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6節

  聽得小妖這般說,我才確定那些綠色的滔天怒火並不會蔓延到我的身上來,這才凝神靜氣,朝著那被絞成了籐繭的綠毛母猴子衝去,這玩意生命裡十分頑強,全身給勒得骨節炸響,竟然還在奮力地拚死掙扎,我瞅準它脖子間的一道空隙,將鬼劍緩緩刺入它的脖頸處,立刻有藍色的鮮血飆射出來,將鬼劍給浸染。
  隨著鬼劍的深入,那籐繭搖晃的動靜越來越小,到了最後,當我將這頭顱給割得只剩一層皮的時候,它這才一聲悲鳴,奄然無息。
  綠毛母猴子一死,這些爬將上來的諸多魔物也都大勢已去,它們要麼就直接死於非命,即便是稍微強悍一些的,身體也大多受到了牽絆,而它們所面臨的,是我和雜毛小道輕鬆自在的補刀。
  這工作雖然簡單機械,但勝在安全,我們殺得暢快,從拱橋這頭殺到拱橋那頭,一時間山頭到處都是鮮血浸染,一時間腥氣大盛。
  不過值得一提的事情是,這些魔物死後流出的鮮血,要麼是藍色的,要麼便是黑色,如同石油一般,粘稠發亮,卻很少有紅色的血液流出。
  暴走的瘋狂森林足足持續了幾分鐘之後,終於安靜下來,剛才倉惶逃下去的眾人也回過神來,派了一個身手輕快的道士上來查探,瞧見這副場景,立刻興奮起來,回去叫人了,而就在我們清理完石拱橋兩邊的魔物之時,橋下突然傳來幾句呼救聲。
  我探頭望去,黑濛濛的山澗旁俯臥著一個黑影子,聽這聲音,竟然是剛才被綠毛母猴子一掌打飛的嶗山長老白格勒,他福大命大,竟然沒死,而是撞暈之後,掛在了山壁的籐蔓之上,剛才那一番動靜之後,終於又悠悠甦醒過來,一番晃動,竟然離上方不遠。
  這消息讓人頗為振奮,我和雜毛小道七手八腳地將其拉了上來,瞧見一頭的血,精神倒還是頗好,只不過瞧見我們的眼神,那叫一個複雜。
  被我們救上來的白格勒,言語間頗為恭敬,讓人感覺有些不習慣,我好想跟他解釋一下,弄出剛才那麼大動靜的可不是我們,而是我旁邊這個虛弱無力的小女孩子。
  說到小妖,這小狐媚子在一招完畢之後,耗力過度,精力就有些不濟了,瞧著四周那東倒西歪、一地雜亂的草地林木,歎息了一聲,叫住了我,說困了,她要睡一會兒。
  她這話把我嚇了一大跳,這妹子睡了好幾個月,現在又要睡,我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她啊?
  不過好在她在鑽入我胸前槐木牌之前,又說了一句話:「吃飯的時候記得叫我啊,我餓得感覺都能夠吃下一頭牛了!」聽到她這般說,我終於放下了心,想著還好,還好。
  小妖沉睡而去,而先前倉惶逃往山下的嶗山道士和慈元閣等人又折返回來,那少東家一臉驚魂地瞧著正在與白格勒交談的我,問剛才到底是怎麼回事,剛才那些林木好像都瘋掉了一般,嚇得我們以為世界末日都要到了。
  白格勒望著我和雜毛小道,張了張嘴不說話,而我則微笑,搖頭說這些別管,現找到那些還活著的,補刀殺死,不要給它們留下,平添後患。
  小妖一招「森林之怒」,將整個山頭那些平靜了無數個年頭的林木植株給霍然激發,使得諸多從懸崖山壁中爬將而出的魔物都喪失了性命,但是許多生命力強悍一點兒的,僅僅只是失去了自由,倘若脫離了籐蔓的束縛,依然還是生機勃勃,這些東西倘若緩過一口氣來,咬人依舊很疼,所以需要確定死亡。
  經歷過這一系列動人心魄的事件,這一干人等驚魂未消,我這一吩咐,他們便散開各處,提著手中的武器,便四處尋找。
  行走在這若干魔物屍體的戰場中,我隱隱感覺到了一絲澎湃的氣息在流轉,無數微末的力量從那些死去的魔物身上浮離出,然後朝著我的雙手之上匯聚而來,使得我全身都開始發熱,心跳怦怦,彷彿喝醉了酒一般。
  雜毛小道陪著我走過那天生石拱橋,手勢不斷,指揮著雷罰刺向暫時下不去的深澗底下,湖風吹拂,嗚嗚作響,看見我腳步紊亂,呼吸粗重,便問我有沒有事,別自個兒栽倒下去了。
  我的情緒莫名高亢,一個縱身便越到了六米遠的對面,一腳踢碎了頭矮騾子的腦袋,感到一股游離的力量融入身體裡,渾身舒爽,於是癲狂地大笑起來:「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今能有幾人還?哈哈、哈哈……」
  雜毛小道忍不住走過來給了我一腳,說瞧你這德性,不就是小妖醒過來了麼?至於高興成這樣子麼,得了,有那小管家婆在,看看你以後得有多憋屈。
  我、雜毛小道朝著山崖這邊走來,先前那十幾顆大松樹全部都倒臥在地,將三十來頭奇形怪狀的魔物給碾成肉末,這崖口一片狼藉,也瞧不清楚先前的那幾具屍體在何方,走到這兒,腳踩在倒臥的樹幹上面,聞到了清新的湖風,瞧著眼前這茫茫黑暗,這時的我才從剛才那種力量攝取的迷醉中甦醒過來,感覺身旁有白光,卻是朵朵,一臉天真地問我:「陸左哥哥,你這是瘋了麼?」
  我:「呃……」
  正在我無言以對的尷尬時刻,嶗山長老白格勒走了過來,手提著一根符棍的他頗有些悟空的即視感,他忐忑地問我,說你們能夠返回下面,去救我們的掌門真人麼?
  瞧著剛才那般洶湧魔潮,鬼知道那洞子裡面到底還藏著什麼東西,我們此刻再下去,跟送死幾乎沒有什麼區別。
  不過白格勒這般說也是有他自己的立場,畢竟無塵道長作為他們此行最大的依靠,承載了太多的事情,倘若他此刻不管不顧地折回,只怕留守嶗山的眾位長老會將他罵得體無完膚。
  我們沒有說行不行,而是走到山崖旁,探頭朝著下方望去,山壁之上的荊棘籐條密佈,一個又一個的黑影像結繭一般的附在上面,沒有動靜,顯然已經死透,而剛才我們逃出來的那個洞穴,依然還有著藍光溢出,照亮了好大一片區域。
  我舔了舔嘴唇,準備說幾句場面話,然而這個時候下方突然藍光大耀,一片光華從洞中溢出,並且有一陣風吹茅草的沙沙聲響,我還沒有反應過來,白格勒和旁邊幾個嶗山道士都不由得一陣歡呼,大聲喊道:「鎮淵魔符完成了,堵住了,堵住了!」
  我分不清楚他們這所謂的「堵住了」,到底是什麼意思,然而隨著他們的歡呼,我們視野中那些魔物的屍體開始緩慢分解,化作了點點光芒,宛如那死去的靈魂,螢火蟲一般地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然後凝聚在我們前面的山崖,化作一大團旋繞不定的星河,場面之輝煌璀璨,讓人震撼不已。
  我實在不能夠將那些魔物醜惡的臉孔,與這些如同精靈一般的瑰麗光粒聯繫到一起來,臉都僵住了,旁邊的朵朵手一招,那旋轉星河便分出一小部分光粒,圍繞在她的身邊旋轉,快樂地跳著舞,有的甚至融入到了朵朵嬌美的身子離去。
  場面是如此恢宏壯觀,然而沒等我們瞧夠,下一秒,這些光粒被下方的藍光牽引,倏然收入洞中,崖口再次恢復到了一片黑暗中,只有在朵朵身周,還殘留著數百顆黃豆大的光粒,圍著她作旋轉。
  「銀河、星空、引力奪取、圍繞著太陽旋轉的行星……天啊,美與醜的轉變是如此和諧,完美得如同自然界的昇華原理,這世間的一切,到底隱藏著多少奧妙,讓我們去探索追尋?」慈元閣少東家方志龍在我旁邊感歎著,然後目光瞧向了朵朵,親切地問安道:「你就是朵朵吧,果然跟傳說中的一般可愛!」
  正在這疑似蘿莉控的少東家搭訕的時候,一干嶗山道士也朝著崖壁翻身下去。
第四十二章 石壁上的人臉
  十大高手果然名不虛傳,沒想到剛才費心供奉的那藍色玉圭竟然會有這等能力,將空間裂縫中遺漏出來的諸般魔物都化作了微塵粉末,單單這一手,也足以讓我們心悅誠服。
  世間沒有僥倖,成功者自有其成功之處。
  瞧見嶗山諸人心憂無塵道長,紛紛翻身下了山崖,我們不再停留,也跟著下了去。
  在登山繩的幫助下,我們返回了停靠在崖壁中間的洞口,才瞧見一干嶗山道士正看著被無數荊棘刺籐給封堵住的洞口,束手無策。
  這些刺籐足有人腿粗,上面儘是密密麻麻的木刺,又堅又韌,普通刀兵根本拿它無法。
  這是小妖剛才的傑作,一記震撼所有人的「森林之怒」,正式宣告了女王歸來,也便是它,在剛才擋住了朝著外界衝刺而出的洶湧獸潮,而此刻,則擋住了嶗山眾人重回洞中的路途。
  瞧見我們從上面攀爬下來,白格勒苦笑,說這可怎麼辦?我倒是能夠用火燒,可是倘若掌門真人在裡面,豈不是被熏死?
  我沒有說話,心中好笑,以無塵道長的實力,他倘若在裡面,何必勞煩外面的人來想辦法?
  當然,我只是腹誹而已,並未說出,這時朵朵飄了下來,瞧見我們都被堵在外面,眼睛滴溜溜一轉,擠到前面來,手摸在那刺籐之上,一股青木乙罡從她那白嫩小手上蕩漾而出,那些彷彿亙古不動的籐條像被人撓了癢癢一般,抖了抖,似乎都還有笑聲傳出來,根根豎直堅硬的木刺立刻柔軟下來,然後朝著兩旁輕柔退開,露出了藍光熒熒的洞子來。
  雜毛小道一聲輕佻的口哨,第一個躍進了洞穴,而我是第二個,顧不得旁人對朵朵的誇讚,四處張望,在那一刻,倘若不是我們頭頂那依舊散發著藍色光芒的玉圭存在,我幾乎不敢相信,這便是我們剛才奮戰許久的地方。
  此刻的地上,沒有堆積如山的屍體、沒有撲面而來的臭氣、沒有鮮血、沒有殺戮,我們離開前所有恐怖的一切都沒有,只有一層又一層夜明砂,和鳥糞堆積。
  「師父、師父……」
  寬敞空曠的洞子裡,宋小一和他師兄師叔的聲音在不斷迴盪,然而卻沒有什麼回應,我隨著眾人走到了原先遍佈魔物的角落,依舊沒有瞧見別的什麼,別說是無塵道長,便是一片碎布條都沒有找到。
  我望著前方深邃的洞穴,想著難道那些魔物已經從這裡退了回去?
  正在我猶豫著是否上前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旁邊的朵朵卻先我一步,朝著前方飄去。
  雖然心中還在疑慮那些魔物是否還有殘餘,但是我斷不能讓朵朵獨自去冒險,於是快步上前,跟在了她的身後前行。
  這處懸崖間的洞穴頗大,但如同漏斗,越往裡面走,道路便越小,當我跟著朵朵轉過了幾個彎兒時,外間那藍色圭玉發出來的光芒便已經照射不到這裡來了,好在我身後幾名嶗山道士都帶得強光電筒,給我們照亮了前路。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