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我們當然不吃這一套,這都什麼時候了,還打官腔忽悠人?包括我在內,大家當即表明了態度——如果單位給不出一個滿意的說法,我們就馬上辭職,大不了不掙這份兒錢了。
這下領導倒有點兒始料不及,單位人手本來就不是太寬裕,現在又無緣無故的少了三個。假如我們三個再閃人的話,那活該讓誰來幹?再說外面要是知道公墓出了這檔子事兒,就算現發招聘通知也不見得馬上能招到人,萬一我們幾個出去再調油加醋的亂說一氣,情況可能就更糟了。他想了想,就問我們有什麼要求。
其實我們並不是鐵了心想撂挑子,一來是想保證自身的安全,二來也琢磨著趁此機會跟上頭談談條件,提高一下待遇。於是就說希望工資啊、假期啊、福利啊什麼的能不能改善改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暫時不想再上夜班了,這活誰愛干誰幹去。這沒兩天功夫就出了三件大事,以後誰還敢大晚上的一個人呆在傳達室啊。
估計也覺得現實情況是明擺著的,再宣揚什麼無神論也不頂用了。經過討價還價之後,保衛科領導表示可以向上匯報,看能不能給我們適當調整一下工資獎金,同時考慮根據具體表現擇優錄用到編制內來。
可我們還沒來得及高興,就聽領導話鋒一轉說,夜班還是要值的,不過可以改為兩人一組,具體如何分配你們自己抽籤決定,這樣比較公平。回頭我代表科裡再向上級領導申請申請,看能不能再配發些好以點兒的防暴器材,工作安全還是很重要的嘛。
我們一聽就急了,還值夜班?你嫌人死的不夠多是怎麼的?只要腦子沒毛病就看得出現在公墓不太平,八成兒就是那天下葬的女孩和最近這些新埋進來的死鬼鬧的。現在連大白天都不保險了,誰還敢晚上在公墓裡呆著?別說兩人一組,就是全班的人都在,又有個毛用?反正值班的又不是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領導見我們幾個好像不上道兒,臉色立刻就變了,皮笑肉不笑的威脅說,咱們公是正規的事業單位,你們既然來了就得服從工作安排,外邊兒可有的是人等著幹這份兒活。言下之意就是你們幾個少得寸進尺,真不想幹就脫衣服滾蛋。
這下輪到我們鬱悶了,雖然氣不打一處來,很不得上去掐死他。但畢竟胳膊擰不過大腿去,又不想隨便丟了工作,只好垂頭喪氣的又回到傳達室,然後商量到底該怎麼辦。
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吵了半天,最後還是沒拿出任何像樣的辦法來,反而在硬著頭皮繼續幹下去這條上表現出高度一致。畢竟現在像我們這樣的人要找份合適的工作太難了。
接下來便是抽籤分組。其實那兩個傢伙也心知肚明,我們這些人裡就數老O是個懂行的,在沒找到解決辦法之前,只有跟著他才安全。也就是說,無論他跟誰在一組,另外兩個人都會處於極度的危險中。沒準兒還真有可能看不見明天早上的太陽了,前面的三個兄弟便是最好的例子。
所以當時雖然寫著名字的紙團就擺在眼前,但我們三個卻誰也不願意先動手,生怕抽出的不是老O,便宜了別人。
僵持了半天之後,還是對面的胖子憋不住先動了手。萬萬沒想到的是,他居然直接抽中了老O!
我和另一個同事徹底傻眼了,咱並不是膽小,可他剛才這一下無異於間接把我們倆推上了絕路。而且由於是事前說好的,「生死各安天命」,所以根本無從反悔,只好唉聲歎氣的認栽了。
而老O那傢伙還是遠遠的坐在角落裡翻著報紙,就好像這些事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
更愁人的是,按值班表的安排,今晚正好是我的夜班,想改也改不了,連累同組的那夥計也只能跟著一起受罪了。
這一下午的班都上得魂不守舍,心始終懸著。腦子裡一會兒想起那女孩兒下葬時的詭異情景,一會兒又想起老O之前說的「以後這種事少管」,難道真的是我管閒事管出麻煩來了嗎?
一想到這裡,心情不禁更加鬱悶起來。本打算找機會問老O,可又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往常都是等著盼著趕快下班,現在卻是祁禱時間過得慢一點,千萬不要那麼快下班。
不過該來的畢竟還是會來,六點鐘剛到,和老O同組的那個胖子立刻逃跑似的閃人了,緊接著老O也起身出了門。
我再也按捺不住,急忙起身追了出去,可就是這麼前後腳的工夫,老O竟然就從我眼皮底下消失了!
我還在四處張望著找,突然手機短信的聲音響了起來。掏出來一看,又是老O用那個始終打不通的號碼發來的信息,於是趕緊打開來看,只見上面寫著:記住!天黑以後,如果醒著就把右手掌心放在胸口,想睡覺的時候,就貼在額頭上。
應該說老O這次的指示簡單明瞭,沒什麼可疑惑的地方。可我卻一點兒輕鬆的感覺都沒有,誰知道他會不會又像上次那樣故意拿我當誘餌呢,還有就是我右手掌上的紅斑到底是什麼東西。
我把手機交到左手,凝視著右手掌心那塊鮮紅欲滴的斑塊,見它仍舊是那副含苞待放的樣子,只不過這種趨勢看起來比前些日子更加明顯了,就好像這朵「花」隨時都會盛開一樣。但仔細看一看,又似乎是自己太敏感而產生的錯覺,實際上它什麼變化也沒有。
之後我和同事來到這附近的一家小飯館兒吃飯,那傢伙平時跟鐵公雞似的一毛不拔,今天卻剛進門就要了個小包間,然後撿好菜點了一大堆,又開了瓶五糧液,搞得像最後晚餐似的。
可我們倆卻誰也沒心情動筷子,就看他一杯接一杯的喝著悶酒,而我則盯著滿桌子的菜發愣,最後那些幾乎原封不動的美味佳餚全都便宜了進來收拾桌子的兩個服務員。
眼看著天越來越黑,我們倆的心也越來越沉,路上誰也沒有說話。回到傳達室後,那小子更絕,往沙發上一躺,倒頭便睡,大有破罐子破摔,隨它去的意思。
這下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只好打開電腦,靠在椅子上心不在焉的看著片子。同時按照老O的指示,把右手掌貼在胸口前。
天完全黑下來後,時間卻顯得更慢了,一分鐘感覺就像一個小時那麼長。
耳聽得沙發上那小子鼾聲如雷,睡得正香,不禁又恨又羨,看來這一夜只能靠我一個人扛過去了。
就這樣苦熬到快十點的時候,也沒見什麼異常情況發生。可強烈的困意卻不斷襲來,眼皮越來越重,終於撐不住了。最後我用殘存的意識把右手的掌心往額頭上一墊,趴在桌子上便睡著了。
這一覺睡得很奇怪,明明全身是放鬆的,腦袋裡也混沌一片,可意識卻顯得異常清醒,就好像睡著的只是我的身體。
也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感到混身發冷,就像被關進了冷櫃似的。我打了個噴嚏,跟著就醒了過來,發冷的感覺稍稍好了點兒,但還是有些涼颼颼的,按說這時節的晚上絕對不該這麼冷。
抬起頭來,只見窗外仍然是黑漆漆的夜色。看看時間,原來我才睡了一個多小時,只覺得困意更盛,於是便想去把那小子拽起來替我一會兒。既然是兩個值班,總不能這麼便宜他吧。
然而當我轉過身來的時候,眼前的情景只差點兒把我當場嚇昏過去。原來躺在沙發上的同事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穿白衣端坐在那裡的年輕女孩!
我腦袋「嗡」的一下,大叫著從椅子上翻了下來,想起身逃跑,可是雙腿竟不聽使喚。猛然間想起老O的話,於是趕緊把右手掌心貼在胸口處。只感覺心臟跳得像打樁一樣,必須緊緊摁著才能防止它從胸腔裡蹦出來。
這時那女孩突然開口,用清冷冷的聲音說道,別怕,我不會害你的。
第四章 托付
我剛剛還在想,這擔心來擔心去,最後他媽的還是出事了,看來今晚必然凶多吉少,用不了多久老子就會慘遭這女鬼的毒手。只是沒料到的她下手前還會開口說話,而且還是什麼「不會害人」之類的,如果真是這樣,那此前的三個人是誰害的?躺在沙發上睡覺的那個同事又到哪裡去了?
想到這兒,我心裡哪敢有絲毫的放鬆,只能是更加恐懼起來。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髒東西」,而且還是在這麼近的距離,那種緊張感是可想而知的。
我不由自主的又抬眼看了看沙發上那女孩,只見她眉目如畫,俊秀中還帶著股清靈之氣,臉色也和正常人無異,渾不似想像中面目猙獰的女鬼形像。那雙空靈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我,目光中充滿了哀怨和不解,讓人有點兒不舒服。
可是仔細再一看,就發現她兩條袖管的前頭空空的,卻看不到手,下身的半截長裙也軟軟的垂在沙發邊上,似乎小腿肚子以下什麼也沒有,那樣子簡直是說不出的詭異。
我只覺得頭皮一麻,雙腿竟猛然間聽使喚了,緊接著一骨碌從地上彈性了起來。剛想拔腿逃跑,但又怕到外面更危險,所以沒敢盲目的奪門而出。
可是也不能就這樣和女鬼共處一室啊?這樣下去即使不被害死也得被嚇死,只是苦於現在腦子一片混亂,什麼脫身之計也想不出來。
正急得冷汗直冒的時候,那女孩又說話了,你不用怕,我真的不會害你,也根本害不了,我來是想問問你為什麼要非管我的事。
我心中一震,尼瑪!不是吧,還真讓老O說著了。當下一邊暗罵自己多管閒事,一邊大著膽子問她是不是昨天上午下葬的那個女孩。
那女孩沒有答話,但從表情上一看就知道絕對沒又猜錯。我還記得登記資料上她得名字叫做周芷晞,和金庸老先生筆下亦正亦邪的周芷若只有一字之差,而且也同樣是個漂亮的女孩,當時還大歎可惜,但現在被她的鬼魂盯著看卻讓我忍不住混身冷汗直冒。馬上解釋說我事先並不瞭解內情,也絕非出自本意,這不是別人托關係找到我了嗎,總不能不給朋友面子吧。
那女孩輕輕哼了一聲,說不是這件事,她問得是我為什麼要找一個法力高深的人來對付自己,弄得她想借別人的口說出真相都不行。
我嚇了一跳,腦子裡立刻就回憶起下葬時那個小孩在地上寫「恨」字的情景,只覺得毛骨悚然。於是趕緊對那女孩又解釋說,這是你父母的意思,想讓你入土為安,都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所以才讓我找個懂行的人來看看,說白了他們老兩口還不是為了你好嗎。
提起自己的父母,周芷晞的神色頓時一黯,但很快又恢復了那副清冷冷的樣子,質問我說,看不出你還挺熱心的,雖然是他們主動提出來,但是也沒有一定要你幫忙啊,幹嘛一定要出這個頭?我的事你瞭解多少,憑什麼橫插一竿子?
我見她越說越激動,嘴唇發顫,神色淒楚,心裡也有些好奇,隱隱覺得絕不僅僅是被人砍掉手腳那麼簡單,那麼在這個女孩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悲慘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