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

  我不敢離雪瑞太遠,跟她一路,朝右邊的黑暗處尋去。雪瑞本來就不怎麼依靠視覺,在黑暗中腳步靈活得如同靈貓,我仔細往牆壁各處看去,搜尋著蛛絲馬跡,一邊說出心中的疑問:「雪瑞,剛才在外面行走的時候,那些人怎麼對我們視而不見?是跟蚩婆婆送你的那條青蟲蠱有關麼?」
  她往回望去,見沒人跟來,於是點頭,說是的。
  這條青蟲其實並不能叫做蠱,十年為蠱,百年為惑,它被蚩婆婆養了近百年的時間,雖然形為蟲子,然而卻已經有了自己的思維和智商。它並不能以毒殺人,但是卻能夠對周圍的人產生一種欺騙式幻覺,讓其陷入一種幻境以及執著中,影響人的心智,甚至當惑離開,仍然處於夢中,不能自拔。蚩婆婆應該是算到我們會遇危險,所以才將這青蟲惑暫借於我,幫我們排危解難。
  我點點頭,表示知曉,心中卻腹誹不已:此地離寨黎苗村相去不過半天路程,以蚩麗妹之能,若說不知曉這裡的情況,我掉腦袋都不信。她不但將我們引導至此處,而且還隻字未提,是何居心?
  說實話,我真的難以猜度出來。
  正走著,我突然聽到不遠處的角落裡,傳來一聲奇怪的動靜。不但是我,雪瑞也注意了,我們兩個對視一眼,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突然,離我們三米的石牆上裂開一個口子,門口立刻竄出幾個提著長矛的人來。這些人殺氣騰騰,我根本就不用判斷,便知道是薩庫朗的人。當下咬牙伸腳,朝著第一個人斜著踹去。
  九路分中掏心腿,叉花如箭彈。
  彈腿的派別頗多,蕭氏彈腿吸取崑崙大師晚年傳於寧夏清真的教門彈腿之精華,融合茅山養生氣功和降鬼禹步,出式為湯瓶式,發腿與襠平,講究以簡克繁,以逸待勞,變無形象,攻缺擊要,雜毛小道自小離家,雖然只學了部分,而後轉授於我,但威力卻不減幾分。
  為首者立刻口吐鮮血,跌飛而去。
  然而後繼者如群狼出洞,悍不畏死地衝出石門,朝我撲來。我應付一兩個還勉力,再多一些,就有些手忙腳亂;更無奈的是他們在這突擊人員中還安排了搏擊高手,第二個出來的傢伙便是,骨頭硬得出奇,我與他對拼拳頭一擊,疼得厲害。好在雪瑞似乎跟她師父學了幾招道門輕功身法,並沒有吃到虧。
  這邊有亂,立刻有人前來支援。第一個便是加籐原二的紙片式神,這傢伙的術法真讓人羨慕,附有陰神的紙片上下翻飛,竟然連斬兩人,將我大部分的壓力都一舉卸開。
  然而當我往後撤了兩步,一隻手從門中伸出來,黑霧纏繞,竟然一下子給揪住了這紙片式神。
  是的,這只毛茸茸的手竟然在黑霧的幫助下,輕而易舉地將加籐原二的紙片式神,如同揪住一張紙片一般給控制住,然後這手輕輕一抖,一股粉紅色的靈體就沖那紙片中脫落下來,發出一聲尖厲的慘叫,然後朝飛奔過來的日本小子射去。
  「芳子……」
  這個憤怒的少年大叫著,伸手來捶從石門出走出的那個黑袍巫師。
  被喚作芳子的陰神附在加籐原二的手臂上,然後又是一陣尖叫。
  因為這個黑炮巫師已經和加籐原二對碰了一掌,黑炮巫師的力道終究不敵自小刻苦磨礪的日本小子,退後幾步,然而週身的黑霧卻沿著加籐原二的手纏了上去。那黑霧全部都是死者的怨氣凝結,陰毒得很,普通人沾上重則心神頓失,輕則陽氣被奪,纏綿病榻,即使是加籐原二這種人,也不由得大叫一聲,匆忙往後退去。雪瑞在旁邊揮指如劍,指尖掃過,黑氣全消。
  出口一旦被突破,守衛便魚貫而入,我們哪裡敢放棄此處,紛紛拚死堵住這口子,將突出的這些人趕回石門中去。而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就搏鬥而言,最厲害的不是泰拳二兄弟,也不是空手道、柔道皆精通的加籐原二,當然更不是瘦得沒有兩斤肉的老和尚巴通,而是英國攝影師威爾崗格羅。
  這個不起眼的老外沒有多餘的技巧,就是快。
  他的指甲尖銳如刀,陡然移動的時候幾如幻影,比起加籐原二那個砍幾下就要歇口氣回復精神的紙片式神不同,威爾一衝過來,腳踢手抓,竟然將突出的好幾個人乾淨利落地解決掉。而那個最厲害的黑袍巫師,旁人都頭疼,卻與我對上了。
  我這雙手,曾經被矮騾子給詛咒過,死去的那個首領放言,讓我顫抖。然而我雖然數次倒霉透頂,幾次在死亡邊緣來回,這雙被詛咒的手反而成了我的一道底牌:因為它雖然會吸引邪惡靈物的憎恨和厭惡,也能夠成為我的一面勳章,每一頭靈物死於我手,這手便增強一分威力,成為了惡魔之手——本意是想讓鬼物源源不斷地害我致死,然而卻成為了一件禮物,不知道首領大人泉下有知,作何感想。
  我與那渾身黑袍冒著煙霧的巫師對上,幾乎沒有什麼招式,一下子就扭打成一團。
  然後他驚訝地發現煙霧一旦蔓延到我的手上,立刻消弭不見;而我,則終於騰出手來,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脖子,死命地一摁。混亂中,我聽到了喉結骨碎的聲音,在我眼前的這張醜臉,眼睛幾乎要掉出眼眶來,嘴巴張大,噴著濃重的口臭,舌頭長長伸出……
  他死了,這個厲害的巫師,身份不詳,死於窒息。
  戰鬥仍在繼續,這個石門前的一小塊地盤上,已經死了不下於十個人。他們全部都是薩庫朗大本營的看守,有光著膀子的武士,也有披著黑袍子的巫師,個個都是精銳,然而在我們這個臨時拼湊出來的烏合之眾面前,卻喪失了所有的銳氣。
  即使如此,情況仍然並不樂觀,我們這一夥人,除了剛剛進來的我、雪瑞和加籐原二,其他人都是老囚徒了。雖然他們在外面一定都是了不得的人物,但是經過長時間的監牢生活,體能和「法力」已經消耗許多,儘管日本小子給他們解了毒,但是實力並沒有回轉多少,此前還有些氣力在,戰鬥一直持續下來,此刻卻也只有憑著意志在堅持了。
  意志這東西不可量化,但是它常常跟希望關聯在一起。然而,我們有希望脫困麼?
  高強度的戰鬥持續了五分鐘,連我都累得氣喘吁吁。然而只有老外威爾,速度僅僅減慢幾分。也正是因為有他在,我們才能夠勉力堵住石門,將湧出來的人往這個側門通道裡趕回去。
  突然,一團黑影從裡面射出來,重重地撞擊在獨臂男的胸口。
  接近極限的獨臂男仰天倒下去。
  我眼睛一睜,這個黑影竟然是——咒靈娃娃!這個由無數個小鬼自相殘殺融合而成的鬼物,竟然也出現在這裡,顯示著基地裡中高層力量的出現——這可不是一個好的預兆。咒靈娃娃一擊成功,再次朝旁邊抓去。這次它的攻擊對象是加籐原二的紙片式神,只見那砍人兇猛的美女被輕輕一抓,竟然連靈體都逃不過去,化作一團粉紅色的煙霧,被它吸進了犬牙密佈的大嘴裡。
  加籐原二傷心欲絕,雙手結出不動明王印,朝咒靈娃娃打去。咒靈娃娃自然跳脫開,又復朝我襲來——這個毛茸茸的鬼物雜毛小道能破,但是我卻不會那後半部《登隱真訣》,心中發虛地結印以待。
  這個時候,雪瑞站了出來。
  她伸出手,畫了一個圓,然後胸前浮現出了一個青蟲的影像。
  然後這個凶戾囂張的鬼物,竟然半空中就栽倒向地上去。
  我心中讚歎:蚩麗妹隨意吐出的一條蟲子,便能夠將費盡心思造就而成的咒靈娃娃給一下制服,薩庫朗的巫師對寨黎苗村如此忌諱,倒也不是沒有理由的。
  然而也就在咒靈娃娃出現的這個時刻,終於有兩個傢伙突出了我們的包圍,飛速跑到了庫房的大門處,將那沉重的鐵門給合力打開。事發太突然,我們一時沒有阻攔到,當看到門一開,那兩個開門人被一個兩米五的血色怪物給一舉推飛,而善藏法師則和好幾個黑袍巫師在門口朝這裡大聲呵斥的時候,加籐原二嚇得魂飛魄散,飛快地朝剛才血池的那個房間跑去:「走,快跑……」
  我見所有人都毫不猶豫地拋開這邊,立即撤離,也不敢停留,拉著雪瑞急跑而去。
  「吼……」
第五十三章 格朗淵源,詭象叢生
  要說小日本的眼光還真的是不錯,他能夠在第一時間想到躲入這佛堂一般的房間,有兩個很重要的因素:一,這裡離我們那裡距離最近,僅僅只有十幾米,閃身及到;二,這房間的門經過特別改裝,比地下基地任何的門都要厚重,一時間強攻不得。
  隨著加籐原二的一聲招呼,我們魚貫而入,然後將隨之而來的攻擊全部擊退,大門緊鎖。
  我和這日本小子轉動著門後面方向盤式的鎖扣,而老和尚則雙手反覆結印,往這扇足有二十公分厚度的金屬門上面打法印。之前我們為之驚奇的「卍」字印結,他如同打了雞血一般,足足打了五道。當然,隨後他立刻癱坐在地上,胸膛如同抽風箱般響動。
  事實證明我們的選擇是正確的,善藏法師一夥人並沒有像對待庫房大門一樣,對這道金屬小門進行暴力破解。我們心驚膽顫地在門後頂了一分多鐘,然而外面的人像是消失了一般,沒有一點兒動靜。這種詭異的情景讓我們心中生疑的同時,不由得都長鬆了一口氣,癱軟地坐在了地上。
  不管如何,我們總算是在刀尖上跳了一次舞,然後又活了下來。
  活著,就值得慶賀。
  然而回過神來的我突然發現一件事情:我們逃到這房間裡來有何用?
  這麼一個死胡同裡,雖然暫時安全,但是跟在牢房裡又有什麼區別?忙乎了大半天,不過是從一個牢房跑到了另外一個牢房,不但不管飯,而且還逼得薩庫朗下決心殺掉我們,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意義?我回想起我們越獄之時,姚遠拚死都不願意參與,當時只以為他的膽子嚇破,現在看來,他倒是有先見之明。
  我歇了一口氣,正想問接下來如何,旁邊居然鬧了起來,而原因是大家發現房間裡少了一個人,多了一樣東西。
  少的那個人自然是那個獨臂的泰拳高手,他被咒靈娃娃撞擊了胸口,仰天倒地,當時荒亂也沒人著急他的死活,只管拚殺,後來跑路的時候更是分秒必爭,哪裡顧及這麼多,然而當大門緊閉的時候,獨目男才發現自家的好兄弟「楊過兄」並沒有安全返回;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