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此時我所有的心思都在成功脫險的喜悅上,早把老O的叮囑拋到九霄雲外去了,聽到這聲呼喊,下意識的轉頭就向後望去。
  在別過頭去的那一剎那,我便意識到自己上當了。腦袋停在半路,一股冰冷刺骨的寒風已經噴到了側臉上,腥臭難當,中人欲嘔。
  我心裡一涼,暗叫不好,反身就想逃跑,可是身體卻像被綁住了似的,一動也動不了!
  千鈞一髮之時,只聽老O冰冷的聲音爆喝道,滾!
  那股腥臭之氣瞬間散去,身體被緊縛的感覺也不見了。與此同時,我感到一隻大手突然伸到自己胸前,揪住衣領就往前扯。
  眨眼之間,我已經站在了馬路邊的行道磚上,眼前是擁擠的車流和人群。
  剛才那一幕可著實把我嚇得不輕,死裡逃生後再回想進入巷子之後發生的事情,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老O鬆開我的衣領,眼神中微微露出責備之意。
  我知道自己剛才沒經大腦思考就轉頭確實不應該,差點兒就闖了大禍,不覺臉上發燒,不好意思的乾笑了兩下表示歉意。
  老O卻沒有埋怨我,隔了半晌之後,他又輕歎了一聲,然後對我說,快回家吧,這次千萬記住,無論發生事,進門之前都不要回頭看。
  他說完轉身就走,黑色風衣襯托著高大的背影顯得格外瀟灑,我突然很無聊的想,老O這傢伙要是去做商務男裝廣告,估計比那些明星大腕兒都上鏡的多,在公墓看大門實在太憋屈了。
  正在感慨時,猛然想起還沒來得及向他道謝,正打算追上去,這傢伙就已經擠入前面如潮的人流裡不見了。
  我歎了口氣,有點兒無奈的轉身朝家走,心想只有明天上班的時候見到他再說了。
  當天晚上我的精神還處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中,只要一閉上眼睛就透不過氣來,好像被一雙手掐住了脖子似的,可是一睜眼這種感覺就馬上消失了。
  我嚇得半死,心想自己完全按照老O的囑咐,回來的時候沒有轉過頭,怎麼這「髒東西」還纏著不放呢?
  我想躲到外面,可是又怕遇到更大的危險,最後只好把屋子裡所有的燈都打開,然後坐在床上看了通宵的電視,直到天光放亮的時候才稍微迷瞪了一會兒,接著又起床去上班。
  一路坐在公交車上打盹,只覺得頭痛欲裂,比宿醉還難受。
  當我無精打采的來到傳達室時,發現老O沒在屋裡,一問才知道他請了假,可能這幾天都不會來上班。
  我正在失望之際,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翻開一看竟然是羅娜打來的。
  她先是很客氣和我寒暄了幾句,然後就切入正題,提醒我不要忘了答應她的事。
  從昨晚到現在,我的腦細胞都不知道死了多少,這會兒精神又懵懵懂懂的,隔了幾秒鐘才想起來自己答應過要替她拿到老O的出生日期。
  說實話,我當時一點兒幫她的心思都沒有。雖然我猜想的出,羅娜要這個東西估計是想找人算算和自己的八字合不合,不會有什麼惡意,但隨隨便便出賣別人的信息來換錢總有點兒說不過去,尤其是昨天老O還出手相救,更讓我有一種負罪感。想了想,便以資料保密太嚴,咱又職位低微,實在沒辦法為理由推脫,回頭就把錢還給她。言下之意就是,對不起,這活兒我幹不了,你另請高明吧。
  誰知我剛提出拒絕,羅娜就在電話那頭不幹了,又是說好話又是戴高帽,最後甚至委委屈屈的哭了起來,說我不講信用,答應女人的事居然隔夜就反悔,是男人就不會這樣。
  我一來最怕女人哭,又架不住她的軟磨硬泡,最後只好妥協,答應盡量幫她,能不能搞定就要看運氣了。
  羅娜馬上破涕為笑,滿口答應如果能拿到就一定要好好謝謝我,哪怕最後這事兒不成,她也算欠我個人情。
  我忙說不用了,心想假如真能因此撮合你們倆在一起的話,或許也不失為一件積德的好事,至於酬謝什麼的我可真拉不下臉去要。
  放下電話之後,我就開始盤算怎麼幫她完成這件事。按理說,班上那幾個人肯定是不可能知道的,直接從老O那裡問出來的可能性也幾乎為零,何況他現在根本不在這裡,看來要想找到答案就只有去對面的保衛科找員工登記表了。
  可問題是這些東西一般都是鎖在檔案櫃裡的,只有領導和管鑰匙的人才能拿到,我一個干臨時工的,平時連去保衛科的機會都少,上哪兒能看到啊?這事兒可真是撓頭了。
  從早上一直想到下午,午飯都沒吃安生,結果卻還是一籌莫展。
  臨近下班的時候,幾個傢伙全都提前閃人了,我慢慢悠悠的收拾好東西,也正準備回家,就看保衛科那個戴眼鏡的小辦事員忽然從門口走了進來。
  他朝屋子裡看了看,就問,怎麼只剩你一個人了。
  我隨口答道,中午吃太多,都蹲廁所去了。意思就是,你都看見了,還問個毛線?
  那小子笑了笑,沒再多說,然後告訴我單位近期將組織免費體檢,往常都是正式員工才有,今年臨時工也能破例跟著享受一回,當然,去不去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兒了。說著就把手中的體檢表遞過來,讓我明天再轉交給其他人。
  我無精打采的接在手裡,赫然發現上面竟然清清楚楚的寫著我們的姓名、出生年月日、籍貫等信息,當然也包括老O的!
  這下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頓時精神一振,趕緊應承下來將他打發走,然後找出老O的那一張,用手機拍了照,就直接傳給了羅娜。
第八章 山寺
  羅娜收到照片後只簡單的回復了一下,其他有關酬謝之類的卻什麼都沒提,此後的幾天更是連電話也沒打一個過來,頗有點兒吃飽了罵廚子,念完經打和尚的意味兒。
  其實我對此並不怎麼在意,現如今這社會上到處是用人靠前,不用人靠後,早就見怪不怪了。何況眼下我根本沒有心思去關心她的問題,因為那個可怕的「髒東西」仍然陰魂不散的纏著我。
  與那天的情況完全相同,只要晚上一到閉眼睡覺的時候,我就能清楚的感覺到有人死死的掐住我的脖子不放,後來甚至發展到全身像被大石頭壓住了似的,五臟六腑都要碎了。可是只要一睜開眼睛,這些異狀就瞬間消失了。我可以對天發誓,這既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而是真實的經歷。
  我怕得要命,只好每晚都開亮屋裡所有的燈,然後睜大眼睛熬過整整一夜,直到太陽升起的時候才能小睡一會兒,可想而知時間一長會是什麼感受。
  在精神和身體的雙重摧殘下,沒幾天的工夫我整個人就瘦了一圈兒,白天上班時精神恍惚,如同行屍走肉一般。搞得那些窮極無聊的同事還戲言我肯定拜倒在哪個狐狸精的石榴裙下,夜夜笙歌「操勞過度」,所以才變成這副德性,沒事就拿我尋開心。
  我感覺自己已經快崩潰了,這種要命的日子何時是個了局?假如事情再持續個兩三天的話,就算不嚇死、熬死,我可能也會因為受不了而選擇用自殺的方式來解脫了。
  當然,最後那是句氣話。老子才剛二十三歲,好日子一天沒撈著享受,連女人的手都沒拉過,因為這種事兒輕生豈不是虧大了?所以趕快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正路。
  思來想去,我覺得還是必須找個真懂行的人來問問,一般在街頭擺攤騙錢的神棍可不行。但那種真懂行的人一般都要價不菲,而且多數情況下只給有頭有臉的人服務。咱窮屌絲一枚,就算能見到面,十有八九也出不起那個錢啊。
  心情一急,就又想起了老O,其實我琢磨著找他幫忙是最好的選擇。
  首先,從這段時間的接觸來看,這傢伙雖然性格很討厭,但卻並不像想像的那麼冷漠,而且絕對是個懂行的人,這一點毋庸置疑;再者,是他親自把我從那條鬼巷子裡帶出來的,具體情況嚴重到什麼程度,不用說他也很清楚。況且既然他肯出手相救,應該也不會介意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吧。
  可是我的期待也就只能停留在想像階段,因為連續好幾天老O都請假沒有來上班,不知道他到底幹什麼去了。而且除我之外,似乎也沒有任何人關注他在不在,反正大家都覺得他是個招人厭的傢伙,現在正好眼不見為淨。偶爾提起來,也是嫉妒他一次敢請這麼多天假,果然背後有人撐著就是不一樣,如果擱在我們這些臨時工身上,估計開除兩遍都夠了。
  我心裡始終七上八下的,既擔心自己的處境,又怕老O會遇到什麼危險,反正腦子裡總是有種不好的預感,隱隱覺得老O的突然消失很可能與那天在小巷裡發生的事情有關。但我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眼巴眼望的盼著他趕快回來。
  這天早晨,我繼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無精打采的來上班,還沒走進公墓大門,就聽到馬路對面有個熟悉的聲音在喊我的名字。轉頭一看,只見羅娜正靠在她那輛白色寶馬車上向我招手。
  我有些納悶,隔了這麼多天她怎麼會突然想起來找我呢?難道是請高人算出和老O的八字相合,一激動就專程跑來答謝?這恐怕有點兒離譜。不過,反正離上班還有是十來分鐘的時間,跟她說兩句也不會耽誤事,我沒細想,當下便走了過去。
《我在公墓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