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我走到他跟前,小聲問道,胡大爺,您這麼晚跑到這裡來幹什麼?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也問了句,就你一個?沒有別人看到吧?
我告訴他還有一個同事睡著了,自己正巧看到有人影過去,就追出來看看,卻沒想到竟是他。
胡大爺輕吁了口氣說,沒有其他人看見那還好,曉彬,你回去忙你的吧,千萬別告訴任何人,我到裡面有點兒事,一會兒就走。
我聽了便為難起來,勸他說,胡大爺,您還是快走吧,我那同事也不知道是真睡還是假睡,回頭這事兒真捅到領導那裡,就麻煩了,您總不能看著我被炒魷魚吧。
胡大爺說,曉彬,我知道你有難處,就算幫我一個忙成不成?我保證不給你添麻煩。
要不是真怕丟了飯碗,我真想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可是咱畢竟只是個臨時工,小心謹慎都唯恐出錯,更別說有意破壞規定了,當下只是不停地勸他。胡大爺也不停地求我,看樣子是鐵了心要去墓園。
說到最後他竟然撲通一聲跪倒在我面前,哽咽著求道,曉彬,求求你,我……我今晚必須得去一趟,否則就來不及了。
我一見這架勢,頓時就有點兒晃了手腳,趕緊扶起他說,胡大爺,您別這樣。好吧,好吧,乾脆我也一起去得了。回頭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您前兩天來掃墓的時候忘了東西在上面,我陪著上去找,但是沒找到。不過,您能不能先告訴我到底去墓園裡幹什麼?
胡大爺握著我的手說,曉彬,謝謝你。不過這事還是別問了,知道了對你一點兒好處都沒有,我可不能害你,還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咱們快去快回吧,別真壞了你的事。
我聽他這麼說,也就不好再問,當下便跟他一起向前走。
那老頭兒一進墓園,便從拎包裡拿出一個羅盤,手裡還不停掐算著什麼,然後由我照著亮尋路而上。
沒過多久我們就來到了E區的後半部分,這一片的墓都比較新,基本上都是今年以來新立的,至今仍空著的也不在少數。
胡大爺拿著羅盤帶我一直走到靠上的17排尾部才停了下來。我打著手電一看,只見最後三個墓的墓碑上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有,但頂蓋旁邊的灰口卻是很新,像是剛抹上去不久,還沒乾透的。
我心想果不其然,這三個墓就是同事剛封上的,而胡大爺要找的就是它們。可是這裡的具體位置同事並沒有提過,連我都不知道,這老頭兒卻能輕易找到,看來他果然沒吹牛,確實是個懂行的,除了老O之外,他恐怕是我第一個要佩服的人了。
只見胡大爺歎了口氣,接著從包裡拿出錘和鉗子,就往頂蓋的接縫處砸,我不由得一驚,暗道不會吧,難道老爺子你要重新開墓?
第五章 挖墳
眼見這老頭兒揮起錘子就「乒乒乓乓」的開砸了,我的頭皮也隨著那聲響一下下過電似的發麻。這大晚上的往埋死人的墓園裡跑本身就夠瘆人的了,現在你老先生還要把已經封住的墓室重新打開,這尼瑪跟直接挖人家的墳有什麼區別。
我趕忙上前拉住他說,胡大爺,這三個墓是你兒子買的不假,可既然已經封了還把它們再打開幹什麼?你可別嚇我啊,這要是被領導知道我就沒辦法交待了。
胡大爺丟下手裡工具,一把摀住我的嘴低聲說,噓,別出聲!今晚是中元,陰氣特別重,你不是學道之人,沒有根基,在墳地裡千萬不要說話,萬一被遊蕩的野鬼看見,纏上了就不會輕易放手,那就麻煩了。這墓今晚我必須打開看,遲了就來不及了。曉彬,其他的你知道了真的沒什麼好處,站在一邊兒幫我看著就行了。
我嚇了一跳,忍不住朝四下裡看了看,當即連連點頭,不敢再吱聲,只好就站在旁邊看著。
胡大爺拿著錘子和鉗子又開始敲打起來,但畢竟是人老了,氣力和耐力都跟不上,忙活了半天連一座墓頂蓋的半邊兒還沒有鑿開,自己卻累得「呼哧呼哧」的,手頭也越來越慢。
我在一邊兒看得心急如焚,暗想照他這個干法,哪怕拖到天亮也別想打開三座墓,就算能幹完這老頭兒也早就累趴下了,到時候黃花菜都涼了,還談什麼其他的?
沒辦法,我只好上前對老頭兒比劃了幾下,意思是讓我來幹這粗活,讓他先在旁邊歇歇,留點兒力氣一會兒再用。
胡大爺略一沉吟,便點點頭,將工具遞了過來,然後道了聲謝,拍了拍我的肩膀,退到旁邊打著手電幫我照明。
我一心想快點兒離開這裡,當下不敢再耽誤時間,甩開膀子就幹了起來。
龐大而空曠的墓園裡靜得連鳴蟲的叫聲都沒有,如此一來,便顯得我鑿擊墓穴頂蓋的聲音如同洪鐘大呂般的響亮,每一下的錘擊都像在震動著我緊繃的神經。如果不是旁邊還有胡大爺陪著,我簡直就要發瘋了。
如果是在平時,幹這種粗笨的體力活我是一百個不願意,原因就是又髒又累,還不會加一分錢工資。可這會兒卻絲毫沒有這種感覺,因為現在我腦子裡早就被恐懼塞得滿滿的。
說實在的,我很怕四周突然冒出什麼駭人的鬼怪,更怕打開頂蓋之後,發現胡大爺那個混蛋兒子在裡面藏著什麼可怕的東西。尤其是那老頭兒剛才說如果不打開這三個墓來看的話,就來不及了,更令我心驚膽戰。
大約十幾分鐘之後,第一座墓的頂蓋終於鬆動了,也虧了這墓室剛封上沒多長時間,白石灰還沒有完全乾透,否則再想打開可就真麻煩了。
我費力的把花崗岩的頂蓋撬開,然後和胡大爺一起把它推到一邊,只有幾十公分見方的墓室便顯露了出來,那裡面果然有一口小棺材!但上面別說福山壽海的圖案了,就連半條紋路都沒有,通體只是黑漆漆烏沉沉的,大小比人的手掌也長不了多少。
胡大爺頓時變得臉色鐵青,胸口不斷起伏著,直勾勾的盯著那棺材發愣。
過了片刻他才吩咐我站一邊不要動,然後俯下身去,小心翼翼的將那口小棺材從墓室裡拿出來,拔去上面的兩根小釘,接著就將棺蓋掀了開來。
當我看到那隻小棺材裡的東西時,只驚得目瞪口呆,心中不禁暗叫,我靠!不是吧?
原來那裡面裝的竟是一個稻草紮成的人偶!正面貼著一張寫滿東西的黃色紙符,「腦袋」上還插著一根細長雪亮的針,在手電筒的照射下閃著刺眼的寒光,讓那個草人顯得更加詭異。
這時胡大爺已經把它從棺材裡拿了出來,我忍不住湊上前細看,只見那草人的身體和手腳都是用紅繩捆紮起來的,但其實做的相當粗糙,只是略具人形罷了。
而黃紙符上面的字跡也十分潦草,真的如同鬼畫符一般,勉強認了認,似乎寫的是什麼「戊戌」、「丙辰」之類的字樣,看上去應該是什麼人的生辰八字。除此之外前面還有個人名,這個的字跡相對工整了一些,我很快辨認出那三字寫的是「丁逸群」。
而最觸目驚心的是,在最上面還有一串殷紅色的奇怪圖案,貫穿了整張紙符,顯然是胡大爺的兒子用自己的血畫上去的。
我只看得頭皮發麻,到了這個時候,就算再傻的人也能看出胡大爺這個混蛋兒子到底想要幹什麼了。只是我很納悶,這種扎草人下咒的方法也就是在三流影視劇裡出現,沒想到現實中竟然有人會信,還特意買了三個墳來「作法」,難不成這玩意兒真的有用?可是他要害得這個丁逸群又是誰呢?
我正滿腦子的問號,瞥眼之間,忽然發現胡大爺本來鐵青的臉上不知什麼時候竟變得毫無表情,整個人彷彿丟了魂,又像是中了邪似的,頹然半跪在第一個墓旁邊,動也不動。
我頓時緊張起來,不知道他是被手裡的草人嚇到了,還是出了什麼別的事,可又不敢出聲叫他,只好上前伸手去推,可他卻毫無反應,好像真的中了邪一樣,只把我嚇了個半死。
過了好一陣子,這老頭兒的眼睛終於動了一下,然而卻沒有轉頭,口中對我說,曉彬,我沒什麼事,時候不早了,你快點兒幫我把那兩個墓打開吧。
我又盯著他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狀,才提心吊膽的拿著工具朝旁邊的墓穴走去。
正在這時,我突然感到腦後的頭皮一痛,像是被人伸手扯了一下,慌忙轉身去看,只見胡大爺還傻愣愣的跪在地上,目光死死的盯著手裡的草人,根本沒有移動過。
我撫著後腦勺又向旁邊看了看,四下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一眼望不到頭的墳墓外什麼也沒有。心中一陣狐疑,難道剛才那是錯覺?可是頭皮被揪過的感覺隱隱還在,絕不像是心理作用,那麼剛才難道是什麼鬼怪在作祟不成?
想到這裡我不禁大駭,大半夜的在這裡實在太危險了,還是趕緊幫胡大爺搞定這件事,快點兒回傳達室去比較安全。
想到這裡,我趕緊揮起手中的錘子、鉗子拚命鑿了起來。但時不時仍朝那老頭兒看上兩眼,但見他始終跪在地上,口中還在喃喃自語,卻聽不見他說的到底是什麼。
大約一個小時之後,另外兩個墓的頂蓋也被我順利打開了。
不出意料,墓室裡放的是和先前一模一樣的那種小棺材,而棺材裡也同樣放著兩個貼了紙符紮了針的草人。只不過紙符上所寫的生辰八字和人名不同。但那兩人卻也都姓丁,一個叫丁至恆,一個叫丁至悅,照此猜測,這三個墓的「福主」不但有關聯,而且十有八九應該是「關係」非常密切的人。但胡大爺的兒子究竟為什麼要用這種方法來對付他們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