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1節

  通過與相撲手黑田的交流,我得知會陽節終選對於人員的要求十分嚴格,所有人都必須經過一夜的沐浴之後,在神社或者佛堂之前進行祈禱一整日,而在此期間,是不能進食的,只能喝少量的水,以此來表達對神靈和天地的敬畏。
  聽到這個說法,我不由得一陣腹誹,這哪裡是什麼狗屁的敬畏,分明就是以前的活動方沒有能力提供這麼多人的伙食,然後一併省了下來。
  這大胖子跟虎皮貓大人聊得熱絡,而我也多少跟他搭上了些關係,大關級別在相撲界屬於明星,不過黑田將龍倒也沒有多少傲氣,感覺好像以前一個香港演員肥貓一般和藹可親,他也願意多說一些事情,於是我們倒也聽得了不少消息。
  又過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迷霧中突然走出來一個人,站在了我的面前,我抬起頭來,瞧見一張略為有些熟悉的刻板冷臉。
  那人瞧見在溫泉湯中泡得正舒爽的我,冷聲哼道:「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混進來了。你以為,你能夠將亞也小姐帶走麼?」
  聽到這古怪的聲音,我才想起來,我面前的這位可不就是被譽為「大和新星」的新生代第一高手、諢名宮爆雞丁的赤松宮本麼?想起昨夜前來刺殺的伊賀忍者,我連身都懶得起來了,瞥了一眼這個傢伙蔫不啦嘰的那啥,摸著鼻子說道:「呃,難怪亞也屢次三番地拒絕你,原來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小啊……」
  虎皮貓大人將這話兒也翻譯給大胖子聽,那傢伙給逗樂了,在旁邊哈哈大笑,一身的肥肉直顫,像浪花兒一般翻捲。
  宮本被我一句有傷男性尊嚴的話語說得氣悶,又無力反駁,於是憋出了內傷,指著我的鼻子說道:「你有種再說一次!」
  我冷笑,直接站起身來,抖了抖水花,昂首挺胸,直接頂著他憤怒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說,你他媽的就是個軟蛋,整天在背地裡偷偷摸摸地搞來搞去,有意思麼?有啥本事,拿出來亮一亮,我們明天見分曉!」
  我這幾年腥風血雨見過不少,葬送在我惡魔巫手上面的凶靈不計其數,自然有一股凶戾之氣,宮本左右瞧了一眼,嚥了下口水,喉結咕隆一聲響,寒聲說道:「你等著吧!」這話兒說完,他匆匆離去,惹得我和對面的大胖子又是一陣哈哈大笑。
  宮爆雞丁離開,黑田認出了他來,問我們之間有仇麼?
  我沒多說,笑著說頂多情敵而已,大胖子笑,說我們可不都是情敵?哈哈,不過呢,他父親赤松關白執掌的吉備津神社,可就在岡山縣內,你自己可得小心一些。
  這溫泉沐浴,從中午一直到了夜裡,餓得我直發慌,其間就喝了一杯山羊奶,便再也沒有別的食物。
  到了夜裡的時候,我們換了浴衣,分幾批,給趕到了一座座臨時搭建的木堂之中,就發了一個草編蒲團,然後跪拜祈禱。
  中間的神像是日本的本土神,我並不認識,也無什麼虔誠之心,懶得跪坐,便靠在打著呼嚕的相撲男旁邊,安靜地調息,養精蓄銳。
  如此一天一夜,到了次日晚間八點的時候,有人過來了,交給我們一根十米長的兜襠布,說要準備開始了。
第十四章 裸男狂奔,搶、槍、搶!
  將身上的浴袍脫了下來,我手上拿著這根兜襠布,在旁邊相撲大胖子的指導下,先在腰部橫繞幾圈,然後在兩股間豎繞一道,形成了一個丁字褲的形狀。
  為了避免這根兜襠布會因為我用力過猛而掉脫下來,在捆系的時候我用了狠勁,疼得忍不住直吸冷氣。
  我給自己纏好,那黑田將龍便湊上來,先是將我好好誇了一番,然後嘿嘿地笑,求我幫他也捆一下。
  這黑田個兒一米八,體重卻超過四百斤,簡直就是一座顫顫巍巍的移動版肉山,腳踩在這地板上面,下面的木板吱呀吱呀地不斷響動,那腰身兩個成年人都合不攏,讓他給自己系兜襠布,顯然是不現實的。
  我倒沒有忘記這胖哥們的好處,將他手中的兜襠布拿過來,待他脫去了浴袍,一身赤裸之後,給他小心地繫起來,特別是襠部,我靠,這是人類的麼……我給相撲男系得緊緊,但那布料有限,他疼得嗷嗷直叫喚,不過當我系完之後,卻發出憨厚的笑聲,拍著我的肩膀,不斷地說「阿里嘎多」。
  我曾聽說,會陽節初選的時候,前來參加裸祭的男人足有一萬多,幾乎能夠將整個西大寺觀音院給擠滿,那些男人從很遠的地方成群結隊而來,不過終選的人數卻少了許多,剛才黑田告訴我的數據,是有三百七十多人。
  這些人分作東、南、西、北四處,都在臨時搭起來的木屋中祈禱了一天一夜,早就已經蹲守得不耐煩了,在整裝完畢之後,所有人都走出了木屋,在凜冽的寒風之中,從木屋前面擺放的盆子裡面挖出橄欖油,往自己的身上抹著,然後又去道路兩旁盛滿冷水的石槽裡面,用手舀水,全部潑在了自己的兜襠布上面。
  這兜襠布是特製的高級布料,遇水不斷收縮,加上之前已然勒得緊緊,於是除了感到不盡的寒冷之外,所有人都是一陣蛋疼。
  我本來並不願意,但是旁邊的人都在做,我也沒辦法,跟著一起將兜襠布澆得濕透,正渾身打哆嗦,身邊突然響起了一聲又一聲的喊叫來。
  起初來只是一兩聲,結果我身邊的所有人都開始應和起來,一邊揮手,一邊高聲大喊道:「奎阿拉沙,奎阿拉撒!」
  重複地宣揚一個聲音,能夠持續不斷地傳染情緒,在經過很短一段時間的呼喊之後,我身邊的那些人開始變得狂熱起來,一雙眼睛裡面噴著火光,面目猙獰,彷彿憋了許多的野獸。
  我感受到了這種狂熱,然而越是此刻,卻越是心如止水,不斷地調整呼吸,觀察四周。
  在燈火通明的西大寺觀音院裡,從東南西北的四個方向,同時傳來這振聾發聵的聲音,彷彿大軍開拔,誓師出征一般。
  裸祭是修正會宣揚的民俗,推崇的是雄性力量,而參加會陽節終選是一件非常體現雄性特徵的祭祀活動,同時也是一件極為危險的事情,在搶奪的過程中,現場一旦失控,死人這種事情是常有發生的,而此刻更是六十年一次的盛大會陽節,無論是名聲地位,還是作為神之祭品的加籐亞也,都是讓人血脈賁張的東西,可以預見這一次要特別凶險。
  然而越是如此,我卻越發地興奮,不斷地四處張望,試圖找到先前不斷撩撥我的宮爆雞丁,倘若是遇到了他,說不得要下一場黑手。只可惜那廝應該是被分在了另外一邊,瞧不見蹤影。
  經過了漫長的等待,當所有人都嘶喊得喉嚨沙啞的時候,從觀音寺中突然傳出了一聲雄渾的洪鐘大呂,當聽到這一聲響起,我旁邊的那上百來號人頓時呼吸一緊,像是久困籠中的猛虎,沿著石板路,光著腳丫子就朝著前方的寺院衝去。
  說實話,在我的人生裡,真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光屁股猛男一齊狂奔的景象,那場面,說起來還真的是驚心動魄,到處都是白花花的屁股和光脊樑,左右推搡,又摸有趁。
  在我前面不斷拍打胸前肥肉的大胖子黑田將龍並沒有立刻衝出去,而是扭過頭來,朝著我大聲喊道:「陸左君,跟著我!」
  這聲招呼完,那相撲界出身的壯漢仰天一聲吶喊,然後轉身,朝前一陣猛衝。
  這貨體重超過四百,光腳丫子踩在地上,地面都在顫抖,旁邊的碎石都在跳動,而他雖然肥胖,但是卻並不缺力量,一旦衝鋒起來,簡直可以堪比一輛重型東風卡車。
  瞧見這個剛剛認識不久的胖子叫我,我的心中不由得一陣暖,要知道最強福將可只有一個,要想成為唯一的勝利者,身邊的所有人可都是競爭對手。
  鐘聲響起,所有人都朝著前面衝,這時原本還十分平和的同伴,立刻露出了爪牙,不斷地往前突,並且下意識地將身邊所有人推倒,然而就在前面你爭我奪的時候,相撲男黑田橫空出世,一騎絕塵,便是有再大的能耐,也沒有人敢去承受那轟然一撞,於是紛紛閃避一旁,而我則緊跟著黑田的身後,朝著寺院裡面衝去。
  我們衝進觀音院的時候,瞧見裡面圍滿了人,雖然此次終選並不會對普通的民眾開放,但是卻阻止不了達官顯貴和日本修行界的人士圍觀,所以一路上那主幹道兩旁的人流是絡繹不絕。
  我跟在黑田身後狂奔,耳邊聽到一聲忽哨,扭頭一看,卻見雜毛小道蹲在一棵櫻花樹下,旁邊還有小妖和朵朵,臉上正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朝著我揮手呢。
  我見他笑容怪異,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除了那繫在腰間的兜襠布,簡直就是渾身赤裸,再瞧向小妖和朵朵又驚訝又戲謔的笑容,真的是顏面丟盡,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我越是羞愧,腳步便越疾,很快便衝過了一重重殿宇,來到了一處狹窄之地,而這大院正中,則有一座如同高塔一般的二十米閣樓,那兒燈火輝煌,卻正是加籐亞也被困於此的靜閣。
  這個院子四周都有五米厚牆,每道牆上一扇門,我們自東而來,穿門而過時突然有一陣鈴聲響起,沒想到如同一座巍峨肉山的黑田竟然是第一個進入之人,他飛快衝到了靜閣之下,然後用手拍了一把那承托著靜閣的基石,我抬頭望,瞧見一個穿著黑色華貴神官袍的老人,從閣頂拋下一物來。
  那個老人一頭白髮,滿臉皺紋,一雙眼睛如同太陽一般閃耀,卻正是坐鎮此間的伊勢神宮大神官,祝部博野。
  大神官拋下來的那東西差不多有枕頭大,不過是圓柱體,外觀嘛,符合會陽節的主題,跟男人那話兒是一模一樣的。
  這寶木是用深山精選的杉木所製,頗為沉重,從上面跌落下來時,我倒也沒有當出頭鳥的心思,並不去搶,不過眼看著這東西即將就要入了黑田之手,突然從我們身後竄出一個消瘦的身影,一下踩在了黑田寬厚的肩膀之上,騰空而起,直接抱住了這拋下來的寶木。
  所謂終選,自然沒有這麼簡單,必須要一直不失地持有十分鐘,在大神官確認有效的情況下,瞧向銅鐘,方才能夠獲得本屆「最強福將」的頭銜。
  這規則也意味著搶中寶木的那個人,他將要面對三、四百來號打了雞血的男人。
  如此的殘酷,這才是「最強福將」珍貴的意義。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