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他接著又轉過來問我,小伊,恕我直言,藝術就應該追求最大限度的完美,像這麼好的圖案應該紋在胸背處才好。你這位朋友既然手藝如此精湛,怎麼會不懂這個道理?或許他是想標新立異吧,唉……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他說罷,便連連搖頭,但話匣子卻就此打開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他對美學的理解,進而又說到了他自己。
一說他的作品,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立刻手舞足蹈,興奮的像個孩子似的,絲毫不顧及為人師表的樣子。旁邊的王詩雯則是一臉崇拜的望著他,就彷彿這傢伙是米開朗基羅或者羅丹轉世一樣,時不時還插上兩句,更增他的興頭,只有我既聽不懂又不感興趣,別提多難受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著,我實在坐不住了,便起身告辭。
沒想到李教授馬上拉住我說,別忙,別忙,小伊呀,我看你對雕塑藝術還挺有悟性的。這樣吧,算上小王,咱們三個一塊吃個飯,然後去我的工作室看看。
我還沒說話,就聽王詩雯笑著說,不打騷擾您了,我今天一定要把這個作品改好,不然真的睡不著覺了。
我一聽正好借坡下驢,忙說自己也有事,下次再說吧。
李教授稍稍有些不悅的說,小伊,我可是不常請人吃飯的,何況咱們又這麼投緣,撿日不如撞日,千萬不要推辭哦。
王詩雯也在旁邊幫腔,說他們這些學生有的跟著李教授幾年都撈不到這種機會,而我一個外行人居然剛開始就被請去吃飯,還能到工作室參觀,真是好大面子,還不趕緊兜著。
我是打心眼兒裡不想和這位大叔吃飯,可是想起老O的話,我又躊躇起來,心裡真是恨透了「順其自然」這四個字。老O這傢伙究竟在幹什麼?怎麼到現在都不給我個明確的指示呢?
想來想去,最後我一咬牙,還是答應去跟李教授吃這頓飯。
第十章 誘拐
李教授帶我來到本市最上檔次的一家西餐廳,點了好多咱連聽都沒聽說過的東西,可我卻沒什麼胃口。
一方面從我的角度來說,這些未必真正地道的洋玩意兒還不如路邊大牌檔的小炒可口,另一方面,咱滿腦子都在想著呆會兒將會發生什麼,自己又該如何應付,哪有心情吃喝?況且那個半老頭子席間一直得啵個沒完沒了,更讓我有種食不下嚥的感覺。
終於吃完這頓鬱悶到家的晚飯後,出得門來,外面早已是晚霞如血,映紅了半邊天空,遠遠看去煞是美麗。然而今天在我眼中,這景致卻頗有點兒觸目驚心的可怖。
李教授仍舊開著車,載我來到了南部臨湖的風景區。看著熟悉而又模糊的街景,我不由得想起了羅娜,想起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車子駛入湖西岸的一片依山緩坡而建的老別墅區,這裡的房子基本都是購買後根據業主的要求單獨設計建造,幾乎沒有任何兩棟是重樣的,而且每座別墅之間都隔得很遠,頗有點兒雞犬之聲相聞,老死不相往來的意味,可又透著清靜中不失品位的情調,因此很受城中富豪和名流學者的青睞,這位李教授看起來也不例外。
沿路而上,來到一幢位於半山腰的三層別墅邊,接著便開進了車庫。
下車一看,我才發現李教授原來不止這輛奧迪A8,庫裡還有三部車,再想想這棟價值少說也得大幾百萬的豪宅,真搞不懂這個教書的老小子為什麼那麼有錢。
我正在羨慕之際,突然發現車庫的最裡邊停著輛十分眼熟的車,仔細一瞧,赫然竟是一部黑色悍馬,再看車牌號,沒錯!就是那天接走王詩雯的車!
我只覺得背心一涼,冷汗「唰」的就冒了出來,忍不住暗叫,不會吧?
李教授也看出我的樣子有些奇怪,問道,小伊,你是不是冷啊?這裡晚上風是挺大的,來吧,到屋裡就好了。說罷,拉著我就走。
我努力克制著緊張的情緒,同時告訴自己,不會那麼巧的,王詩雯她不就好好的嗎?再說老子怎麼著也是練過的,還怕他一個半老頭子不成?只要在這裡不吃不喝任何東西,就不怕著了他的道兒。其實我心裡還有個希望,那就是老O,直覺告訴我,最後時刻他一定會出現的。
想到老O,我頓時精神一振奮,感覺也沒那麼害怕了,當下跟著他就朝別墅大門走去。
然而萬萬沒想到進屋之後,李教授剛一開燈,我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只見整棟房子全部以黑、白、灰三色構成,連一絲暖意的成分都沒有。大到牆壁、地板,小到窗簾、桌布,甚至連零散的擺件也概莫能外,簡直和陰暗冰冷的地窖沒什麼分別。在一般人看來能住在這種房子裡的,除了某些行為乖張的藝術家外,恐怕就只有鬼了。
李教授笑容可掬的指著灰色的沙發說,請坐,請坐,寒舍簡陋,不要客氣。
我道了聲謝,然後坐下勉強裝出一副很欣賞的樣子環視著這座豪宅。
李教授笑著問,小伊,怎麼樣?我這屋子還過得去吧。
我點了點頭,違心的乾笑道,嗯,漂亮,漂亮。
他一聽臉上馬上露出得意的神色笑道,哈哈,看來咱們兩個真是投緣啊。其實這都是我自己設計的,然後找了個開裝飾事務所的朋友幫忙搞了搞,嗨,反正是自己住,湊合一下就行了。
我也笑了兩聲,李教授便問我喝點兒什麼。我忙說不用,剛才吃得太多,肚子裡已經盛不下了。
他倒也沒有堅持,自己倒了杯不知什麼名字的酒,然後就說帶我去他的工作室看看。
我吁了幾口氣,跟在他後面走,同時暗自戒備。
李教授領著我來到位於二樓的平台處,那裡就是他的工作間,這地方足有六十個平方,比我現在那間租屋的使用面積還大。地上堆滿了各式各樣的畫板和雕塑,有完成的也有沒完成的。我雖然對美術一竅不通,但也看得出這些東西絕非栩栩如生那麼簡單。
李教授顯得非常興奮,口沫橫飛的介紹著自己的得意之作。我只好一邊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頻頻點頭稱是,一邊暗自注意著他的舉動,謹防意外發生,同時也急切地盼望老O趕快出現。
好不容易熬到這位大叔講得盡興,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了,我便開口告辭,可他卻攔住我說,小伊啊,抱歉,我剛才實在高興,喝得有點多了。你先下樓坐坐,我去洗把臉,換件衣服就來,然後帶你去看看真正的藝術,呵呵呵……
我一聽這話,只差點兒沒當場罵出聲來。打從看到那輛黑色悍馬之後,我就一直心驚肉跳,就算這個姓李的不是斷肢殺人案的兇手,我也不想和他呆在一起,何況老O到現在都不見人影,而且也沒有任何信息傳過來。我哪還有心情繼續在這種險境中呆著?滾他媽的蛋吧,老子可不伺候了。
眼看李教授「蹭蹭蹭」的上了樓,我心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於是趕緊下了樓,準備不辭而別。
可是當我跑到大門口一看,卻頓時傻了眼,原來那門用得竟是密碼鎖!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他來打開的話,我就會被困在這座別墅裡出不去了。
就在此時,房間裡的燈突然全部熄滅了,所有的一切都陷入無邊的黑暗中!
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只有我急促的心跳聲還在耳邊響著。
我頭皮一麻,身上的衣服瞬間就被冷汗浸透了,只覺得每一根汗毛都在發抖。這種感覺就叫做恐懼,難以言狀的恐懼……
我知道自己從進門的那一刻開始就已經著了道,無論怎麼小心防備也逃不出對方的手掌心。
可我現在決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輕易把命丟在這種地方,否則就會像周芷晞那樣變成孤魂野鬼。想到這裡,我拚命讓自己冷靜下來,心想得先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以求自保,至少也要堅持到老O來為止。
有了這片刻的功夫,短暫的視盲便過去了,月光從窗外灑了進來,室內雖然很暗,但也能看個大概。我猛然間發現,在右手吧檯的邊上有個只有幾十公分寬的小窗,竟然沒有裝防盜網,只要砸開上面的玻璃就能逃出這裡了。
我心頭一喜,又看了看周圍的情況,並不見那個姓李的王八蛋出現,於是從吧檯上拿起一個瓷質的煙灰缸,然後輕手輕腳的挪到那扇窗戶前,舉起煙灰缸就朝玻璃砸去。
可就在手揮到半空的時候,卻突然感到一陣涼風朝我的腦後襲來!
我心中大驚,幸好反應的快,低頭避了過去,同時掄起右拳反手向身後砸去,然而奇怪的是,我打中的東西卻軟綿綿的,絲毫不像人體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