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節

  我的雙手緊緊抓住周圍的樹幹,一動也不敢動,連喘個大氣都害怕,生怕這棵樹又折斷了。
  驚魂未定的我在腦子放空了十幾秒鐘之後,才惶恐後怕地回過了神志來,打量周圍,發現自己身處雲端,並沒有跌落多少,離那谷地還有很長的一段距離,而在我頭頂很遠的地方,有悲憤的喊叫聲傳來。
  我觀察自己身處的位置,這是一棵迎客松,旁枝斜出,腰身粗細,正好將我給堪堪地掛住。
  我小心地往那主幹上緩慢移了過去,每聽到那吱吱啞啞的聲音,就如同刀割在心頭一般,心驚膽顫。
  正在這個時候,我的耳邊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喜的話語:「陸左哥哥,你沒事啊……」
  我回過頭,只見一臉慘白、面無人色的小妖朵朵出現在我的左邊。
  她臉上露出了又哭又笑的奇怪表情,淚眼婆娑,拳頭緊緊攥著,明明關心得要死,嘴巴仍然倔強地說道:「……臭陸左,你是個豬頭麼,真的沉得要死……」我看到她蒼白的臉上有一抹異常的紅艷,這才想起來剛剛我屁股後面傳來的力量,應該就是小妖朵朵的功勞。
  倘若不是剛剛拿一下緩阻,只怕我已經如同流星一般,化身為一灘肉餅了。
  她就是為了救我,才會變的這般模樣。
  一想到這裡,我忍不住地心疼。
  聽著小妖朵朵的責罵,我的心裡卻如同吃了蜜一樣,跟她鬥了兩句嘴,然後爬到了主幹,騎在樹幹上面,讓小妖朵朵上去通知上面焦急的夥伴們,我還沒有死的消息。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將身子裹在厚厚長袍中的威爾,出現在我左邊六米的一塊岩石突出處,然後朝我笑著打招呼:「嘿,陸,剛剛我爬到一小半,聽說你掉下來的消息,很遺憾沒見到你變成肉餅的樣子,不過,你是打算一直騎在這樹上面麼?」
  我聳聳肩膀,說:「顯然不……你有什麼辦法麼?」
  威爾將手上的一截登山繩掂量了幾下,問我手臂還有沒有力量?我這才發現自己裸露在外面的手臂和臉上,全部都是細碎的刮痕,而全身各處都有瘀青,剛才第一顆小樹和這裡的撞擊,將我的雙臂給折磨得酸軟疼痛,根本就沒有多少握力。
  我閉上眼睛行氣,突然發現身體裡一片寬敞,力量似乎要比之前又精純了一些,胳膊一熱,卻是金蠶蠱在給我傳遞過力量來。
  我睜開眼睛,說給我五分鐘的休息時間。
  威爾點點頭,這裡雲霧遮頂,沒有陽光照射進來,他已經將頭套取下,露出俊朗的臉孔來。
  我們等待了一會兒,然後他將繩子拋給我,將我帶到了他之前探明的線路中去。
  經過了一個多小時的艱難攀爬,我終於第一個下到了山谷中。
  當雙腳踏到了鬆軟的草地上時,我看到了劉明、陳啟盛和方雨生三人的屍體,散落各處。
  世間沒有奇跡發生,跳崖者終究會死去。
  我蹲坐在了劉明的屍體前,一股悲傷的情緒,在心底面蔓延開來。
  劉明是為了救我而死的,雖然我最終也還是被推落山崖下,但是被鬼木怨操控的人有兩個,劉明用自己的命,換來了另外一個人的安全。
  這個男人曾經當過「逃兵」,誤入「黑道」——其實只是正經的保安——然而他最後還是回到了家鄉,成為了一個安分守己的山村老師,完成了自我的救贖。
  然後他死了,死在了家鄉的深山中,一句話也沒有留下來。
  還有陳啟盛和方雨生,他們的死去,代表著集訓營整整一個小隊,團滅了。
  我默默地蹲坐在血泊之中,過了很久,上面的人陸續下了來,看到這三具摔得變形了的屍體,心裡面都很不是滋味。
  我們隊裡的幾個成員圍著我,見我一言不發,十分擔憂,王小加拍我的肩膀,說陸左,別自責了,大家都有責任的。
  我搖搖頭,說我只是恨,恨那些莫名其妙伏擊我們的傢伙,若有可能,我一定要將兇手全部殺了,以祭奠這些死者的在天之靈。
  我們悲傷過後,開始用裝備的工兵鍬挖坑,將他們三個給埋葬起來。
  這谷底裡的泥土鬆軟,挖一鏟,泥土裡面竟是蠕動的黑殼爬蟲,讓人看著生寒。
  我們找來了兩件來自吸血鬼身上的黑袍,將劉明和陳啟盛包裹,另外一個方雨生,則沒辦法,直接入葬。
  唱完安魂曲,我看到旁邊的石頭縫中有一抹白色,走過去一瞧,竟然是一堆散落的骷髏白骨。
第三十五章 商議伏擊,海市蜃樓
  我瞬間記起來威爾崗格羅這個賤人曾經跟我說過,他為了讓自己的心裡暢快,睡得舒爽,把石府床榻之上那具骷髏,給扔下了山崖,看這些骨頭的散落程度,應該是來自於上面。
  不管它是不是著有《正統巫藏》一文的作者山閣老,想來也算是我們的前輩,讓這白骨四處散落,我的心終究是不自在的,於是將大塊的白骨收集起來,然後將其小心掩埋。
  威爾並不知道我與山閣老有著一些傳承的關係,一邊幫我搜集殘骸,一邊抱怨不迭。
  往者已矣,活人總要更好地活下去。
  搞完這些,我們收拾心情,開始匯聚到一起來,商量接下來的行動計劃。
  根據地圖,從這裡到達南邊,我們需要穿越一條幾十公里的狹長山谷,而山谷兩壁陡峭,內中皆是原始森林,密林遮天,人跡罕至,各種各樣的野生動物紛呈多樣,道路錯綜複雜,關鍵是我們根本就沒有人熟悉這裡的地況,也不知道到底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未知,所以可怕。
  當然,如果我們順著山壁找到附近的出口,折轉北上也可以,不過我們便會遇到一個問題,那就是邪靈教的高手已然大量聚集在這一片區域,稍有差池,就會撞上。
  以我們目前的實力,並不足以跟那一夥瘋狂的邪教徒硬碰硬地正面交鋒。
  我問尹悅教官,說難道沒有非電子設備的通訊手段麼?
  尹悅點頭說有,不過她在召喚直升飛機來押運日本人的時候,已經用過了。
  那東西珍貴,每個教官手上只有一份。
  我歎氣,感覺事情都湊到一起來了——倘若不是日本人,魏沫沫就不會死,劉明也不會碰到我們,捲入這一場紛爭中來,而尹悅,她也不會用掉那稀少的通訊手段。
  如此說來,那些傢伙還真的是可惡之極。
  見識過敵人的利害,大部分人都不願返回北邊的方向,試圖穿過敵人的縫隙返回基地,而是寧願在山林中慢慢地探尋,找到前往南方的路徑。
  在大家的眼裡,莽莽林原遠遠沒有比人心,更加險惡。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