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1節

  原來謝一凡就職於一家大型的台企集團偉相力,這家集團的背景神秘,資金雄厚,在鵬市有著一家不小的工業園,依托著大陸的市場和資源,以及相對廉價的密集勞動力,公司的發展蒸蒸日上,目前承接了多家世界知名公司的代工業務,正雄心勃勃,準備擴大在華的產能,並且實現企業的轉型。
  然而天有不測風雲,自去年開始,公司便頻繁地發生事故不說,而且訂單也開始銳減了,特別是從今年四月份開始,就有工人莫名其妙地從住宿樓頂墜樓輕生,一連好幾起,這使得他們在輿論上面頗為被動。
  一開始他們還在反省自己的管理模式,到了後來,有一個家中禮佛的高管便提出疑問,說莫非是這裡面,有什麼邪門的地方?於是就起了這方面的心思,開始四處找尋這方面相關的專業人士,我們的名聲也就是這時傳到了他們經理的耳中,得知我們在南方一帶,還是挺有名氣的,所以專門前來相請。
  看得出來,來之前他們有經過調查,知曉了我們的本事,所以並沒有多作隱瞞。
  謝一凡說了很多,關於跳樓員工的背景和細節,以及相關的一些處理措施,當然,我能夠感覺到他話語裡,似乎也有所隱瞞,這並不重要,關鍵是從他口中所說的疑點中,我們並沒有聽到太多的線索來,從整個事件上來看,我更多的是願意相信他們這種沿襲自日本企業軍事化的管理模式,太過於苛刻,以至於員工的心理壓抑,才會斷然起了輕生的念頭。
  說實話,在南方省闖蕩多年,我對於這方面,還是有一些切身體會的。
  在二十一世紀的第一個十年末,來到南方這裡打工的人群,特別是進入這些工廠裡打工者,大部分都是80、90後出生的人,而且很多都是來自貧困的邊遠山區,他們是新生代的農民工,一方面渴望瞭解世界、活潑好動,另一方面又無比的脆弱,而且還缺乏自我保護的意識和法律知識,很多人衝動、迷茫、彷徨、無助……而且還很無知。
  他們在懵懵懂懂中,便進入了這種密集型勞動企業,在流水線上,重複著簡單而機械的勞動,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這種機器人式的作業方式,在加上沿襲自日企的那種生硬而冷漠、級別分明的管理手段,使得很多年輕員工在戀愛、考核、獎懲及人際關係處理中困惑,從而帶來了情緒波動、思想鬱悶、精神痛苦,一時間心理崩潰,這是很正常的現象。
  正如我在鵬市經營自助餐廳的那兩個工友阿培和孔陽以前一樣,日復一日的機械化工作,以及長年累月的加班無休,使得他們渴望解脫,能夠逃離這樣的環境,而又因為生活圈子的狹窄,使得他們並沒有什麼門路,即使離開工廠,說不定還找不到比現在工資更高的地方,所以才會猶豫、煩躁和苦悶。
  這是近兩億農民工所面臨的新問題,很多年輕的打工者背井離鄉,他們比自己的前輩更加有知識、又訴求,也有理想,不過比起自己的前輩,也有著吃不了苦頭、耐不住寂寞、受不得壓力的諸多缺點。
  新產業工人的整體狀況堪憂,這是一個大問題,並不是我們這種小人物所能夠解決的,我能夠幫助的,也只有像阿培和孔陽這樣少數一些相熟的朋友,以及,事關邪門的諸般事宜。
  談完這些,雜毛小道表示這些事情,唯有實地考量,方才能夠準確判定,倘若是道聽途說便能胡謅一番,相比你們也不會信任我。
  謝一凡點頭,說是的,這位道長說得實在。
  他問我們能不能在最近這幾天,抽出時間來,去一趟鵬市,陪他們走一遭,去現場考察一趟。
  見我們有些猶豫,旁邊那個很少發言的羅喆出聲說道:「酬勞不是問題,我們董事長,出手一向闊綽,只要事情能夠圓滿解決,那麼這些都好談。」
  雜毛小道瞅了我一眼,我沒有表示,他沉吟了一番,說這倒不是錢的問題,這樣吧,你們先回去,我們這裡開一個會議,評估一下這件事情的風險和其他相關事宜,然後再通知你們我們到底接不接這個單子;當然,我們還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不論是誰,你們都不能夠告訴別人,你們在這裡,見過我倆!
  謝一凡愣了一下,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羅喆說道:「你們兩個是老闆,難道還做不了主麼?」
  我翻了一下眼皮,瞧了一眼這個略微有些喧賓奪主的助力,笑了笑,而雜毛小道則直接跟他甩臉子道:「我們倘若是要賺錢,放出風去,分分鐘的事情,你們是過來求助的,所以不要這麼跟我們說話;一個單子接與不接,這都是需要評估的,這是我們嚴謹的態度,貿然答應超出自己能力範圍之外的事情,這才是愚蠢的表現,也是一個事務所最不成熟的地方,所以,如果你們誠心,等候我們會議結果,如果覺得無所謂,那麼——不送!」
  聽雜毛小道將架子一端起,說得強硬,愛接不接的樣子,兩人反倒是覺得他頗有些高人風範,頓時就軟了下來,連忙道歉,然後說既然如此,那麼他們先回去,靜候佳音。
  兩人離開之後,雪瑞推門進來,問我們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我想起來一事,說昨天碰到林齊鳴那個小子,不是也說起了偉相力這家工廠麼?難道他們講的,是同一件事情?
  雜毛小道翻了一下白眼,說這麼明顯的事情,你還需要猜麼?事情倒是蠻簡單的事情,而且台灣人的錢也多,好賺,正好給事務所開一下張,唯一的擔憂在於,這事情好像跟大師兄牽扯上了關係,需要打聽清楚,不然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個兒打擂台,那可不好——貓兒!
  雜毛小道扯著脖子朝外面喊,沒多久,簡四跑了進來,手上還拿著中午吃飯的發票,問怎麼回事?
  我說林齊鳴那賤人呢,我們有事情找他!
  簡四紅著臉,說她怎麼知道啊,昨天看完電影,各自就散了。
  我驚訝,說他不會回帝都了吧?她搖頭,說今天晚上還約著吃飯來著……我讓她打電話叫林齊鳴過來,我沒號碼。
  簡四退出了辦公室,沒過半個小時,一臉穩重的林齊鳴推門而入。
第十一章 大師兄的請求
  林齊鳴上來與我們熱情握手,說兩位相召,所為何事?
  我們請他落座,屁股剛挨沙發,雜毛小道就開始發難,說你把我們事務所的一朵花兒偷偷摸摸給摘走了,是不是要給我們這當老闆的,一個交代?
  林齊鳴哈哈笑,說兩情相悅,何來掛礙,你們不要提防我,得防著點董仲明那小子,據說他對雪瑞有那麼一點兒小意思,總是纏著雪瑞發點小短信、晚餐邀請啥的,這才是你們真正的大敵呢……
  聽到林齊鳴這般說,雜毛小道面色古怪地瞧著我,哈哈大笑。
  閒話扯完,我問林齊鳴最近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他想了一下,說明天去南方跟陳老大見一面,然後回帝都敘職了。
  雜毛小道問他,說你這次來辦的事情還沒有搞定,是不是需要去跟我大師兄討一個說法?
  林齊鳴一愣,繼而搖頭,說沒有,這件事情,本來就是對方的責任,跟陳老大沒有太大的關係,這裡面的門道很多,繞繞彎彎,並不是你們所能夠理解的,站在陳老大的立場,這樣的袖手旁觀,其實反而是更加合理,也符合上面的意圖……咦,等等,你們兩個什麼意思?
  雜毛小道將之前收到的名片遞給林齊鳴,他看了一眼,露出古怪的表情來,說他們倒是神通廣大,竟然會找到你們來。
  我點頭,說老林,我們這事務所開門做生意呢,天職就是給你們查遺補缺,做那潤滑油,處理各種你們這些官老爺顧及不來的事情,勉強混口飯吃,別人找上門來了,總不能夠將他們給推出門外去吧;但是呢,我們又怕與官方這裡會有什麼衝突,所以才會找你過來瞭解一下,免得稀里糊塗地做錯了事情。
  聽我說明緣由,林齊鳴笑了起來,說原來如此,其實你們倒是多慮了——陳老大有他的考慮,不過並不反對民間組織來參與此事。而且他不僅不阻攔,甚至還要請了人暗中幫助,主要就是因為受害者,都是我們自己的普通工人……總之一句話,你們只管去,獅子大張口,能搞定的話,皆大歡喜。
  我們雖然不太清楚這裡面有什麼曲折存在,但既然林齊鳴給了我們這麼肯定的回復,那麼也就沒有什麼心理負擔了,於是就不再糾結,聊了一些輕鬆的話題。
  講到最近的局勢變化,林齊鳴感歎,說有一位很欣賞陳老大的老同志去世了,所以最近陳老大的日子並不好過,而林齊鳴在總局,也沒有什麼存在感,不過最近整體還算是比較平淡,各地皆無什麼要緊的事情,去年鬧得比較凶的邪靈教,也處於蟄伏狀態,所以他們這會兒倒是悠閒一些。
  聊不過幾句,他便與我們告辭,出了辦公室,跑去找簡四去了。
  我跟雜毛小道、雪瑞商量要不要接這單子,畢竟雖然我們在大師兄的治下,各方面都有打點,就這般素面出去,也不用擔心被請喫茶,但多少還是要低調一些好,不然事情倘若是真的計較起來,我們畢竟還不是清白之身,一個小警察,都可以拘我們。
  雜毛小道提議雪瑞過去,雪瑞不肯,說憑什麼賣苦力的活兒都讓她來幹,我們卻坐享其成,不幹?
  我摸著臉苦笑,說別人慕名而來,結果卻吃了個閉門羹,結果他們出去只會說我們事務所沒人,虛名而已,到時候傳出去,可真的不好聽。
  幾個人好是一番商量,都達不成統一意見,突然辦公桌上面的電話響了起來。
  雜毛小道跑過去接通,說了幾句,臉色古怪地掃了我們一點,然後點頭,說好,沒問題。
  掛了電話,他走到我們面前苦笑,說林齊鳴那傢伙轉身就賣了我們,偉相力的人來到事務所的事情,大師兄已經知道了,他在電話那邊請我們務必去一趟,也算是給他私人幫一個小忙。
  雜毛小道說他答應了,我們都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大師兄這賣的到底是什麼關子。
  不過既然他開口了,那我們便也不好拒絕,於是拿著謝一凡留下來的名片,照著電話號碼打了過去,很快,那兩個台灣人便來到了事務所,問我們考慮得怎麼樣了?
  雜毛小道告訴謝一凡,說此事我們可以參與,不過有兩點需要提前說明:這一是我們現在的身份不便公開,所以到時候我們不會在媒體和公眾的視線中露面;第二點,我們需要積極的配合。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