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1節

  見到秦振和籐曉一同往常地跟我吹牛扯淡,我原本以為慧明和尚的質疑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然而到了公共食堂,才發現昨天還笑容滿面跟我打招呼的同學,現在的眼神都變得有些躲閃了,本來還圍在一起熱鬧的聊天,結果見我們一進來,都閉口不言,低頭吃菜了……
  瞬時間,我心裡有一種被孤立的感覺,心情就變得不那麼美好起來。
  想來也是,被一個頗有權勢的老領導、在集訓營中一手遮天的總教官第一天就點名關注,實在是一件很蹊蹺的事情。
  這些能夠進入集訓營的人都是些聰明卓絕之輩,而且彼此間也沒有什麼太深的交情,何必因為這寡淡的同學情份,去讓賈團結、賈老大注意到,並且嫌惡呢?如此這般,實在是沒有什麼性價比,還不如遠遠觀望才是,不鹹不淡地交往,這樣才算是最佳的選擇。
  同樣遭到杯葛的,還有白露潭和王小加這兩個女孩子。
  擁擠的食堂裡,兩個人共佔了可容六個人的長條桌子,周圍的人都像瞧到瘟疫一樣的,遠遠躲離。
  這可憐勁兒,讓我對慧明和尚的惡感一下子就升騰起來。
  我終於明白了這老傢伙一開始的目的——集訓營本來是學員之間相互擴大影響力的一個重要地點,然而他以總教官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將我們插班生的身份點出來,並表示了惡感,讓所有考慮與我交好的學員都下意識地做一個選擇,考慮考慮這裡面的後果。
  他最終的目的,是讓我在人際關係這方面,先輸一城。
  不過讓我憤怒的事情也在這裡,這個大義凜然的傢伙針對我就算了,為了我,居然把與我兩個毫無關係的女孩子也拉下了水,看著那兩個姑娘垂淚欲滴的模樣,我心中莫名就有了一些憤怒。
  憤怒之後便是冷靜,慧明和尚出了第一招,而我,應該如何應付呢?
第四章 喂,我來了
  在走進食堂的那一霎那,經歷過許多辦公室政治的我立即確定了一個大體方針:團結弱勢群體,拉攏中間群眾,堅決打擊冒頭的反對派——這方案適用於任何一個進入新環境的公司職員,以及領導幹部。
  於是在大部分學員偷偷地注視下,我打好了飯,領頭坐在了白、王兩人的旁邊。
  見到她們兩個投過來詫異的目光,我驚訝地問這裡不能坐麼?白露潭眼圈紅紅,但是卻被我誇張地臉容逗笑了,說沒有,可以啊。
  王小加看到我、秦振和滕曉分別坐了下來,略顯詫異,問你們怎麼不介意我們的身份?
  我聳了聳肩膀,說他們兩個傢伙我不知道,至於我,五十步笑一百步,還需要介意什麼呢?
  看到兩人臉上都露出了微微的笑容,我將筷子擺好,陳懇地說:「其實大家心知肚明,所謂鍍金一說,實在是狗屁不通,這世上哪有人托關係過來找罪受?若有,也只是對自己的實力自信,或者對自己的境界不滿,才會過來的,哪裡來的拖油瓶?我有這樣的自信,希望你們也不要給壓力給弄垮,咱們這幾個插班生,一定要優異得讓那個老和尚自食其言,不敢再說半個字!」
  我激勵的話語讓白露潭和王小加精神大振,紛紛露出了不屈的勁頭來,我便給她們介紹起我們三個來——我被點過名,她們自然知道,絡腮鬍帥哥秦振和老實人滕曉卻並不熟悉,我說起我們三個人的名字,笑說著都是當初父母太偷懶,所以才取了這麼兩個字的名兒,又好叫又好記。
  短髮女生王小加敲敲餐盤,說你這麼說你父母,小心被削。
  我哈哈笑,說我老娘若知道我這麼說她,肯定是要高興的……如此沒有營養的對話,倒是拉近了我們的距離,於是邊吃邊聊起來。
  通過交談得知,白露潭來自湘西,而王小加則來自東北吉林。
  我一聽到湘西便覺得親切,因為就在自家門前,跟我們那裡的風俗民情,是一樣一樣的說,幾句家鄉話,居然也勉強能夠對得上,十分開心。
  當然,就在食堂裡,說的也都是些家長裡短的小事情,關於工作與師承之類的,剛剛認識,也不好冒昧問起。
  聊了一會兒天,和我同屬南方省的朱晨晨也端著盤子過來,說看你們聊得有趣,不介意我坐下吧?
  論相貌,湘西妹子白露潭最出色,但是盈盈而笑的朱晨晨自然也是一個讓人看著舒服的女孩兒,我們自然不會拒絕,騰出空位讓她坐下。
  說句實話,每一個機關裡的大廚,都有一兩道拿手菜,這裡大廚的川味回鍋肉和蠔油蒸豆腐實在不錯,一邊跟新認識的朋友們一起聊天,一邊吃著這合口的飯菜,便覺得日子也不怎麼難過了。
  到快結束的時候,王小加突然皺著眉頭問我,說你剛剛說的老和尚,難道是指賈總教官?
  我一愣,想到倘若不是楊操這個八卦男曾經跟我提及,我也定然不會知曉賈團結便是慧明和尚。
  這裡面的秘辛似乎有些深,尋常人哪裡能夠知道,我與慧明有些齟齬,但是我卻也不敢把他得罪得太死——若我將這等陳年往事給他到處宣揚,只怕到時候老和尚活剮了我的心思都有了。
  思慮及此,我也只有草草解釋一番,說了些不要緊的廢話編過。
  不過話說回來,這個王小加難道是屬長頸鹿的麼?隔了這麼久,才反應過這事兒來。
  下午依然是學習馬克思他老人家的哲學思想,所謂「宇宙是精神的」這種唯心主義論再結合神學,似乎也有一些意思。
  經過一天的學習和課間活動,以我、秦振、滕曉和白露潭、王小加、朱晨晨組成的小團體,正式湊在了一起,也不是什麼正經的團伙,便也只是所謂的同病相憐,或者臭味相投而已。
  集訓營中的危險無數,一個人單槍匹馬地闖,無論從精神、還是從體力上來講,都是不明智的。
  越是困境,越要抱團,這樣才能夠安然度過所有的困境——這一點,我們每個人都能夠明白,也就是拓展運動中的團隊合作。
  然而在大部分人有意無意遠離我們的這個時候,我有些好奇秦振、滕曉為何會主動接近我。
  這個問題在晚上聊天的時候,秦振告訴了我答案。
  他說他已經打電話回去問了一下,昨天傍晚來找我的那個教官叫做林齊鳴,是總局四處的精幹人員,隸屬於鼎鼎有名的黑手雙城,了不得的人物;那賈團結雖然是西南局的宿老,但那手終究伸不到咱東南幾省來,管不著他們,反倒是陳老大,倒聽說有下放到東南局來當老大的傳言——此為其一;其二嘛,是最簡單、也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你陸左人不錯,晶瑩通透,是個可以讓人信任和可深交的朋友。
  滕曉猛點頭,說他在學校的時候學過相面摸骨,瞧我這個人,便是個光明磊落的漢子。
  我一陣無語,怎麼也感覺不出自己有多好。
  不過對於他們的直白,還是很感激的。
  所謂朋友,在乎坦誠,藏著掖著,能瞞一時,卻堅持不了一世。
  不過我有些擔憂,說你們與我親近,若是被那賈總教官盯上了,不是麻煩?
  他們笑,說無妨,不是有林教官他們盯著麼?再怎麼為難,能到那裡去,莫得事,莫得事……
  因為有了滕曉的警告,後面幾天我便老實了一些,也不敢公然在課堂上睡覺了,而且後面的內容也比較有趣,是局裡面對於宗教和民族政策的一些研究,以及相應事件的指導方針和處理意見,相當於是業務培訓。
  這裡學員的構成,我前面有講,比較複雜,不過來自於系統內部的人員還是比較多的,而且大部分都奮鬥在第一線,所以在課末交流中提出來的意見和想法,似乎要比在課堂上乾燥講課的老師,還要厲害一些。
  我聽得最有趣的,是所謂的國際形勢。
  那個長得老相的講師一根粉筆,不帶講義地在台上滔滔不絕講了好幾個小時,剖析了基督教、伊斯蘭教、佛教以及周邊國家的一些宗教信仰(譬如日本的神道教)的發展形勢,說得那叫一個高屋建瓴,字字珠璣,讓我本來模模糊糊地概念,一下子就明朗了許多。
  原來,這些宗教,還真的跟我所熟知的術法是聯繫在一起的啊;原來,所謂道術,並不是最強大的啊!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