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8節

  青伢子揮手,示意所有人都起來,然後目光朝著我們這邊望了過來,那蒼白的臉上充滿了諷刺的笑容,淡淡說道:「阿哥,我說過吧,我還是會回來的,將你所珍惜的這個世界,通通打碎,讓所有的罪惡都隨著它一起毀滅掉……」
  他是對著我說的,那笑容裡帶著幾絲瘋狂,而龍哥立刻擋在了我的面前來,雙劍搭成了十字,半跪而立,恨然說道:「武陵王,枉費王對你這般信任,在隻身赴死的時候,卻將這拯救天下的重任都交於你我之手,沒想到你竟然在王死不久,便背棄了自己的諾言,投身入輪迴之中——你對得起王的信任麼?還不束手就擒,放棄所有無謂的抵抗?」
  龍哥說得慷慨激昂,然而青伢子卻是洒然一笑,說龍剌,你不愧是王兄座下的一頭忠狗啊,一點兒腦子都沒有。
  他說完,一步跨前,踩在了那頭騰然欲飛的天山白鯤鵬頭上,環顧我身邊的這幾百號同伴,又看向了我旁邊的雜毛小道、雪瑞、李騰飛等人,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當初我們自以為奉獻便能夠拯救世界,然而當王兄與那深淵狂潮同歸於盡的時候,自己的繼承人卻被那些方士修者背後偷襲,直接砍掉了腦袋,偌大的耶朗大聯盟分崩離析,分成了無數的部落和族群,這千百年來,無數次被他們的後裔欺辱,甚至滅絕,這樣的世界,救了它又有什麼用處,還不如毀了他呢。」
  武陵王覺醒了,龍哥和熊蠻子也是千年意識,彼此都瞭解對方,而我卻是直到此刻,也還是懵懵懂懂,不知過往,卻也站了出來,朝著他大聲喊道:「武陵王,回頭是岸,千年匆匆已過,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過眼雲煙,消失不見了。不要再糾結於仇恨,而將這怒火傾瀉到那些無辜的人身上,現在的人不需要一個上帝來決定自己的命運,讓他們過著自己喜歡的生活吧?」
  聽到我的請求,青伢子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古怪的微笑來,說你雖然還是沒有甦醒過來,不過跟我那個爛好人的王兄還真的是一個尿性呢,你以為自己付出了一切就是最好的,卻不曾想,往往是這些人,就是背後捅刀子的傢伙啊。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雖然這是分離了無數個年頭之後的重新聚首,然而無論是我,還是熊蠻子、龍哥和武陵王,卻都沒有太多的言語來表達自己的情緒,短暫的寧靜之後,青伢子的雙手摸到了封神榜之上,輕輕歎了一聲:「千年的難潮,天道輪迴,這一次便由我來開啟吧,起!」
  末日來臨了。
第四十卷 終極一戰
第一章 深淵狂潮
  藏身於青伢子屍身之中的小佛爺雙手朝天而舉,身後一眾邪靈教眾瘋狂舞動著自己的四肢和身軀,彷彿群魔聚集,而在整個血肉祭台的冰面之下,彷彿有一顆巨大的心臟在不斷跳動,崩咚、崩咚……
  崩咚、崩咚……
  崩咚、崩咚……
  崩咚……
  整個世界在那一刻彷彿都要靜止了,唯有那藏匿於天池之下的地脈搏動在響。它敲打在這封凍住的天池冰面上,也敲打在我們的心中,在那一瞬間,我感覺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是即便在死亡之地都沒有感受過的恐怖。
  我的心臟被那種莫名的情緒給緊緊抓住,彷彿下一秒就要碎開了一般。
  在這一刻,不光是我,我旁邊所有人的臉色都是一陣古怪的扭曲,而就在我的意識能夠控制住自己的軀體時,那血肉祭壇在一瞬間就彷彿活了過來,懸掛在上方的一顆充滿惡意的巨大眼球也睜開了。
  此眼一睜,一種蒼涼雄渾、撕天裂地的氣息便從那祭壇的前方邊緣處雷爆一般地噴湧而出,這氣息化作了勁風,強烈地讓我都立足不穩,差一點兒就要翻跟頭了。
  連擁有觀想山嶽之法的我都站不住腳,旁人更是不堪,但見這擠擠一堂近四百口子人裡面,能夠穩穩當當站下來的不足幾十人。
  此刻一直護翼身邊的龍哥感知到了這股氣息,在我耳邊輕輕一歎,說慘了,時空之門被武陵王解開來了,當年王用了二十萬帶甲精銳驅趕回去的深淵狂潮,現在恐怕又要重臨人間了。
  龍哥沒有再次衝前去撞,籠罩著那佔地頗廣的血肉祭壇的紅光,可是這個世界的惡意,是受到陰脈地煞污染的山神意志,幾乎貼近於天道,並非我們所能夠戰勝的,而就在他的言語未落之時,那些來自無數動物、人類的血肉開始重新構建,在小佛爺立足的祭祀高壇之前,構建出了一個兩丈高的巨大血門出來,無數的能量從這血肉祭壇中湧現而出,使得那血門之內,竟然波光流轉,宛若那夕陽下的湖面,有著說不出來的別樣美麗。
  身處於那巨大血門之後的小佛爺以及整個高台都給遮住了,而看著那邪異的美麗,在血肉祭壇外圍的一眾修行者心中不由得多出了幾分畏懼來。
  很顯然,這血門之後,聯通的並非這個世界,而是另外一個世界所有的邪惡,我們不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唯一曉得的,就是此次前來,恐怕是九死一生了。
  我們並不怕死,但是總想著轟轟烈烈,卻不希望自己宛如炮灰一般,毫無用處,我和雜毛小道開始聯絡了積聚於此的三方人馬,無論是熊蠻子麾下的黑央族人,還是雪山未來主拉起來的草台班子,又或者受宗教局大師兄委派而來的大隊援兵,讓所有人都集中精神,防禦性地向後收縮,千萬不要與敵人硬碰硬,而是要伺機而動,盡量保存自己的有生力量,再考慮打擊敵人。
  時間並不容許我們有太多的溝通,匆忙之間,我聽到那彷彿脈搏一般的跳動急劇加速,在最後的高潮部分,彷彿重錘一般,直接敲打在了整個湖面上,離湖心血肉祭壇較遠的湖面冰層立刻出現了無數蜘蛛網一般的裂痕,而就在此時,血門之中,突然一陣異動。
  有一隻毛茸茸的小手從虛空之中探了出來,在這邊撈了撈,然後在萬眾矚目的注視下,從那邊囫圇個兒地走了出來。
  這個小東西只有四十公分高,擁有著一張介於人類和猿猴之間的臉孔,渾身是毛,雙手過膝,青草綠,唯獨一雙眼睛紅得發亮——瞧見這東西,我和雜毛小道面面相覷,這東西,可不就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對手,矮騾子麼?
  世間彷彿一個圓,沒想到居然又輪迴到了這裡來,這實在是讓人感歎,而當第一個矮騾子從血門之中跳出,接下來的還是它的同類,成十上百,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從那血門後面的虛空之中,源源不斷的矮騾子開到了此處來。
  剛開始瞧見這矮騾子的時候,我心中還鬆了一口氣,然而瞧見這成千上萬的矮騾子從血門之中一批一批地衝出來,那輕鬆的心情便開始變得沉重了。蟻多咬死象,別的不說,來上幾萬頭矮騾子,只怕我們這兒就扛不住了,然而小佛爺費盡心思弄出這麼大的場面來,對面就僅僅只有矮騾子那麼簡單麼?
  答案顯然是不可能的,然而我們已經無心再關注這些了,但見那些矮騾子已經密密麻麻地衝鋒而來,它們渾身都是濕漉漉的,什麼也沒有,唯有那一雙尖銳的爪子,和一口雪白的牙齒。
  就是這樣的,一旦上了數量來,卻也是十分的驚人,我們身邊的好多人這一輩子經歷過的都只是江湖之間的廝殺,有的甚至手上都沒有見過血,哪裡會有這般戰陣沙場的經驗,先前與那五十多個邪靈教苦修士和血肉傀儡的較量與現在比較起來,就變得那麼的微不足道,彷彿小孩子過家家一般。
  矮騾子的集團衝鋒帶起了一股滔天的煞氣來,許多人一時之間接受不住,止不住地臉色發白,緩步後退,然而這個時候,卻也有人挺身而出,雜毛小道便是打頭第一個。
  血肉祭壇之外的天池冰面,還有我們先前做的許多佈置,這裡面便包括了雜毛小道的「十面埋伏」,它包括了神劍引雷術、火離七截陣以及許多茅山不為外人所知的秘術,是個絕對龐大的復合陣法,然而因為時間緊迫的關係,卻並沒有完成,達到生生不息的效果。不過即便如此,朝著我們這邊的路上卻也差不多佈置完畢,但見那些矮騾子從血門之後蜂擁而出,他也是拋下了所有負面的情緒,冷靜地朝著旁邊喊道:「誰會走那天門步壇罡的禹步,且與我同行?」
  能夠前來此處的諸人,其實都不是膽怯之輩,先前畏懼,而一旦有人站了出來,立刻就是一陣雄心冒起,不斷地有人緊隨其後,大聲喊道:「我!」
  整齊劃一的百多個聲音響起,在雜毛小道的帶領下衝到了十面埋伏的陣中,接著被老蕭迅速分配了陣眼之位,雙腳一震,步罡踏鬥,開始以步態禱神,遣神召靈,獲七星之神氣,驅邪迎真,催動起了法陣之位。
  根本沒用多久,這剛剛融入陣中的近百名修行者就遭遇到了洶湧而來的獸潮,不過這十面埋伏的復合法陣有著雜毛小道的主持,再加上那矮騾子並非什麼厲害之物,卻在第一時間穩住了陣腳,或者風,或者雷,或者冉冉的離火,一齊催發,使得他們如同那江中湍流的石塊,將這些矮騾子給分流阻擋。
  法陣之中的諸人相互聯合,相互照應,卻也將法陣穩住,然而到底是並不完全的法陣,這裡面有著大把的漏洞,使得他們被一部分的矮騾子纏住,而其餘的大部隊卻是馬不停蹄,朝著我們這邊撲來。
  在此之前,所有的人都已經按照各自的群體結陣以待,而我則與龍哥、熊蠻子、洛飛雨、李騰飛、松日落長老、四娘子以及土狗小黑等人堅守於右側,身後還有數十位黑央族的同伴。
  即便是深淵狂潮,那又如何,不過是一戰而已。這般的心思打定,那些矮騾子便洶湧而出,通過漏洞,已經感到了我們的面前。
  這些矮騾子個個都不高,幾乎沒有超過半米的,然而一個個都像狼一般兇猛,以爪牙為武器,喉嚨裡發出怪叫,成百上千地衝來,實在是兇猛。不過再兇猛的矮騾子也不過是矮騾子而已,在一眾頂級高手的護翼下,我手持黑氣滾滾的鬼劍,一步一步地前衝,頂在了最前面,那鍍過精金的刃口不斷地與攜帶著巨大衝勢東南的矮騾子親密接觸,或者頭,或者手,或者從中而斷,幾乎每一劍就能夠帶走一條性命。
  鬼劍上面的黑氣越來越盛,而我的惡魔巫手則變得更加的滾燙,或者陰寒,經過陰陽魚氣旋,繼而轉化為源源不絕的力量。
  殺戮變得可持續,而我們一群人則化作了一個血肉攪拌機,無數的矮騾子慘死於此。
  然而對手雖弱,但是卻源源不斷,我也不知道戰了多久,直感覺雙手發軟,卻見一道高大的黑影衝到面前,卻是一頭足有兩米多高的半人馬,這樣的怪物渾身散發著腥氣,一頭肉色長髮披散在比矮騾子更加醜陋的腦袋上,十分恐怖。這時我才發覺到身邊的人已經少了許多,打量左右,好多人都在退散了,而這些半人馬獸已經佔據了血門的大部分空間,朝著這邊攻來。
  我一劍擋開那傢伙手中的帶泥長棍,順手將其頭顱削下,心中莫名感覺可能要撐不住了,然而就在此時,離我十米遠的一處冰面突然裂開,有一道濃郁的綠意從湖底蓬勃生長開來。
第二章 絕招使盡
  一抹綠光從那裂開的冰面上蕩漾而出,幾乎在一瞬間,就將小半個籃球場的周邊都給染上了這顏色。
  這那麻木的拚鬥之中,突然瞧見這麼一道綠意盎然的光芒,實在是讓人驚訝,而當我抬頭看去的時候,卻瞧見兩道掛了冰稜子的身影從水下躍起,落在了漂浮在湖面上的冰塊之上。
  在瑩瑩的光芒照耀下,我瞧見這一人是先前雪崩之後與我們分散的小妖,而另外一人,則是我們在洞庭湖深處的東祭殿下碰見的綠臉女人,也就是負責五大祭殿鎮守之一的耶朗大祭司。
  我先前從龍哥那邊得到了消息,曉得這大祭司並沒有按照王的指示化身為殭屍,而是利用了那東祭殿中的陣法力量,培植出了那摩訶曼珠沙華,也就是彼岸花,然後將自己的身體融入其中,形成了介於殭屍與妖物之間的獨有狀態,故而臉色發綠,但是身體卻充滿生機,而小妖與她則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甚至有可能是她的「女兒」,此番看見兩人聯袂出現,也算是證實了這個猜測。
  這兩人一出現在那冰面之上,幾乎沒有跟我們打半句招呼,一雙手便開始在空中煞有介事地揮動起來,而她們指間流出的青木乙罡則宛如實質一般滑落在了冰面上,又流淌到了冰冷的湖水裡。
《苗疆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