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節
她說著說著,見我的臉色有些難看,伸手摸了摸我的刀疤,笑嘻嘻,說我沒答應她呢,沒有陸左哥哥在的地方,就便是天堂,朵朵也是不喜歡的。我可捨不得你呢……
我看著朵朵萌得讓人心碎的小臉,笑,說是啊,我也捨不得我家朵朵寶貝,你要跑了,我可不得傷心死?朵朵睜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食指放在了嘴巴裡,望著我問:「那小妖姐姐呢?」
我:「……」
略微有些消腫的肥蟲子在一旁,看著無語的我,強勢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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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我很早就起來了,在蕭家大院子裡練了一套固體練氣功,渾身熱氣騰騰。
雜毛小道也起得很早,他沒有打拳,而是坐在院牆邊的銀杏樹下,用那把卡車底盤軋鋼改制的刻刀,在細細地雕著手上的東西。這東西時不時從身體裡閃耀出一種紅黑的光芒,透露著一股凶戾之氣。
這是小叔從蛇蛟的下巴處刨出來的玉石,也就是從105號石頭裡面剖出來的紅翡,經過虎皮貓大人鑒定,這玩意是吸取了遠古劍齒虎精華而成的血虎玉,與麒麟胎一般類型,不過一股子狠戾之氣無法磨滅,不好馴服。善藏法師當日獲得此玉,便將其植入蛇蛟體內,以期能夠盡快化蛟,沒成想竟然轉手就被我們幹掉了,又取了出來。
相比之前提過的麒麟胎、青龍角、白虎鞭相……它品級低,沒有那些的玄妙,只能夠用來當攻擊法器的材料。當然,若做比較,卻比那黑鹀之骨還是要厲害幾分的,而且持久。
殺蛟一事,雜毛小道出力最大,小叔也不敢貪功,況且這東西留在自己手裡也無用,還不如給雜毛小道,畢竟這個傢伙曾經跟隨茅山近代符菉第一人李道子學過師,也是個制符煉器的高手,用來煉製法器,人養玉,玉養人,最好不過。
反正也是自家侄子。
雜毛小道這幾天一直在琢磨這塊玉,現如今已經有了大概的形狀,是一把虎形彎刀,巴掌大,造型古樸,刀法凌厲——雜毛小道往往是靜坐幾十分鐘,有了靈感才下一刀,所以時間慢。不過我相信,這作品若能夠完成,雜毛小道的境界又將躍上一層。這個傢伙倒是越來越厲害了,不知道為什麼一開始那麼挫?
我伏地大拜,腿腰碰起,做了一個十分困難的動作,然後完成了這一整套法門,緩緩走過去看。我還沒到,他便睜開眼睛來,看我。我說操,你的氣感越來越厲害了?他嘿嘿一笑,將玉刀的刀尖指向我,說紅塵煉心,老子已經參透了一些法門了。
我問什麼法門?
他說此生千萬秒,每一次流逝都讓人感動,然而世間之人多如恆沙,唯有瞭解眾生,方能夠普渡眾生,我已立下誓言:這紅塵滾滾,人性喪失,唯有將人們心中的真善美給喚出來,方能夠解脫……
我聳聳肩表示聽不懂,他左右看了一下,院子裡只有姜寶在老老實實地打拳唸經,湊在我耳朵邊說:「這些日子素得慌,我知道金陵有條學府街不錯,舉目望去皆是正妹,而且最近又正好開學,更有不少新鮮妹子,我們給三叔解完銀針追魂術,不如去那裡嗨皮一下?不過說一句,我好久沒有擺攤算命了,最近囊中羞澀,經費有些不充足,所以……嘿嘿!」
我眉毛直跳,見老老實實踏著禹步的姜寶朝這邊奇怪地望來,不由得苦笑。
本以為這個傢伙變了性子,沒成想他隱藏得更深了。
終究是個好色的命!
我問他前段時間中了降頭之術,腎不虛麼?他摸摸褲襠,笑嘻嘻,說自從善藏那屌毛掛了,又將那泥娃娃埋在槐樹下,早就好了,不信可以一起去試試嘛。我聳了聳肩,不再理他,也沒有去注意這個小子垂下的眼簾中會有著怎樣的目光,返身走開,朝著剛剛起床的小莫丹走去。
比起雜毛小道這種猥瑣男人而言,我更喜歡和這種可愛天真萌態的小蘿莉交流。
太陽漸漸升起,天氣好得出奇,藍瑩瑩的天空上竟然沒有什麼白雲,像一塊純粹的藍晶,陽光照在身上並不是很熱,而有一種絲絲的暖意。日上三竿的時候,我們就吃了早飯,等待著良辰美景的到來。為了這次拔針,蕭大伯已經沐浴戒齋三日,除了昨天去接我們之外,一般都在後院的神台邊,祈求神靈的護佑。
和南方苗疆祭拜的黑殺大將和赤帝不同,蕭家祭拜的是二郎真君和華陽隱士陶弘景。
午時為太陽光最為強烈的時辰,然而物極必反,陽極必衰,當陽氣到達極限的時候,其實也是陰氣產生之時,這一個極限時間僅僅只有一刻鐘,而蕭大伯正是要在這一刻鐘之內,將三叔頭顱上的銀針給全力拔出。十三針中有九種銀針,每一種都有著自己獨特的功用,即使有著麒麟胎鎮壓銀針上附屬的邪氣,但是如果拔出手法不果斷準確,定會傷及三叔的大腦,導致面癱、恍惚、失憶、腦淤血或者腦死亡。
這些才是找蕭大伯過來拔針的真正原因。
中午十一點鐘,三叔被安放在一個齊腰高的木桌上躺著,接著被擺放在場院之中。我們所有人都站在五米遠的距離,院子外還安排著人在執勤看守,防止有人貿然闖入。在眾人關切的目光中,蕭大伯焚香淨手,在燃燒了一張淨心神咒符之後,盤腿坐起,在他的前方,有用紅布墊著含有麒麟胎的翡翠項鏈。
這項鏈異常美麗,在陽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
而虎皮貓大人則掛在銀杏樹的紙條上,眼睛將瞇未瞇,打著盹。
時辰未到,我們靜靜等待著。有蟬在叫,知了知了,蟲兒唱秋天,風吹滿庭院。
12點34分,有風從北面緩緩吹來,擱置在桌子旁邊的紅銅羅盤天池處開始有規律地搖晃,一會東,一會西,而那翡翠項鏈則越發地蒼翠靚麗了。我們所有人都吸氣凝神,睜大了眼睛,蕭大伯這時站了起來,一把抄起紅布上面的麒麟胎,口中念著驅邪的咒語,將三叔緊閉的嘴巴啟開,然後將麒麟胎放置於他的舌下。別人或許看不清楚,然而從「氣」之場域給我的反饋中,我能夠看見三叔的生機在迅速攀升。
沉寂了半個多月的三叔,開始有了甦醒的跡象。
蕭大伯結了一個古怪的手印,此手印應該屬於道家,跟我所熟悉的九字真言配套手印有著天壤之別。接著虎皮貓大人開始出聲了,大聲念著穴位和拔針手法,或捻或提,速度快慢、前後順序皆有它一語指揮。關鍵時刻虎皮貓大人絲毫不含糊,完全沒有撒潑罵街的半分模樣。
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如同《笑傲江湖》中笑談之間指點令狐沖的風清揚,那種高人形象。
自開始後,蕭大伯沒有一絲毫的猶豫,該果斷的時候一針拔出,該細緻的時候,就如同大姑娘繡花,認真之極。終於,十分鐘之後,三叔頭頂上的所有銀針都已經放入了旁邊的金屬盤中。拔完針之後還不算完,蕭老爺子也走上了跟前,與蕭大伯一起給三叔的身體擠按打穴,疏通經脈。
如此又過了十幾分鐘,虎皮貓大人銜著一片青色的銀杏葉飛到了桌子上來,將這葉子放在三叔的右眼之上,然後大喊一聲:「醒過來喲,蕭老三……」
彷彿為了應這話,三叔的喉嚨中發出一聲長歎,居然睜開了眼睛。
第四章 雨紅玉髓
咳、咳、咳……
三叔一陣猛咳,然後將口中的麒麟胎吐了出來,他剛想坐起來,然而伸手去撐起桌面,卻是一陣無力,差一點就栽下了地來。蕭大伯伸手將他扶住,然後把盛著銀針的盤子拿到一邊去。三叔的神情有一些恍惚,使勁搖了搖頭,然而四處張望,問:「我、我這是怎麼了?咦,大哥,你怎麼回來了?」
我們都圍了上去,將三叔扶下桌子,幾個女眷激動得眼淚都流了下來,而蕭老爺子也高興得很,鬍子直顫。蕭大伯將麒麟胎用紅布包裹,遞給了我,然後將這大半個月來發生的事情,都告知三叔。
旁人七嘴八舌地補充,三叔依舊還是很疑惑,仔細回憶,卻頭疼了起來,太陽穴的青筋直跳。蕭老爺子一看人這麼多,便將婦孺全部趕走,叫人扶著三叔返回了堂屋坐下,問起當日之事。三叔告訴我們,他其實記得也不是很清楚了,只是感覺自從神農架回來之後,周林就有些不一樣了。後來那小子回家了好長一段時間,再來到他這裡,就看到周林眉間有一股很濃重的黑氣。
那個時候他便覺得有些不怎麼對勁了,然而卻也沒在意。
萬萬想不到,周林竟然會做出「弒師」這種事情來。
三叔是在午覺的時候被周林下了「銀針追魂術」的,第一針就紮在了耳門穴,此為手少陽三焦經,立即陷入昏迷之中,而後渾渾噩噩,似乎有一種力量一直想要將其神魂吸收。然而三叔人雖昏迷,但是大腦的防禦機制卻並沒有放鬆,所以一直在做堅持,而後又有虎皮貓大人做了拖延佈置,所以才無大礙。
周林到底為何會對三叔下手呢,而且還是在蕭家大院裡,明目張膽?
我們不得而知,他從耶朗祭殿中偷拿的東西是黑蝠雕老玉珮,還是從姜寶的口中知道的。
三叔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身體有些僵硬,而且他的眼神迷離,眉頭皺起,頭似乎很痛。蕭老爺子拿來布墊,給三叔號起脈來。他瞇著眼睛把了一會兒,然後說老三這是氣滯血瘀,經脈不暢,有可能是頭部有淤血腫塊了。蕭大伯不信,他自認為剛才自己拔針的手法十分利落,並不會出現這種事情,於是顧不得老爹的面子,也探手上去號了一番。
過一會,他歎氣,說真的是。用現代醫學來說,老三這可能是因為神經受阻出現的不正常局部充血,血管壁被撐薄了,所以才會頭疼。
我在旁邊聽著,不明其意。雜毛小道悄悄跟我說:「這意思就是三叔的頭部終究還是受損,動不得怒,也集中不了精神了——道家法術想來需要聚精會神,動靜之間一口氣。如此一來,三叔的一身本事算是徹底毀了。狗日的周林,他定然是擔心三叔醒轉報復於他,所以提前將三叔給廢了。不過他卻想岔了——蕭家可並不只有三叔一個,我們這夥人,個個都能要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