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節

  我們點頭,說看來緬甸人民的生活,真不幸福,全靠吃鹹菜過日子。
  不過,當天晚上我連吃了四碗飯,真香。
  一圈人圍在飯桌前,談及明天即將舉行的交易會,徐家雲跟我們解釋,說08年的公盤已經舉行過了,但是就目前公佈的數據來看,情況並不容樂觀,因為交易會後面的軍政府政策多變,而且對上等玉石的出口限制越來越嚴了,這些引起了內地和香港大批的商人很不滿,雖然緬甸玉在市場上逐年走俏,但是自06年起,來參加交易會的商家和資本都呈減小的趨勢。
  說實話,現在的交易會,一定程度上已經淪為了某些勢力的洗錢工具。
  這一次交易會呢,舉辦的規模並不算大,得到消息和邀請的商家並不算多,不過都算是有實力的,汕頭和福建那邊也會來一批人,還有日本、歐洲都有人來,不過最多也就一兩百人。這一次組織方應該會出一些精品,以挽回逐年跌落的交易量。要知道,現在的玉石行業,差不多算是緬甸的國民支柱性產業了。
  吃晚飯,顧老闆和李家湖等人要回去商量明天交易會的事情,問我們要不要在仰光到處看看,若是,可以叫分公司派一輛車和司機、翻譯給我們用。我們拒絕了,說自己出去走走看看,體驗一下仰光的風俗民情。吃晚飯之後我們分別,沿著商業街到處逛,同行的還有許鳴和雪瑞,以及李家湖派的一個翻譯。
  雪瑞之前跟她父親李家湖來過緬甸,並且在那一次中了玻璃降。
  不過也正因為有了那一次經歷,使得雪瑞在緬甸倒還算是一個稱職的導遊。其實依李家湖這種老狐狸的精明,自然知道自家女兒的變化,所以很多時候,他對女兒的管束反而沒有之前那麼嚴格,即使是重返緬甸這危險之地,他都居然答應了女兒的要求。
  因為他已然明白,自家的女兒,終究是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也便隨她去。
  李家湖是一個聰明的父親。
  綠樹成蔭,滿目都是綠色的喬木和五顏六色的小花,身處於這異國的街頭,夏夜的風從我們的身邊遊走,這風粘粘的,讓人並不舒服。雪瑞走在我的旁邊,給我們介紹著緬甸的風俗民情、經濟和政治情況,不時還指著某些稀奇的東西,讓我們去注意,完全不像是一個雙目接近失明的女孩子。
  看著身邊這些穿著色彩或鮮艷或暗淡的民族服飾的本地人,我心中總是感覺有一些不真實的感覺——這就是國外?這就是緬甸?這就是緬甸第一大城市仰光?好吧,我真心覺得還不如中國內地的二線城市繁華。
  許鳴跟著我們走著,插話,但是雪瑞並不怎麼樂意搭理這個堂叔。
  過了一會兒,許鳴跟雜毛小道便落到了後面去,嘀嘀咕咕的。雪瑞在街上買了好多手工藝品,當地具有民族風情的衣服、草帽和飾品,然後我便幫著她提著。五個老爺們(翻譯也是男的)跟這麼一個小姑娘逛街,其實並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而我們還想著去交易會的現場看一看地形呢,更加沒有心思繼續走。
  我們畢竟不是過來旅遊的,而且在軍政府的統治下,緬甸的旅遊業遠遠不如鄰居泰國。
  我們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那塊據說藏得有麒麟胎的原石。
  見我們有些意興闌珊,雪瑞問是不是不喜歡這裡,要不然我們明天去大金塔看看吧?那塔有一百一十多米高,表面塗了七十多噸黃金,據說裡面供奉著八根佛祖釋迦摩尼的頭髮呢。怎麼樣,要不要去看一看?咦,陸左哥,你幹嘛停下來了?雪瑞拍拍我的胳膊,奇怪地問著我。
  我的眼睛被前方人群之中的一個男人側身,給死死地粘住了。
  這是一個長得很俊俏的少年,頭髮有些略微曲捲,側臉就像文藝復興時期大師雕刻地一般立體果毅。他穿著夏日西裝,一身黑,有著少女漫畫男主角那特有的憂鬱,在這還算熱鬧的街頭裡,顯得格外的孤獨和不合群。然後,他扭過了臉來,靜靜地盯著我,微笑。
  這種笑容不是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之間的笑容,而是帶著居高臨下的俯視。
  他的眼神就像冰鎮過的礦泉水,涼得透人。
  雜毛小道從後面跟了上來,看到這討人厭的小子,拳頭捏得卡卡作響,說靠,怎麼是這個小子?
  是的,這個傢伙確實是我們的老熟人,在江城植物園中盜草的日本小子加籐原二。這個有著「明媚憂傷」的傢伙,表面上看著除了有些耍酷之外,人畜無害,然而我卻見識過他當時在植物園中凶狠的表現,殺起人來,眼睛都不帶眨的,而且事後的表現也實在囂張,一副特等公民的樣子。之後我們在某個私人會所裡打了一架,當時我在搏鬥的方面並不是很厲害,全憑蠻力,吃了暗虧,被這傢伙用柔道死死壓制住,羞辱了一番,而後雜毛小道立即給我找回了場子,把這個臭屁的傢伙狠揍了一頓。
  我們之間,是有仇怨的,而這仇怨,並不可協調。
  當然,也是從那個時候起,我和老蕭兩個人,開始了一段真正的、毫無保留的友誼。
  我們對望,然後加籐原二一步一步走到了我的面前,頭輕點,說陸君,好久不見,沒想到會在仰光街頭,我們又碰面了。
第六章 賭石交易會
  我望著這個帶著淺淺笑容的少年,一年不見,他似乎長高了一些,臉也變得削瘦,說著普通話,有著日本人特有的古怪發音,而且這態度,禮貌得彷彿我們真就是老友,而不是曾經的仇人——這便是某些自謂修養的人的特點,在拔刀的前一秒,還面帶微笑。
  強忍著給這個傢伙下蠱的衝動,我淡淡地笑,說想不到你也會在緬甸,身邊怎麼沒有保鏢?要是被人又胖揍一頓,那可不好。
  加籐原二並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他的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雪瑞的身上,稍微看了兩秒鐘,然後才回答道:「我想你們出現在這裡,應該不是來旅遊,而是為了參加明天的玉石交易會吧?不過,我很奇怪,段天德怎麼會插手這種事情?」
  我愣了一下,「段天德」這三個字在我腦海裡過了幾圈,這才反應過來是江城的那個地頭蛇段叔。雜毛小道曾經在他手下效過力,免費混了幾個月夜總會的浪蕩生活。後來巴頌出現,段叔為了彼岸花妖果對雜毛小道下了手。之後的結果是,巴頌身死,而段叔則通過雜毛小道大師兄的調節,與我們和解了。
  自此,我們與那個段叔再無聯繫,也不知道當初下的詛咒,是否靈驗了沒有。
  加籐原二很久沒有見到我們,所以仍然以為我們還在段叔手下混事。
  雜毛小道在旁邊說話:「小兔爺,好久沒見了,依然是這麼酷。只是不知道你的姐姐,現在好了一點兒沒有?」他這話一說完,掛在加籐原二嘴角那道淺淺的微笑立刻凍結住了,眼神似刀,直直地戳在雜毛小道的臉上,這個少年冷冷地說道:「托二位的福,家姐到現在還沒有甦醒過來。我之前就一直懷疑是你們兩個偷了龍血還魂草,現在更加確定了。哼,虧我當初還以為你只是一個小角色呢!真的是瞎了眼。」
  他的表情不悲不喜,完全沒有懊悔之意,淡淡的。
  我輕輕咳嗽一聲,說小老弟,你搞搞清楚,我們真的不懂得你所說的龍血還魂草,是什麼東西。你姐姐至今沒有甦醒,是你們自家的關係,跟我們也沒有半毛錢關係。年紀輕輕哪來這麼多仇怨?我們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而已,懂麼?
  日本小子沒說話了,眼睛裡閃耀著碎玻璃渣子一般的光芒,往後退了幾步,然後指著我和雜毛小道說你們注意了,這次在緬甸遇到你們,如果再壞了我的事,不要怪我不客氣。他朝著人群中走去,而他後面,則出現了幾個臉色嚴肅的黑衣男子,後腰鼓鼓囊囊,緊緊跟隨著而去。
  雜毛小道在我旁邊歎氣,說早知道此行肯定是一波三折,但是看到這小子,更有不祥的預感。
  雪瑞皺著眉頭,說她不喜歡這娘炮,虛偽到了極點。
  不過她還是提醒了我們,說這個矮個子身體裡面好像孕育著很強大的力量,形式和陸左哥的肥蟲蟲很像。
  她跟我們回憶說:「我雖然很少聽師父說起以前的往事,但是有一個東西是他特意提起來的,這個東西就是日本的陰陽師。陰陽師本來起源於中國,但是混和了道教咒術與密教占術,傳入日本後,與當地文化結合,形成了獨特的陰陽道。而推古皇朝的聖德太子制定『冠位十二階』,建立的『陰陽寮』(等同我國欽天監),兼備了占卜、祭祀、天文、曆法等等應用,上至國運皇命,下至庶民之事,都可司職。而這寮中之人,便是最早的職業陰陽師。
  日軍侵華期間,不但流入了許多浪人劍客,還有這些陰陽師,也隨軍而來,超度戰爭中無辜死亡的無數冤魂。這些人,有厲害的甚至能夠將遊蕩的亡魂、靈界的生物召喚附身,擁有特別的力量。我師父說他很多師兄弟都是和這些陰陽師交手死去的。這個娘娘腔,依照師父的描述,給我的感覺應該也是一個陰陽師。」
  小叔在一旁點頭,說對,日本的陰陽師確實很厲害,他們會用一種叫做「式神」的手法,強化自身,詛咒、謀害別人。日本在某一程度上,將這些文化和知識保護得很好,所以他們的整體力量並不遜於中國。雖然這些東西經過動漫、電影的無數改變誇張,但是有的東西,還是真實的。他便曾經和一個日本陰陽師交過手,在唐古拉山口的某個地方,要不是同行有高人,差點著了道。
  許鳴跟我們說,剛剛那個傢伙應該是緬甸邀請來自日本的客商,看來明天的交易會要熱鬧了。
  因為有不認識的翻譯在場,我們便沒有再說什麼,打的返回了酒店。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小叔,這兩輛車子比我們所有人的年紀,都大。
  雜毛小道找空跟我說,日本小子雖然沒有說明,但是這次恐怕又要跟我們撞上了。他剛剛找那個叫做郭佳賓的經理問詢過了,交易會場有軍隊駐守,消息封鎖,戒備森嚴,基本沒有人能夠進入。而那塊石頭將於第二日暗盤競價,到時候想要去偷,只怕都來不及了,只有從拍賣到手的人那裡想辦法。
  我點頭說確實只有如此了,然後又看著旁邊的肥母雞問,人進不去,難道鳥兒都不能進去?要不然有勞虎皮貓大人跑一趟,幫我們先鑒定一番?
  虎皮貓大人扭過身去,用屁股對著我們,大罵一聲小毒物你個地主老財,想讓大人我去做炮灰?懶得吊你!它撲楞著翅膀,窩在了床頭櫃的地方,找好姿勢,便閉上眼睛,睡起覺來。雜毛小道在旁邊也笑,說那會場定然有高手鎮場,虎皮貓大人單身前往,確實是有些危險,說不定就給人紅燒清蒸了。
  虎皮貓大人猶自還在說著夢話,罵:「你們這些個傻逼們,操!」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