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8節
威爾自然不會答應,不過卻幫我們贏得了不少高質量的合同。
時間匆匆走過,八月中旬的一天下午,臨近下班,我在茶水休息間裡面飲茶,老萬在門外徘徊了好久,然後走進來支支吾吾地打招呼。
這傢伙表情奇怪,我就知道有事發生,問他怎麼了,有事說事,不要搞那種虛頭巴腦的事情——是預支工資,還是中鏢了?
老萬搖頭說都不是,不過倒是有一件事情,可能要找陸哥你來幫忙。
我放下杯子,說你講講。
老萬坐在我對面,嚥了下口水,說陸哥,我有一個遠房表妹,胡蔚,就是萬江汽車總站的那個,你還記得吧?——是這樣的,我表妹兩公婆在萬江買了一套小三居的二手房,翻修過後,在一個月前住了進去。
他們兩公婆在東官這裡打拼了十來年,按理說住進了自己的房子,是一件很高興的事情,但是我表妹就是高興不起來。
為什麼呢?他們那房子是西北朝向,背陰,光線不足,然後晚上的時候總感覺陰森森的,我表妹老是做噩夢,我表妹夫也做,兩個人提心吊膽住了大半個月,在上個星期天,我表妹在浴室裡面昏倒,被我表妹夫送到了醫院裡,醒來就說有鬼,不肯回家了。
老萬告訴我,說他表妹夫知道他在我們這裡上班,便找他去看了一下,他過去那房子裡走了一圈,果然很陰,有一種很壓抑的感覺,瘆得慌,不過他學藝未精,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說到這裡,他結結巴巴地說道:「陸哥,我這個表妹跟我很親,你也知道我一直都很混蛋,手裡面也留不住錢,總是喜歡往酒店跑,這些年也受過他們不少的接濟。
作為事務所的員工,按理說我應該知道我們這兒規矩的,不過咱們事務所咨詢的費用實在太高了,我表妹她家剛交完首付,裝修的錢也都是借的,所以才厚著臉皮。
過來找你……」
老萬說完,有些侷促不安地搓手,完全不像在酒店裡面的灑脫和爽利。
我笑了,說老萬,雖說你這個傢伙一直在我手下混事,當我是老闆,不過咱們相處都這麼久了,多少也算是朋友,既然你都開口了,哪裡有為難的道理。
這樣吧,你去買一束看病人的鮮花,我們等太陽下山了,便去看看你表妹——她還在醫院麼?
老萬苦笑,說是呢,賴著不肯走,說是死都不敢回去了,要再去租房子呢。
到了差不多晚上七點半,天色稍暗,我與老萬一起出發,同行的只有小妖——威爾需要去覓食,所以沒有跟隨。
開的是我的那輛藍色帕薩特,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到了老萬表妹住的醫院。
老萬停好車,又去附近的花店買了一束康乃馨,然後到門口與我匯合。
在六人病房裡面,我見到了老萬的表妹和表妹夫。
老萬給我介紹過,他表妹叫作胡蔚,是汽車站的檢票員,而他表妹夫叫作朱洪翔,是一個普通的小學老師。
狹窄而擁擠的病房裡,老萬興奮地跟自家愁眉苦臉的表妹、表妹夫介紹我,說這是他老闆,茅晉風水事務所的話事人,有真本事的高人。
老萬顯然跟他們吹噓過我的某些事跡,所以這對夫婦對我顯得格外熱情,可以說誠惶誠恐了。
朱洪翔是個帶著厚瓶子眼鏡的男人,緊緊握著我的手,哽咽地道謝。
小妖把我推倒床前來,我打量這個躺坐在床上的胡蔚,她是一個臉色蒼白的女人,年紀差不多有近三十了,姿色平平,眉目間倒是和老萬依稀相似。
我跟她說放鬆,我過來看看,如果真的有你說的那些東西,破了就是,不用留下什麼心理陰影的。
旁邊病床上有一個婦人取笑胡蔚,說哎喲,祥林嫂,你講得鬼故事都是真的啊,還真的請人來看?
老萬扭過頭去,虎著臉,說大姐,別人家的事情,你少管,萬一你哪天背時運,就不會這樣取笑人家了。
那婦人嘻嘻笑,說我閉嘴,我閉嘴,不過你家表妹逢人就講,她不覺得煩厭,我們倒是被嚇得廁所都不敢上呢……哦,我閉嘴。
我瞧了一下,胡蔚和朱洪翔兩人臉上雖然有不快之色,但是卻並沒有跟這婦人爭執,顯然都是不太愛惹事的人。
其實這病房裡並不是什麼談話的好地方,六個床位,再加上照顧病人的家屬,將小小的病房塞得滿滿當當,騰挪不開,而且人一多就吵鬧,容易分散注意力。
不過條件便是如此,我也不挑,只讓胡蔚把當天的情形給我好好說一說,我也好知道如何下手。
胡蔚回憶起當日的狀況,深呼吸好幾次,都忍不住發顫,她丈夫伸出寬厚的手掌,緊緊握著她的手,這溫暖給了她一些安慰,終於心安了,然後開始講述起自己的經歷來。
※※※
胡蔚和朱洪翔都是很普通的工薪階層,因為都不是什麼高福利的單位,所以這些年來,一直都是租房子住,拚搏多年,終於買了一套二手房,是六樓,只有四十多年產權的老房子,簡單翻新了一下之後,興高采烈地住了進去。
然而住進去沒多久,胡蔚就總感覺房子裡面除了她和她老公,好像有第三個人一樣——在餐廳裡面吃飯,就聽到臥室裡面有響動,而睡覺的時候,總是聽到廚房或者衛生間的水嘀嗒嘀嗒響,起床去看呢,又發現水龍頭鎖得死死,根本沒有漏水的跡象。
這種事情多了,人也就會變得疑神疑鬼起來,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總做噩夢。
這噩夢的內容有些單一,要不然就是夢到自己的床下面躺著一個白衣服的死人,披頭散髮,目光呆直,要麼就是夢到門後面有一麻袋的東西,解開來一看,全部都是剁爛的手腳;有一回她老公做夢,嚇醒了,發現床頭櫃上面放著一個女人的腦袋,臉色慘白,對著他笑,咧開一口森森白牙,嚇得哇哇大叫,後來才發現,還是一個夢。
朱洪翔是個男人,他還好一點兒,胡蔚卻是有些神經衰弱,搞得白天上班的時候,精神不集中,總是犯錯誤。
上個星期天,正好是她輪休,她老公晚上要幫學生補課,早早地出了門,她有些害怕,於是想早點洗澡睡覺。
她買的房子小,而且格局是90年代的那種,廁所和浴室在一起,有些狹窄。
不過相對於以前的出租房,卻是好了很多。
胡蔚向來喜歡洗澡,很享受泡沫在身上滑過的感覺,有的時候甚至能夠洗一個多小時——只可惜家裡面太小,沒有搞浴缸。
那天洗澡的時候,她依然是先洗頭,將頭髮揉得滿是泡沫,然後拿花灑沖淋,結果沒到一半就停住了。
她的眼睛外面都是泡沫和水,根本睜不開來,摸索著弄了好幾分鐘,終於又來了水。
然而她衝著衝著,就感覺有一些不對勁兒,總感覺聞到一股很腥膻的味道,連忙扯了條乾毛巾,將眼睛擦乾,往浴室的鏡子裡面一看——這一看不要緊,嚇得她半死:那鏡子裡面,居然是一個血淋淋的女人,正在表情猙獰地衝著她,怪笑。
而那花灑往外面噴出來的,居然是鮮紅的血。
第十九章 高坎
胡蔚本來就是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一看到鏡子裡的自己,如同一個陌生人中邪般的冷笑,而她全身上下,都是鮮紅色的血——這血附著於她的身上,就像活動的蚯蚓,蜿蜒流動,將她整個兒給襯托成一個古怪的血人出來——胡蔚嚇得瞬間就爆發出來,驚聲尖叫,感覺天地都有黑暗朝自己積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