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節

  雜毛小道就地一滾,跌落在我的旁邊,而請神附體的楊操與雙頭惡犬斗在了一起。
  就在這個時候,三個矮騾子出現在石橋的這端,他們頂替了雙頭惡犬的工作,開始凶神惡煞地驅趕著悠悠,往橋那邊走去。
  我把雜毛小道扶起來,就聽到在橋那邊的悠悠突然發出一聲絕望的尖叫聲,這叫聲穿透了耳膜,我似乎還看到那平靜的水銀河溝裡一片蕩漾,叫聲停歇之後,悠悠滾地跌落到了那邊去。
  雜毛小道將我一把推開,狂喊一聲:「悠悠……」
  我看到我這個老友背上有三道血淋淋的刀痕,皮開肉綻的,然後他不管不顧,從兜裡面掏出了四五張符菉,準備再次衝上前去。「讓開……」後面傳來小周的高喊,我拉住了他,往旁邊閃開。小周舉槍瞄準,朝著那個雙頭惡犬的頭顱,打了一番點射。
  左邊的頭顱,血花四濺,眼睛被射了個對穿。
  接著我聽到了「卡卡」的空殼響聲。
  沒子彈了。
  後面追上來的吳剛、馬海波也將槍裡面的子彈,全部打在了雙頭惡犬的腦袋上,楊操雖然請神上身,但是基本的思維還是有的,早在小周開槍的時候,他便就地一滾,朝著旁邊跌去,見大家打完黑槍之後,再次揮著骨頭棒子衝了上去。
  我的注意力已經集中在了陣中的小苗女悠悠身上,只見這個小女孩子跌在地上哭泣了一會兒,突然莫名地僵直站立而起,朝著橋上面最矮的一個草帽矮騾子看去。
  兩者直勾勾地交流了一會兒眼神,突然,那三個矮騾子衝下了橋,沿著水銀之河跑到了「巽」字石橋上,大聲地叫嚷著。
  小苗女悠悠突然笑了,她抬起頭,正好朝我們這邊看來。
  眼如魚珠,雙目無光。
第二十四章 鬼叫
  看到這般模樣的小苗女悠悠,我便知道,她已經被矮騾子所迷惑住了。
  所有的疑團都在這匆匆一瞥間,瞬間揭曉開來:雙頭惡犬之所以叼著悠悠過來而又沒有傷她,除了悠悠跟這穴居人有一定聯繫之外,更多的,是想利用這個小女孩子,通過矮騾子迷惑的手段,解開八鼎鎖靈巨陣,對於深淵井眼的鎮壓。
  善假於物,心思竟然如此縝密?
  我甚至能夠想到,悠悠或許生辰八字、或者特殊體質,使得生於峽谷的她對此陣免疫,從而給那個寧靜的苗寨帶來了滅門之禍——這也就解釋了,一個身無長物的小女孩,怎麼會在那種環境下,獨自一人倖存下來的原因了。
  因為,矮騾子準備讓悠悠來幫它們解開封印。
  我不知道那井眼之下到底是什麼東西,但是從這些闖入者的兇惡、狡詐和執著,從附身賈微上面的鬼王態度,以及穴居人常年在此守候的付出,我也能夠明白,井眼之中,藏得有天大的秘密。
  如果我理解得沒錯的話,它便如同希臘神話中的潘多拉魔盒,一旦開啟,便是災難的降臨。
  我想到了更深的層次,或許,矮騾子一開始對我們的報復,或許不僅僅只是因為仇恨,更多的,也許是為了把我們引入後亭崖子下的溶洞,引入到這峽谷的洞穴中來,以外人的身份,受其操控,然後打破它們與穴居人之間平衡。
  不過,為何會是我們?
  鬧出這麼大動靜,還不如和以前一般,迷惑幾個山民划得來?難道,這裡面有什麼講究不成?
  當然,所有的念頭在電光火石之間閃過後,我才發現此刻並不是找尋答案的時機。雜毛小道一馬當先,衝上了前面,準備去將悠悠給揪回來,而我則緊緊跟了上去。悠悠看了我們一眼,然後面無表情地朝著「巽」字方位跑去。
  我們想進陣,然後前路坎坷,立刻出現好些個模樣恐怖的生物攔在了我們面前。
  最先攻擊我的是一條兩米長的巨型蜥蜴。
  它跟之前的那條毛鬃短吻鱷同屬爬行動物之列,然而它週身墨綠,鱗甲細密,背上有鬣鱗,眼睛紅得如同寶石泛光彩,形狀如同放大版的四腳蛇。它是從我的後面突然躥出來的,我沒沖兩步,便被這東西給一下子撲到在地,感覺後頸一涼,一根黏糊滑膩的信子纏在脖子間,使勁兒一勒,我立刻呼吸不暢。
  腥風吹來,這傢伙不知道吃了多少個穴居人,一股子沒有消化好的死人肉從它張開的嘴裡噴出來。它嘴裡的牙齒沒有鱷魚那般的鋒利,但是細密如鋸。我也是極有鬥爭經驗了,知道此時並不是回頭的時機,腦袋往後一頂,重重地砸在它的下顎。
  與此同時,金蠶蠱飛臨到了我的身後。
  當我翻身還擊的時候,這條長相恐怖煞人的蜥蜴停止了行動,僅僅只是用那兩百多斤的體重,壓著我難以動彈。
  繫在我脖子上面的分叉信子收了回去,這傢伙突然眨了眨它紅得發亮的眼睛,眼瞼翻動,流露出我所熟悉的調皮來。
  我心中狂喜,看來肥蟲子已經寄宿進了這巨蜥的體內。
  我轉過頭,只看到吳剛和馬海波悲憤欲絕地朝著我這邊撲來。他們手上的槍已經成了擺設,一個步槍前面上了刺刀,一個拿著一把軍刀,看這情形,已經是豁出了性命。我連忙朝他們喊,不要傷了這四腳蛇,肥蟲子也是機靈之輩,連忙從我的身上爬過,朝著不遠處已經處於下風的楊操支援去。
  是的,經過時間的流逝,楊操的敗勢越加的明顯了。
  被槍擊之後的雙頭惡犬,不但沒有氣斷魂消,反而更加地嗜血狂躁起來。它一個頭顱已經被射得稀爛,然而另外一個頭顱卻完好無損,嘴咬爪撓甩尾鞭,攻勢兇猛得嚇人;而楊操隨著時間的推移,請神的效果越來越小——所謂請神,便是通過祈禱祝融,引得所謂的「神」或者靈體入身,降服邪物鬼怪等靈體,最是有效,然而對於肉搏,緣木求魚,吃力得緊。
  主要原因還是人體的容量有限,不能夠發揮其作用——賈微身上的鬼王被追得滿地亂竄,也正是如此。
  而且請神的時間並不宜過長,這樣子很容易導致健忘、癡呆和植物人等諸多後遺症。
  除了胡文飛在旁策應之外,沒了槍火的吳剛等人並不能幫上什麼忙,所以巨蜥的加入,總算讓手忙腳亂的楊操喘了一口氣。
  而衝在最前面的雜毛小道則被四五朵害鴰給纏住了。這種介於靈體和實質之間的生物很有意思,它是屬於兩頭冒尖的傢伙:因為其隱蔽的特性,對於普通人來說,如無防範,簡直就是無解的存在;而在我們眼中,觸手的力量稍微顯得柔軟了一些——當然,一切都是相對而言。
  雜毛小道的木劍和身體被這些如同章魚一般的傢伙,用觸手給緊緊纏住,一人力短,多人力長,四五朵害鴰浮於空中,如同水草,全數將他纏住,前進不得。雜毛小道使勁揮舞著木劍,口中高念著經文,然而卻騰不出手來燃符,也蓄不出道力。
  左右前後,矮騾子一起出現的群落,大部分都放棄了原本的對手,朝我們這邊阻攔而來。
  它們的目的,便是開啟那大陣封印的泉眼,其他的,死不足惜。
  我的雙手,左邊火熱滾燙,右手寒徹透骨,高高舉起來,朝著寸步難行的雜毛小道跑去,而在正中心的大陣,悠悠已經小心翼翼地越過了石鼎,踏著古怪的腳步,慢慢靠近井眼。
  距離,只有十米。
  而我們這邊,感覺所有的闖入者都撲前而來,過來攔截我們。
  耳朵邊傳來了吳剛、馬海波、小周慘烈的哀嚎聲,一半是痛苦,一半是對於現實的恐懼和絕望。作為一個普通人,雖然也是些經過正規訓練的軍人或者警察,但是他們現在面對的,卻是遠遠超乎想像的東西。當這個世界最醜陋的一面,血淋淋地出現在他們面前,而自己無力反抗的時候,再粗大的神經,都由不得崩潰了。
  正在我衝上去伸出雙手,扒開那些附身在雜毛小道的害鴰之時,空間中突然傳出了一聲超高頻率的鬼叫。
  是的,確實是鬼叫,比起電影中那蒼白無力的叫聲來說,這一聲難以用語言來形容的叫聲彷彿電流一般,從我的耳朵中進入,瞬間就將我全身的恐懼都調動起來,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慌,也想不起是什麼聲音,只感覺到有無邊的恐懼和無盡的黑暗,從四面八方狂湧而來,將我淹沒。
  附著在雜毛小道身上的那些害鴰突然之間縮成了一團,抽搐著,一陣亂顫。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