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0節

  雜毛小道緊緊捏著鬼劍,不由得笑了,低聲問旁邊飄著的朵朵,說小朵朵,它們是鬼魂麼?朵朵搖搖頭,說不是啊,好像是陣法能量幻化的吧……然後我接受了三個人一齊鄙視的目光。
  然而雖然如此,那大陣幻化出來的景像是異常真實,無數鬼魂迷茫地朝著金光閃耀的圈中前行,麻木地撲過去,然後化作飛灰湮滅。
  這些人的臉變幻莫測,或許還能將陣中受困之人心裡面的記憶給勾出來,對於人的心靈,確實是一種莫大的挑戰和衝擊。
  大人玩得高興,不時發出一聲嘎嘎的笑聲,十分瘮人,至於一個人呆在東南角落的洛右使,她則低調許多,將自己的氣息收斂至最低狀態,逼發出一層淡淡的透明光芒,雙袖如刀,但凡有朝她游來的鬼魂,不管什麼模樣,都是一掃而空,十分簡單明瞭。
  隨著時間推移,蓮竹老和尚支撐的金色佛光終於被陣法磨礪得搖搖欲墜了,而就在大人準備一鼓作氣,將這些自大的法門中人一個教訓的時候,突然天地之間又是一陣顫抖,無邊的青光從四周蔓延而來,本來懸於空中的虎皮貓大人像一個受驚的老鼠,刺溜一下就躥到了我們頭頂。
  它口中驚叫道:「東嶽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是誰將這個老姑奶奶給喚醒過來的?啊,蓮竹老禿驢……操,果然最毒不過禿瓢心啊,捨不得自己一身修業,竟然請動了她老人家來鎮壓俺等,操操操,俺可惹不得此間的主人,這可咋辦?」
  瞧見剛才還遺世獨立的虎皮貓大人此刻惶急如此,我們都愣住了神,說這東嶽什麼元君,到底是何方人物,至於如此害怕?
  虎皮貓大人苦笑,還未接話,突然一股龐大的意志,從我們的腳底下緩緩地升了出來:「是誰,打擾了我的睡眠?」
第九章 水遁趵突泉
  聽到這句話,我們不由得都笑了,似乎所有山神出現的時候,都會念叨這一句,簡直就像是我們日常打招呼時說的「你好,吃了沒」,或者老外平日裡的Say-Hello一樣,簡直就爛到了大街。
  我們遇見過的山神不多,但是也有那麼幾個,所以還並沒有太過於上心。
  然而虎皮貓大人見到我、雜毛小道和兩個朵朵在那裡沒心沒肺的笑,不由得心中大急,破口大罵道:「我操,小明,小毒物不曉得,你也不知道?」
  見虎皮貓大人說得嚴重,雜毛小道順著口中念了幾遍「東嶽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念到第三遍,不由得眼睛凸起,失聲大叫道:「泰山娘娘?」
  一說到泰山娘娘,我的心不由得也跟著跳了起來,這位可真的是大人物啊——這泰山頂上是玉皇大帝的玉皇廟,接著是碧霞祠裡的泰山娘娘,山下岱廟裡的宋天貺殿裡,供奉的是東嶽大帝黃飛虎,氣應青陽,位尊震位,獨居中界,統攝萬靈……
  去除玉皇老兒乃天命不談,其餘的那兩位,可都是這地界實打實的大佬啊!
  號稱「天下第一山」的山神娘娘,那是怎樣的存在?
  難怪泰山崩於面前而面不改色的虎皮貓大人會驚慌如此,因為這會兒上來的,正是那泰山龍脈的山神娘娘,大人剛才呼風喚雨的法陣,其實依托的還是人家的道場,它此刻又哪裡來的脾氣,膽敢對付泰山奶奶呢?
  眼瞅著這股氣勢越來越凝重,似乎就要脫體而出了,虎皮貓大人焦急過後,眼睛一轉動,立刻想到了一個主意,朝著我們大聲喊道:「小明,小毒物,走,走!黑龍潭,此刻唯有那裡,方才是一線生機了!」
  大人朝著陰陽界幻化出來的奈河飛去,我們則跟在後面跑動。
  我還是有些莫名其妙,匆匆喊道:「即便是山神娘娘那又如何,咱們跟她講講道理便是,何必跑呢?」虎皮貓大人魂兒都嚇飛了,聽到我的話語,氣沖沖地說道:「那一夥人日夜供奉,我們這些人卻是過路客,山神是神也是人,倘若是你,動動腦子想,你會幫誰呢?」
  我在心裡盤衡了一番,發現我自己都說服不了自己,於是放棄,隨著虎皮貓大人往前跑去,那邊的釋方大和尚瞧見了我們要遁走,想起師叔祖的交代,不由得衝出金色佛光籠罩之地,大聲喊道:「休走,要走也留下你的那邪魔來!」
  沒有了虎皮貓大人主持法陣,他將手中的佛珠一抖,那些朝著他撲來的鬼魂立刻化作灰散。
  釋方大和尚朝著我們這邊飛奔而來,他的身子龐大,然而速度卻並不算慢,後發先至,眼看著就夠到了我的後背,將身上掛著的佛珠解下,然後朝著我的後心飛甩而來,威勢莫名。
  瞧著眼前的雜毛小道和兩個朵朵都朝著前方跳下,我感受到了後面襲來的危險,忍不住回過頭去,想要伸手抓住那佛珠,結果虎皮貓大人大聲喊道:「不可!陸左,不要回頭……」
  然而此刻已經來不及了,我回頭朝著襲向我身後佛珠抓去的時候,但見身後的天空之上,浮現出一張巨大的臉龐,這張臉龐屬於一個算不上漂亮的女性,莊嚴肅穆,宛如天神。
  她的眼睛冷漠而無情,高高在上,似乎是在俯仰著整個世界,世間的所有事物,在她的面前都彷彿那螞蟻在打架一般。
  一種龐大到了極致的意識,在我與空中的「她」對視之後,順著蔓延過來,我的腦海裡漫天都是那巨大的頭顱,成倍數量級的信息在我的腦子裡面,轟然爆炸開來。
  我那可憐的腦容量根本就容納不了這些,頓時就變得劇痛,五孔流血,感覺身子彷彿變得輕飄飄地,朝著後方飛了出去。
  轟……我的腦子一片空白,人就像一葉浮萍飄零,晃晃悠悠地,朝著底下直墜而去。
  恍惚間,我似乎感覺到有人在努力地掌控著我的身子,調整著,再調整著,接著我的腦子化作了破碎的漿糊,再也感受不到一丁點兒東西,永墜沉淪之海中。
  在死寂一般的「無」裡面,有一個憤怒地咆哮聲在狂吼:「賤人,賤人,賤人!」
  迴盪,迴盪……
  ※※※
  但我從無盡的沉睡中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有一隻白嫩的小手掌在不斷地拍打著我的臉,而虎皮貓大人的聲音從我的前方傳來:「小妖,趕緊催他醒過來,這黑龍潭底裡面可是有那豬婆龍的身影,倘若不及時離開此處,只怕一會兒那個『老妖怪』將其驚醒過來,我們可都得遭殃了。」
  雜毛小道悶聲悶氣的聲音在我的左側響起:「哎呀,豬婆龍不就是揚子鱷麼,這等柔弱的畜生,來一個殺一個,來一對殺一雙,戰了一夜,正好餓了,直接烤來吃,多美啊?」
  「你可拉倒吧,揚子鱷是揚子鱷,豬婆龍是豬婆龍,這玩意不比你們在黃山碰到的那條龍蟒,差勁半分,有過之而無不及,不想死的話,趕緊讓小毒物這個傢伙醒過來,驅動天吳珠,順著狹長水道遁走,那個老女人不計較便罷,倘若真的追究起來,只怕咱們都見不著明日的太陽了!」
  聽到虎皮貓大人這乍乍呼呼的話語,我終於努力爭開眼睛來,感覺天空是一片黑乎乎的,像倒扣著的碗,四處晃蕩,嘩嘩的水流充斥在耳間,夥伴們在身邊拉著我的手,而虎皮貓大人則站在我的胸口處,不滿地抖著潮濕的羽毛。
  見我醒過來,眾人大喜,好是一番熱鬧,不過倒也不敢大聲喧嘩,在虎皮貓大人的指引下,我驅動著天吳珠,帶著大家朝著潭底的間隙行去。
  總共寬不過一米的地縫,我們行了差不多一里地,眼前才開始霍然開朗起來,一條寬敞的暗河順流而下,虎皮貓大人顧不得天吳珠範圍潮濕,急聲催促我們繼續前行,我不明所以,問大人今天為何風度盡失?
  虎皮貓大人哀聲歎氣道:「有把握時端著叫做裝逼,沒把握時端著叫作死!你們是不知道那個老妖婆的厲害……小毒物,你知道你剛才有多麼危險麼?倘若不是你神魂強大,此刻說不定就腦死亡、植物人了,走,你被她記住了,還留在此處,分分鐘死去!」
  虎皮貓大人對此地似乎十分熟悉,在前面帶著我們領路,一路前行,不知道行了多少里路,前面的水道突然岔開了三條路來。
  虎皮貓大人停在岔路口,說咦,右邊這一條,什麼時候出來的?
  雜毛小道見他如此熟悉此處,便問說大人以前來過這裡?它點頭,說泰山北麓泉城地下,有大量的暗河水道,石灰石層中便有那蘊積千年的雨紅玉髓存在,往日我便是在這裡得的,可惜當初藏於水底,水文變化,前兩天去尋過,但沒有找到。
  虎皮貓大人的過往,它不說,我們無人敢問,便指著這三條路口,問往哪兒走?
  虎皮貓大人說往左走的話,直通泉城趵突泉公園;中間這條,直走據說能通黃海,不過我估計是那地底深淵;往右走的話——這右邊到底他媽的什麼時候冒出來的?
  我們對視一眼,都覺得不要冒險,還是從趵突泉裡面冒出來便是,右邊的且不管它,我們現在是在逃命,可沒有那閒得蛋疼的時間來探險。
  就此商定,我們準備往左離開,突然虎皮貓大人用爪子撓了撓頭皮,像是感應到了什麼東西,忍不住朝右看去。
  我們問它怎麼了?它說感覺那裡有什麼東西在,我們笑了,說莫不是你藏匿在此的龍涎液?虎皮貓大人搖頭說不是,走吧。
  我們往左轉,一路潛行,路程曲折而蜿蜒,自不必說,終於見到前方有開闊所在,光亮照下,遣了小妖上去瞧,見是一個小池子,左右都是亭台樓閣,環以扶欄,又有許多依依楊柳,翠綠鳴春,池中三股清亮水泉,不斷湧出。
  雜毛小道笑了,說此處正是趵突泉,只是這池子邊上可有人?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