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9節
虎皮貓大人並不理會我的嘲諷,而是回轉過身來,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靜閣的廢墟之處,疑惑地說道:「這節奏不對啊——八咫之鏡是日本上古神話流傳下來的神器,即便是一小股能量,也不至於只將這小小的靜閣給轟跨啊?按理說,此刻的我們早就已經被吹得灰飛煙滅了,怎麼會是這個模樣呢?」
我也抬起頭去看,只見那五六層的靜閣此刻已然倒塌下來,然而集聚在那靜閣之上的神光不但沒有殉爆的現象,反而有一種緩緩減輕、減緩的趨勢。
在這溫和的火光之中,我瞧見先前被一下擊飛的祝部博野再次從黑暗中折返回來,此人雖然已受重傷,然而卻依舊能夠保持著強大的力量,抵臨到了這災難的始作俑者之前。
此刻的赤松關白被插入小腹之中的鬼劍耗費了太多的精力,已然跪倒在地,瞧著眼前發生的一切,實在是難以接受——本來準備著玉石俱焚,結果落空,不但轟向我的那碎裂神光沒有將我轟成粉末,便是分化兩道神光之後,一道直接遁入虛空,而另外一道,也僅僅只是將面前這座有著上千年歷史的靜閣轟垮。
這狀況讓對八咫之鏡瞭然於胸的赤松關白疑惑不解,將手上那已經碎裂成了好幾塊的鏡子看了又看,顯然是有些懵了。
祝部博野走到了跪倒在地的赤松關白面前來,大聲地說著話,我聽不懂,讓虎皮貓大人翻譯,這個傢伙不耐煩,大概跟我解釋了下,說祝部博野斥責赤松關白是大和民族的罪人,連累著他也無顏面對天皇陛下,此戰過後,他將親自向皇室謝罪,但是在此之前,他發誓,讓赤松家族的所有人都下地獄,斬草除根,從這個世界上,完完全全地抹除掉!
祝部博野慷慨激昂地說著話,倒也沒有冒險將這位昔日好友給留下來,撿起跌落在地的那把鋒利日本刀,高高揚起,只一刀,便將這位頂尖高手的頭顱割離。
人既已死,頭顱在地上滾落,鮮血朝著天空噴出,在這壯觀的血霧之中,我瞧見靜閣上面的光芒已然斂息,炙熱的火焰將那些老木灼燒,散發出劇烈的溫度來。
看著這不斷跳躍的火焰精靈,我心中一跳,天啊,亞也不會給壓在靜閣的廢墟裡面,被活活燒死了吧?
想到這裡,我顧不得被砸得散架了的身子,勉強爬起來,朝著前方的那火光衝去,然而剛剛邁出沒幾步,旁邊便伸出一隻手來,將我給拉住。
我回頭,卻是剛剛擊出一道虛空斬的雜毛小道,他朝著我猛搖頭,大聲喊道:「小毒物,你想去送死麼?」
我奮力掙扎,想要甩開他的手:「可是亞也在裡面,她也許沒有死呢,我要去救她!」
雜毛小道直接將我的腰間抱住,不讓我走,大聲勸我道:「小毒物,你別激動,那個地方有古怪,先別動!」他的提醒讓我幡然醒了過來,那近乎發白的炙熱火焰突然出現了一絲冰涼,而在那堆疊一塊兒的廢墟之上,隱約間出現了一道倩影。
瞧那曼妙婀娜的身形,可不就是加籐亞也麼?
我心中激動,朝著火光之中指去,大聲喊道:「老蕭,你看,是亞也不?是她麼?」
雜毛小道也有些驚訝,他將附有龍紋的雷罰收起,瞇著眼睛看了過去,疑惑地說道:「看上去有點兒像,不過為什麼她能夠出現在火焰中呢?那溫度,即便是不將她點燃燒著,那裡可也沒有什麼空氣啊?」
我們兩個正丈二和尚摸不著腦袋,虎皮貓大人突然一聲大喊:「對了,我想到了,加籐亞也這個女子的體質極為特殊,萬里無一的絕煞陰葵女體,能夠吸收與中和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能量,說不定剛才那一股太陽神光,已經被她吸收到了體內去!」
虎皮貓大人正說著話,火光中的那道身影已然走了出來,卻正是身著一身白色神官長袍的加籐亞也,她一臉茫然地從火焰中走出,還好奇地回頭看了一下那些火焰,似乎在奇怪這些火舌怎麼沒有舔舐自己。
亞也小姐從火焰之中緩步走出,宛若浴火鳳凰,這景象實在是讓人震撼,許多被奧姆真理教壓得喘不過氣來的伊勢神官在那一刻心中陡然多了許多勇氣,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奮不顧身地朝著對手衝鋒,而因為八咫之鏡毀滅充滿自責的祝部博野眼睛一亮,身形一動,下一秒便衝到了亞也的身邊,手一揮,那滔天火焰竟然瞬間熄滅,冒出裊裊青煙。
這老傢伙緊緊拉著亞也的手臂,突然間,他渾身一震,二話不說,便跪倒在了地上,口中大聲地高呼起來。
這呼聲彷彿像點燃了油桶的火星,將週遭的情緒瞬間點燃,在我視線裡的日本人,除了奇裝異服的奧姆真理教教徒,其餘的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我聽不懂,瞧見旁邊那肥鳥兒也跟著高聲歡呼起來,便問它怎麼回事,虎皮貓大人快樂地告訴我們,祝部博野那老傢伙對那群像死了親爹一般的日本人說起,那八咫之鏡並沒有消亡,而是融入到了你老相好的體內,成為了活著的神器,而你的老相好,則是天選神女。
我驚訝了,當初亞也吸收位於怒山峽谷深潭中的巫咸神光,我並不驚訝,因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那個都顯得合情合理,但是今天這八咫之鏡可是神器級別,裡面蘊含的,可是能夠將這方圓幾十公里轟平的能量,她也能夠吸收?
然而事實就在眼前,根本不容我不信,因為就在所有日本人歡呼的那一刻,奧姆真理教也氣急敗壞地朝著剛剛誕生的奇跡下了手,大戰之後還剩下的那四頭獨眼巨人以有死無勝的氣勢朝著亞也衝鋒,祝部博野那老王八袖手旁觀,卻被亞也雙手射出來的幾道光束擊中,哀嚎著消融於無形。
獨眼巨人既去,而奧姆真理教獨木難支,終於在祝部博野率領的伊勢神宮眾位神官和東密同盟的回擊下潰敗,那個據說是奧姆真理教行動省大頭目的男人給亞也虛抓一把,身形凝滯,然後被祝部博野以一種黑色的鬼火灼燒殆盡,連渣渣都沒有殘留下來。
收尾的戰鬥其實比開始更加激烈,也更加殘酷,然而幾乎呈現一邊倒的情形,不足多敘,當西大寺觀音院最後一個邪教徒倒下的時候,亞也提著白色的裙子輕快地走到我的面前,一臉幸福的微笑:「陸左君,你是來陪我看櫻花的麼?」
我下意識地朝著外面瞧去,啊,一夜激戰,外面的櫻花林中,早已當春綻放了。
第二十三章 櫻花樹下
那牆外斜出的櫻花呈現出粉嫩的白色,初生的花兒一朵一朵,一簇一簇,滿樹爛漫,如雲似霞,讓人瞧見一眼,便感覺這世界依舊還是如此美麗。
比櫻花更加美麗的,還有我面前這俏然站立、巧笑盈兮的漂亮女孩兒——我下意識地將她和先前幻境中的那個加籐亞也來作對比,這才發現先前幻境中的那女孩兒,美則美矣,但終究如同披上了一層美麗的白紗,有著莫名的疏離感,遠遠不如此刻的亞也那般親切。
她還是她,還是當初我躺在病床上時,給我笨手笨腳倒水的那個美麗而善良的女孩子。
久別重逢,又發生了這麼多事情,我的心裡面亂亂的,下意識地回答她的問題,說是足利次郎打電話告訴我,說你這邊有危險,所以就急著跑過來看看。
「對呀,亞也,你剛才也應該是看到了,小毒物為了你,可是咬著牙,光屁股干倒了你們日本這三四百多號精英,嘿喲,這勁頭,我跟這廝混了三四年,還真的沒有見過他這勁頭兒呢!」雜毛小道在旁邊起著哄,一臉的猥瑣笑容。
聽到雜毛小道的調笑,亞也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潮紅,朝著雜毛小道微微一禮,禮貌地說道:「蕭大哥,以後請叫我琴繪吧,這是我的乳名,我的朋友和家人都這麼叫我的……」
說著這話,亞也那靈動若秋水的眼眸白了我一眼,我曉得她這是在怪我到現在還喊她「亞也」,顯得那麼生疏。
這一瞥裡面蘊含的情意無限,讓人揣摩得心神蕩漾,不知道說什麼好。
最難消受美人恩,亞也一出現就便表現出了對我深深的愛意,然而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感覺到有一絲心慌。
雜毛小道嘿嘿笑,說得勒,琴繪小姐,你們聊,我那邊還有點兒事情要弄,就不打擾了。
雜毛小道這傢伙瞧見亞也與我似乎有好多話兒要說,倒是見機頗快,一把扯著準備湊上前來胡謅的虎皮貓大人,嘿嘿笑著離開,朝著赤松關白的屍體那邊走去,與那些日本神官交涉,將我的鬼劍給收起來。
伊勢神宮的人也瞧出了這傢伙,可是拯救了在場所有人性命,乃至整個岡山縣的大拿,也不敢怠慢,鬼劍自然也不敢留,還派出了幾個厲害的老傢伙,上來過來與他交涉。
具體說些什麼事情,我也管不著,只是雜毛小道這傢伙一走,我倒是沒有了詞——若說談戀愛,我也不是初哥,別說之前與黃菲那段無疾而終的戀情,便是在小美之前,我在南方打工的時候也有過兩個女朋友,都是本壘打的進度,然而此時此刻,面對著這宛如謫落凡塵之仙女一般的異國美女,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大家好久沒有見了,說實話,彼此都有些生疏了。
正在這尷尬的時候,肥蟲子賊頭賊腦地飛了回來,要朝著我的肚子裡鑽。
這狗東西這次甦醒之後,就有點兒像那老油條一樣,完全不復先前那憨厚踏實的性子,此一次八咫之鏡的碎裂爆炸,最終的罪魁禍首,可不就是這個饞嘴兒的小畜牲?
我心中惱它,不過美人當前,倒也不會實施家法來教訓這小東西,只是惡狠狠地跟它那小黑豆子眼睛互瞪了一眼。
這個小滑頭倒也曉得了自己的錯誤,搖著尾巴討好我,見我臉容不改,則過去蹭亞也那精緻的臉。
亞也被它蹭得癢癢,忍不住發笑,一把將這小東西給抓在手上,打量一下之後,問我,說這就是父親所說的金蠶蠱,好可愛喲,看著好像也不是那麼恐怖啊?肥蟲子聽到了亞也的話,針對性地眥牙咧嘴,露出它萬蠱之王本應該有的凶性和威嚴,然而亞也卻哈哈一笑,拿到我面前來,說它好可愛哦,對不對?
這個姑娘的審美觀還真的是與眾不同,我無語了,抬頭看了一眼深入牆簷的櫻花樹枝,想著既然有事情問她,不如出去走一走,便邀請她道:「日本櫻花,冠絕天下,我在來這兒之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茂密的櫻花林,花兒既然已經開了,我們便去賞花兒吧。」
大戰過後,整個西大寺觀音院內外都是一片嘈雜,到處都是死人和傷者,以及救治這些人的醫務人員,還有匆匆而過的神官和僧侶,外面還有救護車嗚哇嗚哇的刺耳叫聲,亞也點了點頭,說我在那個破房子裡面,祈禱了半個月,早就想去看一看外面盛開的櫻花了。
我們兩個說著,便準備往外面走去,然而兩個一直在不遠處靜候的神官卻上前過來阻攔,亞也跟他們爭執幾句,這兩人一臉的誠惶誠恐,不斷地鞠躬,但就是不讓開道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