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節

  我開始變得不受控制起來,燥熱的氣息在我的身體裡流竄著,我彷彿變成了另外一個人,死死地用膝蓋壓住這個男人,發瘋地抽耳光。抽完耳光不解氣,站起來,大頭皮鞋就朝他的腦袋、胸腹的要害使勁踹,每踹中一腳,心中就覺得無比的暢意,連這男人的哀嚎和掙扎,也變得美妙起來……
  他叫得越大聲,我心中的憤怒和痛苦便越減輕了一些!
  殺、殺、殺!
  就在我全身發燙,腦漿子都沸騰著的時候,一隻手捉住了我的臂膀,我毫不猶豫地反抓過去,右手的拳頭就攥緊了使勁擂過去。拳頭被緊緊抓住了,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裡面響了起來:「操,小毒物,你瘋了?」我有點恍惚,過了一兩秒鐘才反應過來,這人是雜毛小道蕭克明。這時我才清醒了一點,僵直的身體這才軟了下來,往周圍看去,只見所有人恐懼地看著我,像是看一個洪荒怪獸。
  雜毛小道沒好氣地罵我,說人都死了,你他媽的還在這裡虐屍,走火入魔了?
  我這才發現,這個矮瘦男子臉腫得跟豬頭一樣大,全是血,腦漿子都流了出來,早已沒有了聲息。而我的鞋子、褲子上,全部都是紅的白的血和腦漿。小廖抱著裹了袍子的古麗麗朝我們喊,說還不快跑?等在這裡被人抓啊?我們這才反應過來,掙脫圍上來的這些人,跟著小廖跑。
  好在見到我如此瘋狂,竟然沒有幾個人敢追上來。
  小廖並沒有朝家裡跑,而是朝著這附近的小巷子鑽。雜毛小道把古麗麗接了過來,小廖就邊跑邊打電話,轉了好幾個彎,然後帶我們走進了附近的一戶人家。門開,裡面有一對中年夫妻,男人跟小廖說了幾句,然後帶著我們來到後院,將我們帶到了角落的一個隱藏地窖裡面。
  東南亞這邊氣候潮濕,土壤濕潤,並不適合挖地窖,但是我們下了地窖,發現居然還算寬敞,裡面有兩鋪乾淨的床和一些生活用具,通風條件也很好,顯然是特意準備的。
  小廖跟我們介紹,說這個男人是他父親老戰友的兒子,十分可靠,自己人。以前國內來人,遇到敏感的事情,也是在這裡避過風頭的。我們跟他打招呼,他則靦腆地笑,說條件不好,多擔待著。
  說完這些,他便去準備些用具和吃食,還問我要不要洗澡?我說好。
  男人走後,小廖埋怨我,說怎麼這麼衝動,其實最好的辦法,應該是報警,然後等警察來的。像他這種事情,其實是違法的,到時候我們一樣可以解救這個女人。現在當街將那個狗日的打死了,事情就變得被動了,會很麻煩的。我沒說話,看著在床上的古麗麗,她的臉側過去,睫毛顫動,大滴大滴的眼淚在滑落。雜毛小道在旁邊解釋,說這個女孩子是我們認識的,就因為認識,所以陸左才對那個傢伙更加憎恨,下手也沒有留情。
  唉——小廖長談了一聲,沒有說話,而是走到地窖的通風口去打電話。
  我能夠明白小廖的這一聲長歎裡面,蘊含著多少無奈和不滿。今天這一死人,他和我們走在一起,就是同謀,如果不能把我們交出去,他肯定受到牽連。我們還好,潛伏一陣,拍拍屁股就回家了。而他就是本地戶,自然只有流落在外面,有家不能回。
  我心中也覺得詫異,我多少也見過那麼些世面,向來也自認為是一個沉穩的人,怎麼在剛才那一霎那,就那麼沒有自制力,變得如此熱血、衝動,竟然將那個矮瘦男子活生生打死?
  我努力回想起當時的場景,感覺到心中充滿了暴戾、冷血和漠視生命的狂躁。
  那是我麼?是我陸左麼?
  雜毛小道顧不上男女之別,檢查起古麗麗身體上各種各樣的傷勢來,然後憂愁地低聲跟我說:「她的傷需要好好的治療,如果放任這樣下去,估計熬不了多久的。你打死的那個畜牲,變著法地虐待她、凌辱她,我雖然沒檢查,但是也知道古麗麗的內臟,都應該已經病變了。特別是她的四肢,竟然被殘忍地切除了,這使得她全身的機能都在萎縮,坦白說,即使受到最好的治療,也活不過兩三年了。」
  雜毛小道家學淵源,也懂些醫術,既然他這麼說,事實應該也是如此。
  我蹲在床頭,看著這個女孩子,她開始不敢看我們,怯怯懦懦地迴避,像受驚的小獸,我伸手給她揩去糊住眼睛的淚水,沒想到越擦越多。我不知道她是怎麼來到這異國他鄉,又變成這般模樣的,只是知道她遭受到了這樣恐怖和非人的折磨,時至如今,還沒有瘋掉,已經是足夠堅強了。
  終於,她看著我,然後「啊吧啊吧」地叫了起來,卻發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
  我看到她的舌頭,被人為地割了去。
  那個死去的矮瘦男人也就是一個普通人,他根本沒有能力將一個遠在中國武漢的女孩子拐弄到國外來,再下如此狠手。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會有著這麼殘忍而變態的心,將一個還在花季的女孩子,給炮製成了這樣?一想到這種醜惡的事情,我心裡面的怒火又熊熊燃燒起來。
  這時候,這家的女主人下了地窖來,雙手合十,跟我們行禮,然後說帶床上的這個女孩子去洗一洗。
  我們連聲感謝。雜毛小道開了一張藥單出來,有西藥,也有中藥,委託屋子的男主人去幫忙採購回來。既然不能夠把古麗麗送去醫院治療,以防暴露我們的位置,那麼只有盡力先幫助她恢復一些,盡盡人事了。
  這時小廖打完電話了,他表情凝重地跟我們說,他父親老鬼已經知道了這個消息。當時現場的人很多,相互指認,很快就能夠查到他家的。所以老鬼讓他先不要再與家裡面聯繫,先躲藏起來,等風頭過了,再安排我們越境返回中國去。我們委託調查的事情,他會繼續跟進,但是希望我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我們點頭,說知道了,先等等,看看情況。
  說完這些,小廖的氣也消停了不少,指著我大頭皮鞋笑,說陸左,話說回來,你踹的那幾腳,真他媽爺們,解氣!剛剛我看到這女孩子的樣子,心中也恨不得弄死那狗日的。
  雜毛小道也寬慰我,說小毒物確實是個純爺們,殺起人來,真有一股子血勇。小廖跟我們講,他老爹給他兩條路選擇,說要麼去第一特區,老鬼有很多關係在那裡,要麼就回國內去,落葉歸根,手續也會有人幫忙辦。他尋摸了一下,還是回國吧,第一特區打打殺殺,他並不喜歡。以後回國了,還要有勞兩位關照。
  他老家是雲南怒江僳僳族自治州的,估計回去的話,還是有些親戚的。
  我們都說好,大家相互照應。
  過了一會兒古麗麗被用毛巾小心地包裹好,送了回來。我們把古麗麗小心放在床上,在一盞小小檯燈的照耀下,這個女孩子頭髮被吹得香香的,臉雖然蒼白,也有很多傷痕,但是總算是有了一些顏色。小廖一個人躲在通風口抽煙,而我和雜毛小道則蹲在床頭,問詢起古麗麗這大半年的遭遇來。
  她沒有四肢,也不能說話,但是聽力還在,意識依然清晰。
  雜毛小道讓古麗麗不要抵抗,他嘗試著用《金篆玉函》上面的方法,挖掘古麗麗的記憶。
第十七章 惡魘回憶,我要回家
  古麗麗是在今年的五月份被擄到了緬甸的,她至今也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到的這裡。
  在國內最後的記憶,是她陪同學一起去商場買衣服,看上了一件打折的T恤,然後在進試衣間換衣服的時候,莫名就是眼前一黑,結果醒來的時候,便到了一個潮濕的地下室裡。周圍還有五個女孩子,有一個肥胖如豬的女人管著她們,每天除了拜神像,就是打罵她們,還三天兩頭不給吃的。
  過了不知道多久,來了一夥男人,把她們全部都給姦污了。
  她本以為那段日子就像地獄一樣,然而沒有想到的是,恐怖的日子那才是剛剛開始。有一天她吃完潲水一樣的食物,眼前又是一黑,醒來的時候全身都被綁住,嘴也被堵上,然後在一片黑暗中搖啊搖,搖啊搖,搖了不知道多久,彷彿一個世紀那麼久遠,然後她又昏睡過去,醒來的時候,發現身處於一個山洞裡面。
  或許是山洞,或許是別的什麼地方,然後出現了一夥又瘦又黑的傢伙,臉上塗著白色的顏料,在昏黃的燭光中打量她們。她才發現自己被戴上了腳鐐手銬,被鐵鏈子一樣的東西拴在柱子上,與她一般的,還有幾十個女孩子。那些人操著她聽不懂的語言在她們之間挑來挑去。這些人很凶,但是並不餓著她們,給吃的,在受到長時間的飢餓折磨下,這待遇便讓她已經很滿足了。
  主食是大米飯,而菜則有菜有肉,不過這肉味有點兒怪,是酸的。
  如此待了一個多星期,古麗麗才發現身邊的同伴越來越少了,從三十幾個,逐漸變為二十幾個、十幾個。她開始留心了,發現每天深夜,都會有一個同伴被人悄悄地押走,再也沒有回來。恐怖的氣息在女人們之間蔓延,她們不敢交談,因為一旦交談,旁邊看守她們的人就會甩鞭子抽過來。所有人都用眼神做著無聲的交流,彼此看到對方眼中的恐懼。
  在寂靜的夜裡,古麗麗能夠聽到嗤嗤的叫聲,她感覺,那是蟒蛇在吞吐信子。
  終於有一天夜裡,沉睡的古麗麗被人摀住嘴巴,帶到了一個四周雪白的房間裡面來。房間的正中央,有一個祭壇,還有熊熊燃燒的火焰。古麗麗看見在這個房間裡面,有那十幾個消失的同伴在,她們都被安放在一個簡陋的陶甕子裡,露出一張麻木的臉孔來。
  很奇怪的是,這甕子都很小,根本就不能夠裝下一個正常的人。
  很快,古麗麗就知道了,為什麼這些陶甕子這麼小,卻能夠裝下一個人了。
  她先是在古怪的音樂和詠唱聲中,被超過五個以上的男人凌辱,然後被放在一個手術台上,打上了麻藥,昏睡而去。當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裝在一個陶甕子裡面,鋪天蓋地的疼痛將她的神經撕裂。她恐懼地發現,自己根本就動不了,也失去了雙手和雙腳的知覺。她悚然看到在熊熊燃燒的祭壇上面,有用巨大的銀盤子盛著流著鮮血的肢體,那肢體,原本是在她的身上的……
  古麗麗不知道在那個四面雪白的房間裡面呆了多久,恐怖的寂靜裡面,唯有那火焰在熊熊地燃燒著。
  那火焰,是靠人油在維持著燃燒,散發出一種詭異的芳香。
  臉上抹著白灰的男人有好多個,他們在祭壇裡祈禱著,有人念誦這古怪的咒語,有人能夠化身為毛茸茸的猴子,有人能夠一躍好幾丈,還有人的頭顱能夠飛起來,連著一串串血淋淋的腸子內臟……古麗麗一度以為自己已經死去了,而那裡,則是恐怖的十八層地獄。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