
除此之外,她還是喜歡彈肥蟲子的屁股,經常找各種理由彈。
肥蟲子沒兩天,屁股腫了一圈,見到小妖朵朵就躲開去。
在雜毛小道走的第三天,我接到了他打來的電話。小道告訴我,說他三叔中的是消失近千年的「銀針追魂術」。這門術法是用祭於神龕之上的銀針,採用詭異歹毒的刺穴方法,鎖住藏於頭顱中的神魂,然後煉製「噬魂針」的法子。什麼是噬魂針?這是一種可憑施術者意念控制的法器,煉製歹毒,需要活生生的鼎爐煉製,這鼎爐便是有道之人。而吸取了鼎爐的神魂,便能夠隨人的意念而殺人。鼎爐生前的道行越大,噬魂針的威力便越強——這東西聽著像是神話故事,然而卻是確實存在的,只是由於引起了公憤,早已在南宋的時候就絕跡了。
沒曾想卻出現在周林的手上,真不知道這畜生到底遇到了什麼東西。
雜毛小道跟我說虎皮貓大人正在嘗試解破,但是結果如何,還需要時日——這是一個熬人的活計。
掛了電話,我心中一陣不舒服,周林這傢伙我對他印象雖然不佳,但是也不至於連自己的舅舅、師傅都不放過。這內中必定有什麼緣故,然而我離得太遠,鞭長莫及,其中詳情也未必知曉。如此又過幾日,我意外接到了一個來自鵬市的陌生電話,電話那頭有一個女人用怯怯的聲音小心問我,說是陸左先生麼?
這口音,是晉平的方言。
第九章 惡毒
聽到這女人小心翼翼的鄉音,我的思維一下子有些短路,想了半天愣是沒有想起來。
難道是我的親戚,或者老鄉在鵬市麼?
這聲音聽著讓我沒有一點熟識的印象,許是聽出了我的詫異和意外,那個女人費力跟我解釋,說陸左還曉得我沒?我是鍾琳,我們今年春節後一起坐飛機的,你說你懂一些玄門奇術,還給我留了一個號碼,說我家鬧鬧要是出什麼事情,可以隨時打電話給你……
我才想起這麼一件事情來,今年我年後與雜毛小道約好一起去他家求喚醒朵朵的法子,於是從家裡出發飛到南方市,在栗平機場的候機大廳碰見一對母子,母親叫鍾大姐,而那個小孩子似乎能夠感應到朵朵的存在,還衝我吐口水,當時我就感覺這孩子體質特殊,有陰陽眼。
陰陽眼是一種通靈的生理現象,能看見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見的超自然現象,對於修道之人來說,天生的陰陽眼是一筆財富,因為若以陽氣強行開啟,會折損陽壽。然而陰陽眼出現的時間比較短暫,通常只會在心靈純淨,始終如一的人身上出現。而這類人,大部分都是孩子。
如我之前所言,能夠天生看到鬼魂者,大部分都是3歲到8歲之間的小孩子。
莫要以為擁有陰陽眼是一件好事,如果不是入道,或者沒有陰陽玄學大師幫忙改命布風水,將這陰陽眼給封印掉,那麼擁有這種能力的人一生都會注定平庸,碌碌無為,始終都是一個不得志的卑賤命。而且,從小就與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魑魅魍魎之物打交道,精神和思維都不正常,也很容易招惹麻煩。
所以我當初才會跟鍾大姐說一旦有事發生,隨時打我電話。
聽到電話那頭的話語,我說曉得,啷個不曉得呢?鍾大姐,你家小孩現在怎麼樣?還有沒有說碰到髒東西?電話那頭立刻就傳出來一陣哭泣聲,斷斷續續,我餵了好幾聲都沒有回應,過了一會兒,電話那頭的鍾大姐抽抽噎噎地告訴我,她家鬧鬧出事了,一個月以前死了。
我大驚,說怎麼回事?怎麼就死了呢?
鍾大姐告訴我,她和她老公在鵬市的一家企業上班,小孩一直都是放幼兒園裡面的。結果上個月有一天幼兒園碰到上級檢查,就放假了,她就把小孩寄托在房東阿姨那裡。然而下班回家來的時候,沒見到自家小孩,房東阿姨說小孩太鬧騰了,便讓他回家了。結果,她在自己家浴室裡發現了鬧鬧的屍體……
我心中一跳,想起上個月從香港回來,路過鵬市,跟阿培、孔陽兩個往昔的工友一起吃飯的時候,孔陽說起的那件事情,連忙問鍾大姐,說你是不是在龍華那家台資公司上班?
她說是,問我怎麼知道的?
我說聽過這件事情,在上個月。早曉得是你,當初就應該去看一看的。鬧鬧的這件案子,現在結了沒有?鍾大姐哭著說沒有,事情鬧了一陣子,也沒有給她們一個合理的解釋,鬧鬧後來給火化了。她傷心得不行,於是請了假在家裡面休息,沒曾想最近總是夢到鬧鬧赤身裸體地出現在她的面前,渾身流著血,一臉鐵青,哭著說媽媽,我痛!這件事情剛開始她還以為是自己思念鬧鬧過度了,沒想到到後來,發展到白天都出現了幻覺。她天天哭,老公帶著她去仙湖弘法寺求了一道符戴著,然而依舊沒用。
這個時候,她才想起有這麼一個我來,於是病急亂投醫,找到了我的電話撥通。
鍾大姐在電話那頭哭泣,求我幫幫她,她現在都要瘋了,恨不得去地下陪她家鬧鬧。我沉默了一下,覺得在洪山苦等麒麟胎的消息,也煩膩,靜極思動,還不如去鵬市走一走,上次阿培和孔陽說要弄一個水晶火鍋自助餐廳,我正好也過去瞧一瞧。想到這裡,我答應了她,說可以,我到鵬市來,幫忙看一看。
我接到電話的時候是晚上,於是第二天早上啟程,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鵬市。
因為是星期六,正好阿培和孔陽休息,我便通知了他們。
到了地方,我們先一起吃了早點,在茶樓裡談起了開自助火鍋店的事情。阿培說這個投資並不大,設備可以接一個老鄉的,店子不用大,幾十平方即可,限時不限量,而且開在這附近的話,工人們的消費能力也足夠的。吃完飯他倆還帶我去看了一下準備盤下的店面,卻是還不錯,不大,但是離工業園挺近的,人流量也大。兩人這些年也有一些積蓄,其實可以自己來搞,只是心中沒底。我讓他們做好調研,準備充分了,到時候我介紹阿東給他們認識,幫他們把把關。
大概中午的時候,我推辭了他們的邀請,獨自一人去找尋我的那個老鄉鍾琳,鍾大姐。
事發之後,她搬離了原來所租住的出租屋,另外找了一套房子,一室一廳。我輾轉找到了地方,走進房間裡,她和她先生老米正在等待著我。老米是南方本地的,但是老家在本省西部,所以並沒有在鵬市買房子——話說鵬市的房價真心貴得離譜。這個男人三十多歲,帶著黑框眼鏡,眉頭皺成了川字。對於我的到來,他並沒有鍾大姐那般熱情,端上了一杯茶水之後,在旁邊靜靜地聽著,臉色發冷。
顯然,他把我當成了一般的神棍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