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1節
從大師兄提供的資料來看,日本的修行者分成三塊,第一就是以神道教神官和安倍晴明這樣陰陽師為代表的本土多神教修者,第二就是改良中原五行道術之後發展出來,以刺探情報、謀殺為目標培養的忍者,以及佛教東傳之後的真言和尚。
這些在日本的許多文化中都有體現,也廣為人知。
古代的日本是一個妖魔橫行的混亂之地,而越是混亂,越出強者,傳承淵源也悠長,所以我們並不能夠小瞧天下英雄。
這一次我前來日本,首先是要跟加籐亞也見上一面,畢竟光聽足利次郎的一面之辭,就傻乎乎地衝上前台來,這樣做其實很不成熟,而只有確定加籐亞也被強迫、違背她的意願而被當做了祭品,那麼我們才會出手,將她從伊勢神宮的魔爪之中,給拯救回來。
那個祝部博野之所以會指定亞也小姐成為此次會陽節的終極綵頭,只怕是因為她身體裡面有那巫咸遺族的力量存在,任何獲得亞也處子花冠的人,實力都能夠得到飛躍性的進步。
虎皮貓大人在百年前,就曾經和入侵中國的日本神宮勢力有過交手,對此也熟,在這兒一五一十地宣講著,探討各種方案,指手畫腳間,倒也頗有些大將軍的氣概。
朵朵和小妖吵吵鬧鬧,肥蟲子四處拱吃的,倒是那小青龍特別喜靜,盤踞在房樑上面,一動也不動,當真像根上吊用的麻繩兒。
安靜,和烏龜差不多,新陳代謝就慢,這或許是真龍能夠長壽的原因吧?
大概在晚上七點多的時候,我們接到了足利次郎的電話,說他已經到了台東區,約我們在淺草神社附近見面。
得到消息之後,我草草地換了一身方便行動的衣服,也沒有帶鬼劍,喊雜毛小道出門。
朵朵並不喜歡神道教的寺院,沒有隨著我們,連同著小妖、小青龍和虎皮貓大人都不願意去,於是我便帶著不情不願的肥蟲子,留這些小傢伙們幫著我們看好行李。
先前在路上便大概問好了這一片區域的位置,我和雜毛小道出了門,倒也沒有迷路,逕直朝著淺草寺那邊走去。
阿木這旅社離那邊距離不遠,我們又走得快,十多分鐘的樣子便到了寺院的外圍。
在東南角的一處樹林邊上,我見到了那個遠隔重洋給我打電話的少年,許久不見,他長高了一些,嘴唇上面也有了濃密的絨毛,略瘦,個兒顯高,沒有穿這黑白色的神官服,而是西褲襯衫,還有呢絨子的灰色中山領,讓人感覺像是日劇裡面的高中生。
瞧見我們從道路盡頭緩緩走了過來,足利次郎很激動,迎了上來,與我們招呼。
言談沒有幾句話,我便直接提出了要求,讓足利次郎安排一下,我要跟亞也小姐見一次面。
足利次郎連連搖頭,說不行,亞也小姐現在被供奉在西大寺觀音院的靜閣中祈願,她在靜閣之中,衣食住行都不能出閣,連與人見面談話都不行,而這個過程則有神道教與東傳佛教派人監督,一旦有違反,必須打斷重來,如果超過三次的話,那可能就需要……
「需要什麼?」我的心中一緊,厲聲問道,而足利次郎則喘著粗氣,低聲說道:「需要將亞也小姐放在一個內置尖釘的棺材中,封上蓋子,讓她受七日針刑,流血不死方才能活……」
我的心一跳,尼瑪,這麼殘酷的東西,加籐一夫那老狐狸到底是怎麼想的?我這兒心揪得緊緊,而這時旁邊的雜毛小道突然朝著林中黑暗處喊道:「誰?出來!」
第三章 織田信玄的警告
雜毛小道一聲厲喝,足利次郎便如同受驚的兔子,往我的身後鑽去。
我將足利次郎擋在身後,看雜毛小道朝著林中暗處呼喝。
黑暗中有了動靜,似乎準備往深處退去,雜毛小道哪裡會讓那人走脫,心隨意動,雷罰便倏然飛起,朝著黑暗中掠去,嗡的一聲,雷罰紮在了一棵樹幹之上,發出一聲悶響,那個黑影感受到了雜毛小道的騰騰殺意,這才渾身僵直,不作動彈。
雜毛小道緩步向前,跟足利次郎說道:「那人可能不懂中文,我說一句,你幫來我翻譯一下哈——你的,快快的回來,不然,死啦死啦的!」
這傢伙的話兒很明顯是看多了抗日神劇的節奏,我身後的足利次郎也懂,不過只有苦著臉幫忙翻譯,那個黑影在略作猶豫之後,終於轉過身子,從黑暗處緩慢走了過來。
當遠處的光亮照在這個人臉上的時候,我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聽到身後的足利次郎失聲喊道:「師父!」
織田信玄?
足利次郎沒有料到自己偷偷跑出來,竟然被自家師父給跟蹤了,而我看著面前這個身穿黑色神官服的乾瘦老頭子,他的一臉陰鬱,目光如剛剛磨過的殺豬刀,鋒芒畢露地盯著自家的徒弟,嘴裡面叨咕了幾句日本話,言談不善。
雜毛小道有些惱怒,右手拇指並住無名指和尾指,微微一勾,那雷罰應和而動,倏然從老織田耳邊掠過,卷落一陣寒風,扣住雷罰,雜毛小道平淡地說道:「喲呵,原來還是故人,請說中文——這句話我不想說第二次啊!」
被雜毛小道用不善的眼神從頭到腳地掃量而過,老神官全身由不得一陣冰寒,於是更加憤恨,朝著我身後的這個少年寒聲說道:「次郎,看你做的好事!」
雜毛小道嘿嘿笑著,說老神官似乎不是很歡迎我們啊,能說一說這裡面的原由麼?
織田信玄收回對自家徒兒憤怒的目光,抬頭看了雜毛小道一眼,搖頭歎氣,說你們不該來的,雖然你現在有讓人驚訝的御劍,但是你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所要面對的,是什麼樣的對手,亞也小姐進入靜閣之前特意交待,讓我們不要告知你,就是怕陸左你過來送死。回去吧,亞也小姐做了錯事,她就應該受到祝部大人的懲罰,這是誰也無法改變的,唯有等待天神的旨意,你們回去吧……
織田信玄神神叨叨地說著,然而足利次郎雖然對自家師父畏懼如虎,但還是忍不住爭執道:「亞也小姐絕對不能成為祭品,隨便去奉獻給那些她根本不愛的男人,絕對不行!」
織田信玄臉部的肌肉一陣抽搐,憤怒地看了他一眼,然後咬牙說道:「這是她應當受到的懲罰,沒有人能夠阻止的!」
兩人爭執不休,我終於沒有了耐性,深吸一口氣,問道:「織田先生,亞也進入靜閣之前,與你有過交流,是麼?那麼請你告訴我,她到底是不是自願的?」
池田信玄似乎對我充滿了敵意,滿是老人斑的臉緊緊繃著,沙啞的聲音彷彿是從門縫裡面傳出來:「陸左閣下,亞也小姐她是伊勢神宮的第一神女,是天照大神所眷顧的子民,她的所有榮耀和力量都是神賜予的,自然要承擔起應有的義務。」
雜毛小道在旁邊嘿嘿笑,說得了吧,少拿你們鬼子武士道的那一套來忽悠人,你被洗腦洗傻了吧,哪個女人願意洗白白的,然後叉開雙腿,被一幫自己都不認識的男人擺弄?
雜毛小道語氣裡面的輕蔑讓老神官暴跳如雷,然而老蕭剛才露出來的那一手,又著實讓他難以硬撼,額頭青筋跳了幾轉,終究還是忍住了,咕噥了一句日語,誰也沒有聽清。
瞧見了織田信玄的態度,我表示瞭解了,拍了拍足利次郎的肩膀,平靜地說道:「好吧,次郎,謝謝你。我大概知道事情的緣由了,明天我會前往西大寺觀音院的靜閣,將亞也帶回來的,你放心。」
老神官聽了我的話,不由得臉色大變,越過我這兒,猛地推了足利次郎一把,厲聲大喊道:「你都告訴他了麼?你瘋了,你知道要是被祝部大人給知道,亞也她一定會死掉的,你這是在害她,你知道麼?」
我將織田信玄攔住,不讓他去踢足利次郎,結果剛一搭上手,這老神官就像瘋了一般,朝著我大喊大叫道:「你以為這是在你們中國麼?你知不知道伊勢神宮和西大寺裡面有多少高手,別說靠近靜閣,只要你說出了來意,恐怕連大門都進不去,他們會殺了你的。你這蠢貨,他們會殺了你的!」
這老神官也是憋得難受,一旦爆發出來,身上便有巨力,臉上隱約有一張野獸的臉孔浮出來,想要給我一點兒教訓。
我與織田信玄的關係並不算好,然而卻能夠瞧得出來,對於從小就一直守護著的加籐亞也,這個老神官的心裡面一定有著父輩一般的情感,所以才會顯得如此痛苦。
不過他這邊想要給我好看,讓我知難而退,我卻並不能如他所願,讓人看輕,於是深吸一口氣,驅動小腹之處的陰陽魚氣旋,直接搭上了這老神官的右手,一個小擒拿手,直接將他給按在了草地上面去。
老神官給我一把撂翻,臉上充滿了震驚,想要翻身起來,再戰一場,然而我哪裡能夠讓他得逞,用起在洞庭湖地領悟到的《鎮壓山巒十二法門》「山字訣」,僅用一隻手,便將他給鎮壓得紋絲不動,無從蓄力。
織田信玄能夠被加籐一夫信任,一直守護著加籐亞也,自然是一個極有本事的修行者,他所傳承的東密廣澤流是真言宗最強盛的流派,集合兩派所長,頗有盛名,要不然也不能夠從怒山峽谷那樣的死地之中逃脫而返,此刻被我壓在草地上,一開始還未曾覺得,掙扎幾下之後,才感覺到備受羞辱的憤怒。
他口中一聲咆哮,不似人言,而身體裡面似乎有某種熊羆一般的野獸在勃發,四肢竟然連抓帶刨,挖出了四個淺淺的大坑來。
然而即便是如此的動靜,我還是死死壓住了他,沒有給他半點兒翻身的機會。
織田信玄瘋狂掙扎了一陣,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當那附在臉上的熊羆緩慢消退的時候,他終於停歇下來,深深地歎息道:「沒想到,一年多沒有見,你竟然變得這麼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