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9節
這時天上開始下了些毛毛雨來,淋在身上,寒風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雜毛小道藝高人膽大,催促我們快走,是神是鬼,走過去瞧一瞧便是啦,怕什麼呢?
我心想也是,便不再多言,繼續往前面走去,快走到搭著靈棚的那人家時,黑漆漆的路邊坐著一個老頭兒,瞧見我們三個外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走過來,突然咧嘴笑了,嘿嘿地說道:「我家的粉蒸肉蠻好吃的,你要不要嘗一嘗啊?」
雜毛小道直接應聲道:「是不是啊,超度完你我們再吃一下看。」
那老頭兒一聽這話,身形一晃,竟然就消失不見了,而我們的耳邊還有一聲不甘願的吼叫:「滾開,老漢我不想走,你們這些外鄉人,趕緊滾蛋!」
聽到這咆哮,我才幡然醒悟,這老頭兒身形恍惚,可不就是一縷魂魄牽掛麼?
我在第一時間裡竟然沒有瞧出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抿著嘴,然後跟著雜毛小道、小叔快速跑到了搭在院子裡的靈棚旁邊,這時外面的雨開始大了起來,那雨點辟哩啪啦地擊打在靈棚頂處的三色塑料布上,雨沫飛揚。
這靈棚裡面,正中放著一口棺材,旁邊有五六個敲木魚、吹嗩吶的草班樂隊,前面有三張麻將桌,十來個人正打得熱火朝天,在角落有一台二十五寸的大彩電,頂上有台DVD,正放著周星馳的電影《百變星君》,四五個熊孩子圍著火盆,看著正樂。
見我們三個人從外面跑進來,打麻將的人都停住了,一個四十多歲的蠻橫漢子站了起來,他是這裡的主家,招呼我們,問幹嘛的。
雜毛小道並沒有換上那身道士的行頭,不過卻並不怯場,直接上去一頓忽悠,說我們剛才在村口見到這死者的魂魄了,並不安息,所以便進來察看一番,如有可能,也可以幫忙超度。
那農家漢子將信將疑,告訴我們,說他老爹死後,他也是按照禮數,風光大葬,花了不少錢呢。
這明天就要下葬,怎麼可能不安息?雜毛小道一通說,有理有據,頗為神棍,然而旁邊卻有兩個催促,說莫理這幾個騙子,趕緊過來打麻將。
聽得這話,那漢子便也不理,讓我們一邊待著去,不要來煩他。
吃了閉門羹的雜毛小道一臉鬱悶,回望過來,小叔上前討話,問這外面雨大,能不能借宿一夜?
那蠻橫漢子剛才被同桌取笑了,這會兒也是沒氣可撒,不耐煩地喊道:「滾一邊兒去,再吵吵,信不信我把你們和我爹一起,給埋了?」
得,碰到這樣的主家,真的是沒有半點道理好講,我們也不好跟這些普通人計較,於是轉頭出了靈棚,剛走幾步,這時聽到後面有人叫,回頭看去,卻是一個老實巴交的婦女,端著一個蓋著白紙的海碗過來,還塞了一把紙傘給我們,低聲說道:「我家男人剛死了爹,心裡煩悶,性子又急,你們千萬別見怪。這裡有些吃的,不多,將就著填飽肚子,順著這條路往下走,湖邊有座龍王廟,你們去那裡避雨就好了。」
她匆匆說著話,那靈棚裡傳來了蠻橫漢子的呼喊:「常昭君,你又拿老子的錢去做人情?趕緊回來,信不信我打斷你的腿?」那婦人推了我們一把,匆匆返回去,我捧著手上這巨大的海碗,苦笑,說走吧,咱們可真夠倒霉的。
我們三人無語,來到了那個龍王廟,剛一進去,便瞧見裡面竟然有火堆。
我眉頭一皺,這裡居然也有人在?
第十一章 荒村釣魚
那龍王廟也是年久失修,透過漏風的窗欞看去,只見有火光閃動,應該是有人在裡面。
我們也不管,直接推開兩扇破了的門,走進去一瞧,卻見裡面正中生有一堆篝火,旁邊一個滿臉焦黑的叫花子正蹲地上烤火。
說是叫花子,其實也就是流浪漢,他穿著一件到處漏洞的破棉襖,腿上卻穿著一條髒兮兮的灰秋褲,一對大頭皮鞋開了口,也不知道是從哪兒撿來的。
整體上來看,除了那一臉的鬍子之外,他的造型倒也有些像那犀利哥。
那流浪漢瞧見我們走了進來,頗有些警戒地瞧著我們,目光中有一種領地被侵犯的憤然。
我瞧見了篝火旁邊擺著一個陶罐,裡面油光緻緻,隱約有很大一片肥肉,想來也是從剛才辦喪事的那一家討來的。
除了肉,還有酒,這流浪漢也是喝得微醺,正在打著盹。
這間龍王廟並不算大,兩間平房,主間靠牆有座破雕像,供奉的神龕,至於其他的便什麼也沒有了,側間沒有瞧,想來是以前廟祝休息的場所,不過這兒真的是太老了,好幾處都有漏雨,滴滴答答作響。
我們走進來,與這流浪漢打招呼,他畏懼地往後縮了縮,嘴裡面含糊不清地說了句話,也聽得不是很清楚,靠近火堆的時候,我被那流浪漢身上積年的塵垢臭氣給熏得差一點兒就要吐出來,不過總算是強忍住了。
瞧見那流浪漢望著我手上捧著的大海碗,我解開蓋在上面的白紙,瞧見是一大碗飯,上面鋪著又肥又油的粉蒸肉,閃耀著噴香的肉味。
想起剛才的事情,我也沒有什麼胃口,雜毛小道和小叔也都搖了搖頭,表示不用,於是我便將這海碗放在了流浪漢身前的地上,說給你吃吧。
這肥膩的肉對我們來說是一種負擔,然而對那長期營養不良的流浪漢,卻是一種至美的享受,他流著口水瞧著我端到他的面前來,剛一放下,就迫不及待地伸手來抓,三口兩口,便吃掉了一大條肥肉,咂巴著嘴唇,回味著那種蒸得爛熟的肥肉,融化在嘴裡的美好感覺。
我們幾人的適應能力都極為強悍了,並不理會這流浪漢,而是直接在火堆邊找了一塊乾燥的地方,盤腿坐下,烘烤著被雨淋濕的衣服,然後也不管這個滿腦子只有食物的流浪漢吃得正歡,開始談及起了剛才的事情。
小叔說剛才見到的那個鬼魂還真的有些奇怪,突然間就出現了,好像不是自然形成的。
雜毛小道點頭,說又不是怨死,心中無礙,哪裡還會留在人間,總感覺好像有人在刻意操縱一樣。
說到這兒,我捏了捏鼻子,說那靈棚裡面的人的確有些不對勁,我現在回想起來了,那些人的表情好像都比較僵冷,大人就別說了,就是看錄像的那幾個小孩,笑也都有在笑,不過怎麼感覺都好像在哭一樣,悲兮兮,怪瘆人的。
我們三個人在這裡分析著,旁邊那個一直在低頭吃肉的流浪漢突然抬起頭來,含糊不清地插嘴說道:「格老子的,老子下午去討口吃食,結果被那幾個穿長袍的傢伙踢得直摔跟頭,一通喝罵,最後莫得辦法了,只有撈些剩下的潲水吃,狗日的。」
長袍?靈棚裡面哪裡有穿長袍的人啊?
我本來沒怎麼在意這流浪漢的話語,然而聽到這很突兀的一句,不由得心中一跳,旁邊的雜毛小道更是轉過頭去,問那流浪漢,說什麼樣子的長袍?
「黑色的袍子,上面是亂七八糟的鬼畫符,頭上還帶個帽子,有個老太婆凶得很,罵我,說要命就快滾,我、我……」他指手畫腳地正說著話,突然喉嚨裡面傳來了一陣古怪的聲音,不住反胃,想吐又吐不出來,接著一雙眼翻白了,直接凸出來,滿臉猙獰,嚇人得緊。
他那手往著嘴裡面伸去,下一秒,居然從喉嚨裡面拉出一大串血乎乎的內臟來,噁心得很,我們三人都站了起來,往後退開,我剛要出手制止,那流浪漢口中咕噥一句,竟然就直接栽倒在了火堆裡,慘然死去。
這陡然的變故嚇了我們一跳,直到流浪漢死去我們才反應過來,瞧見那火焰將流浪漢的頭髮一下子給燒沒,然後開始將他身上那件油膩膩的棉衣燒著的時候,雜毛小道才想起將他從火堆裡面掀開來。
他剛剛伸出手,我突然心中一跳,阻止了他,而是由我將這流浪漢拖出了門外,讓他身上的火焰在大雨中被澆滅。
唉……
當我回到廟中的時候,雜毛小道和小叔都圍了上來,問我怎麼回事?
我衝到散亂一片的火堆旁邊,低頭檢查那一大碗肥肉,聞了一下,感覺有一股腥臊的氣息直鑽鼻中,不由得苦笑,說媽的,這碗肉裡面有毒。
雜毛小道和小叔都驚訝了,說不會吧,難道那些人認識我們,這才想要謀害我等?我搖頭,表示不知道。
這肉裡的毒我倒也是認識的,十二法門上有記載,名曰「蜈蚣丹汞」,尋常的蜈蚣咬傷並不會這麼快致死,這毒其實說來也簡單,就是用富含砷和水銀的丹汞礦物餵養而出的花背蜈蚣,小心養到半年,然後將其研磨成粉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