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9節
至於先前我們渡河而來的那棵巨大接引樹,早就不知道移動到了哪兒去。無塵道長被我搖得散架,一把推開我的手,喘著粗氣說道:「你媳婦兒的名字叫做星魔?挺奇怪的名字啊,我剛才看到前面有一個身影,直直墜落到了河裡,應該就是她沒錯了。唉,好可惜哦,多好的一個女娃兒……」
聽到這話兒,我整個人如遭雷轟,直愣愣地站在了那兒,一動不動,過了好久我方才醒轉過來,乾笑了兩聲,說不會的,你一定是在騙我。
這老道士勃然大怒,直接從地上一躍而起,糾住我的衣領,吹鬍子瞪眼,大聲罵道:「你個沒心沒肺的蠢貨,俺可是個實誠人咧,從來不會騙人,死了就死了,我親眼看到她掉進河裡面去的,騙你幹啥子?」這老道士下手沒輕沒重,將我勒得氣都喘不過來。
我也是發了火,一把揪住他滿是污垢的手掌,憤然喊道:「你既然看到她了,為什麼不把她救上來?」
無塵道長一巴掌把我給推飛,重重摔在地上,而還沒有等我爬起來,他那一張滿是污垢的老臉已經湊到了我的面前來,溫熱而熏臭的氣息撲在我的臉上,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麼漂亮的一個女娃兒,你以為我不想救?但是剛才,連我都他媽的沒有命了,能夠把你活著帶過來,都已經是萬幸了,你還想怎麼樣?你還要怎麼樣,救你還是救她?」
無塵道長的話語讓我整個人都懵了,對啊,生死博命,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念之間,半分猶豫的後果或許便是萬劫不復,無塵道長選擇將我給救了出來,我還有什麼可以埋怨的呢?可是……
我摸了摸嘴唇,上面似乎還有一點兒餘香殘留,它讓我想起了那一個瘋狂到了極點的熱吻,以及那眼神中表達出來的能夠將人給融化的熾熱,突然間我感覺到了無比的後悔——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一開始就告訴星魔,我跟她一直想要較勁兒的洛飛雨根本就沒有任何感情糾葛,她最多也就是我嫂子,朋友妻,不可戲,她若真的想跟洛飛雨一決高下,自可去找雜毛小道試試手,說不定一勾引便能夠成功……
或許我告訴了那個說話嗲嗲的星魔,她就不會這麼拼,也就不會死了呢?
如此想著,一陣沉重的自責就瀰漫在了我的情緒裡,整個人就趴在了地上,心灰意冷,一點動彈的想法都沒有,恨不得折身回去,也跟著跳進那翻滾不休的奈何裡去。瞧見我一副意志消沉的模樣,無塵道長恨鐵不成鋼地對我劈頭蓋臉地一陣猛打,這老道士腦殼有問題,下手沒輕沒重的,我若不躲開,說不得要給這老頭兒給打死。
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跟這瘋老頭兒我也沒有啥子可以計較的地方,來不及傷感,直接跳起來,瞧見他急吼吼地追來,怎麼喊也不聽勸,撒腿就跑。
無塵老道在後面追,我在前面跑,不知不覺就追出了好遠去,過了一會兒,我感覺後面突然沒了人,回頭一看,瞧見那老道士正摟著肚子,在遠處喘氣呢,才曉得已經跑出好遠了。剛才匆忙之間也沒來得及細看,此刻左右一打量,瞧見在兩點鐘方向有一處高高的山峰輪廓,頂尖處還有白光游繞,而其餘的地方全部都是一片黑暗,什麼也瞧不見。
無塵道長氣喘吁吁地趕了上來,瞧見我抬腿又要跑,遠遠地喊住,說你個狗娃子,跑死啊?
我一臉苦惱,說道爺,你這劈頭蓋臉一通揍,我不跑,可不要被你打死啊?
無塵道長氣喘吁吁,說俺老頭子要不是看你一副爹死娘嫁人的喪氣樣,哪裡會打你?告訴你,你好好想一想,人家都為你死了,你可不得好好活著?要不然別人的勁兒都白費了!再有,你不想一想你爹你娘,還有你那七房媳婦?尋死,哼,還不如老頭子我打死你呢!
我抱拳求饒,說您聖明,聖明,我都懂,懂了。
無塵道長得意洋洋,說看看,都說你是個榆木疙瘩,不打不開竅,就是欠揍吧?
我等著他走近了來,一邊點頭稱是,一邊說道爺,接下來我們怎麼辦?這老道士嘿嘿傻笑,說你真蠢,老頭子要曉得怎麼辦,還不早回去了?他一句話把我丟到了谷底,又一句話把我給拉了上來:「不過呢,我倒是看到好多強人朝著那個山上面爬去,有一次我還碰到一個開天眼的小姑娘,她告訴我,說那白山上面有個陰陽界,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我仰起頭,瞧著遠方那兒的山峰,結合所有的信息,差不多也已明瞭大概。
我們所處的地方,雖然也是陰陽顛倒,但是與鬼鎮那兒也很相似,大約都是處於陰陽兩界的邊緣地帶,交接之地,彼此侵蝕,又彼此關聯,便如太極中的陰陽魚,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萬象之數雖然無窮,但基本之數則為陽奇陰偶,而想要返回另外一邊,必須找到那陰眼,方才能夠引渡彼岸。
我若想要回陽,也只有朝著那白山之上行進,如果幸運,或有希望,如無希望,永墜沉淪也不遠。
如此思量,我不再猶豫,與無塵真人朝著那兒一陣疾奔。
路途遙遠,並不細講,不知不覺間已然走出許久,然而這兒並沒有河對岸那麼安靜,路上總會有一些東西過來打擾,或是蟲蛇,或者野獸,或是人形之物,此類模樣皆十分可怖,與以前所見的大有不同,使得這一路上並不寂寞。然而就在我們即將到達山下之時,我卻突然瞧見了一個實在也想不到的身影——天魔。
第三十一章 邪靈教露面
無論是在對岸碰到許鳴、地魔還是星魔,我都曉得自從邪靈總壇一戰過後,那處地方已然被摧毀,彷彿斷線的風箏,部分殘餘被小佛爺以秘法挪到了這附近來,邪靈教一眾骨幹高手也隨之而來也屬正常,不過按理說他們應該都待在對面的鬼鎮,卻不料我竟然會在對岸的這種凶險之地,也瞧見了這個神秘的德裔猶太人,實在讓人驚訝。
難道真的如星魔所說,許鳴此人並不簡單,他表面上在敷衍我,然而轉手卻已經把我給賣了?
然而我很快便否定了這個猜測,因為遠處的天魔僅僅只是遠遠地瞧見了我和無塵道長,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便跑了。
天魔這些年來坐鎮邪靈教總壇,雖然名聲不顯,但是地位卻十分的高,幾乎能夠和左右使平起平坐,甚至給人的感覺還隱約其上,算得上是邪靈教的第二、第三號人物,而他的本事雖然我們都沒有瞧過,但是他能夠壓得下那麼多的驕兵悍將,便看得出他身上的修為或許並不比那左使黃公望差上幾分,即便是對上全身疲憊的我和無塵道長兩人,也並不是沒有勝算。
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他居然轉頭就跑,彷彿遇到什麼詭異的事情一般。
事出反常必為妖,天魔如果僅僅只是打了一個照面便人影無蹤,那麼他必然有什麼不可多得的緣由,如果被我發現了,說不定就不用重回人世,再去滿世界地找尋他們那麼麻煩。想到這兒,又看了看無塵道長,我的信心勉強拾起一點兒來,也顧不得節外生枝,朝著那個山口就衝了過去。
我反應快,走得疾,三兩步便衝到了剛才天魔出現的那個山口,瞧見他已然朝著山邊的一處拐道旁邊跑去,馬不停蹄。
瞧見了天魔的背影,我再一次確認了他的身份,腦子飛快旋轉,突然想起來,他的去處說不定小佛爺也在,要不然許鳴、地魔以及星魔他們不會有這般的表現,若如此,我跟著天魔一直走,說不定就能夠找到小佛爺了。
想到這兒,我彷彿是遭了魔怔一般,快步疾奔,朝著天魔的身影飛速跑去,而後面的無塵道長則處於直覺,朝著我大聲喊道:「別去,別去,你想死啊?」
我當然不想死,不過在瞧見天魔的那一瞬間,「去見小佛爺一眼」的願望便滿滿地充斥在我的心頭,這種衝動根本就難以控制,於是我和天魔一追一逃,竟然來到了山邊一個峽谷之地,而追到了這兒,我便失去了天魔的身影,四顧無蹤。
還沒有等我仔細找尋,便感覺腳底下一陣灼熱,無數沖天而起的火焰將我周圍的土地給吞沒,而一股禁錮的力量則開始瀰漫開來,將這處峽谷給封鎖住,我在火焰中跳舞,極力避開這比陰火還要歹毒的冷焰,手忙腳亂的時候,突然有一隊黑甲人朝著我這邊衝來。
這些黑甲人和我在鬼鎮那邊瞧見的符兵幾乎一樣,都是將那凶靈灌入器皿之中,然後催動而起的符兵。
此物兇猛,而且最不畏死,一旦被其纏住,那便難以脫身。然而用這樣的東西來對付我,也實在是太小看我了,它們身上紋繪的符文雖然玄妙,但是卻需要勾連外界,方才能夠奏效,而倘若被封死氣機,便做不到生生不絕,再無生存之機。
明白此理,我平平推出一掌,此掌觀想山河流動,溪流婉轉,五山鎮壓封印之法門,僅僅一掌,一隊黑甲符兵便全數垮落下來。然而這些傢伙雖滅,我身周的火光更旺,火舌舔舐著我的肌膚,想要將我給灼燒成灰。我先前還是飛速地閃動著,在陣中盡量避開那火光,然而當避無可避的時候,也不驚慌,直接將肥蟲子給提在胸口,催動氣息,讓這傢伙幫我抵禦灼熱的火焰。
肥蟲子此生幾轉,早已不畏火光,一時間我金光附體,熱流到此倒回,不再侵襲。
如此折騰,在我頭上十幾米的山石上出現了天魔的身影,而他旁邊還陪著幾位看著頗為眼熟的邪靈高層,一臉難以置信地朝著我看來,那天魔確定一般地試探道:「陸左?」
我與天魔先前雖然打過照面,當時我披著一層惟妙惟肖的面具,而真實的面容他僅僅只能從圖文上瞭解,所以倒也陌生,不過當日我與雜毛小道整日坐在邪靈大殿的東南角落,聽這土老外弘法布道,對他確實也十分熟悉,也顧不得週身火光,抱拳拱手,朝著問好道:「天魔大人,多日不見,這半年多來我尋遍華夏大地,卻不曾想你邪靈眾人竟然躲在了這裡來,著實是讓人好找啊……」
「你到底是怎麼找過來的?」天魔並不與我寒暄,而是直指要害。
瞧見他這副模樣,我心中瞭然,他應該是不知道我的情況,只以為我是尋到了什麼線索,主動來到此處。
如此一想,我立刻扯起虎皮拉大旗,淡然說道:「我怎麼來的,這倒是一個問題,不過小佛爺倒行逆施,一意孤行,邪靈教中未必個個都願意跟他一條路走到黑,這些年來你也未曾作惡,若是肯放下屠刀,我准你成佛,一會兒大隊人馬殺來之前,我保你平安,如何?」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裝逼吹牛不打草稿,這本事我是師從於虎皮貓大人和雜毛小道,深得這兩個大忽悠的真傳,那天魔的臉色陰晴不定,咬著牙說道:「沒想到你們竟這般厲害,居然曉得小佛爺他今天……」
看得出來,我的出現使得他心慌意亂,然而就在我即將騙過他的時候,旁邊出現一人,卻是佛爺堂的秋水先生,低聲嘀咕兩句,那天魔豁然開朗,大笑道:「對、對、對,都說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左道出道不分離,你出現在此處,定然是遭了變故,要不然陪在你身邊的就不會是無塵這個瘋瘋癲癲的牛鼻子老道!不會有蕭克明,陶晉鴻就不會來,那麼儀式就不會被打斷,哈哈哈——殺了他!」
天魔似乎心中太過於擔心而糾結,此刻一團亂麻被斬斷,立刻恢復了清明,吩咐左右,不管我出現在這裡是因為什麼緣由,都要將我給斬殺於此,不可誤了大事。
此令一下,上方立刻飛出好多道標槍過來,如雨密佈,而與此同時,腳下的土地也裂開許多口子,火光帶著黑煙,滾滾而冒,一時間極為凶險。我在陣中極力躲避,然而那標槍簌簌而落,好幾次我都差一點被射中了,更有一道直接貼著我的腹部劃過,立刻就是一道火辣辣的血痕。
我心中沉重,曉得自己被人甕中捉鱉,如案板上的肥肉,若不反抗,要麼被燒死,要麼被標槍射死,而後方的無塵道長又聯繫不上,當下心念一動,將震鏡祭出,朝著頭上罩去,人妻鏡靈在此間最為活躍,催動能量,立刻藍光大耀,灑落一片藍光,攻擊驟然停歇。
趁著這一霎那,我箭步前衝,猛然踩在了一根斜插入地的標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