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節

  這時老O終於出聲喊停,等我喘了幾口氣,然後就向前走上了那條白玉色的橋。
  我忍不住好奇的問道,老圞,咱們為什麼不走金橋、銀橋那邊呢?
  老O說,金橋自開天闢地以來便是帝王將相專用的,橋的那頭便是升仙之路;銀橋是需要幾世修行的好人,來生投胎為大富大貴人家,你都走不了。
  我又問,那這裡和那邊的木橋、石橋又是什麼人用的?
  老O看著我微微一笑,然後告訴我,現在所走的玉橋正是普通人轉世投胎所走的,木橋留給野獸和畜生的,至於那座石橋就是大名鼎鼎的「奈河橋」,活著時在世間喪德作惡的人都要從那裡過。橋下全是冤魂惡鬼,走到半截就會陰風大作,要是失足掉下去,就會墜入下三途,永世不得超生。我們兩個雖然不是真正的轉世投胎,但也不能隨便亂走。
  我吐了吐舌頭,跟著他繼續前行。過了橋,又走過一條寬闊的石板路,面前突然出現了一條極寬的大河。
  只聽老O長出了一口氣說,就是這裡了,你快回去吧。
  我搔著頭奇道,怎麼回去啊?過河?水這麼大,我怕游不過去啊。
  老O笑了笑,接著突然伸手一把將我推進了河裡!
第九章 「謊言」
  我哪料到老O會突然出手推我,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噗通」一聲就摔進了河裡。只覺得那河水冰涼刺骨,而且混濁不堪,眼前頓時混沌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了,當即便嚇了一跳,趕緊掙扎著向上游。可是那河水竟然一點兒浮力都沒有,撲騰了半天非但沒有游出水面,反而不斷下沉!
  我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心想難道這個老O又是什麼可怕的東西假扮的,老子又中了一回別人的圈套?
  然而現在我甚至連埋怨自己的工夫都沒有了,因為那河水就像沼澤地裡的泥潭一樣,越是用力就沉得越快。同時呼吸也越來越困難,很快就忍不住喝了幾口水,腦袋開始昏沉起來。
  就在我即將沉入河底的時候,右手掌中的捨子花突然精光大盛,耀得眼前一片血紅,霎時間竟讓人有種泡在血水中的錯覺,而那種溺水的憋悶感卻立刻減輕了不少。
  隨著紅色的光芒越來越強,我漸漸連眼睛也睜不開了,緊接著背心就貼到了河底。
  於是趕緊掙扎著想撐起身來,卻發現觸手的地方乾燥平滑,一點兒也不像是泥沙淤積的河床。
  我猝然心驚,趕緊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歪坐在一塊公墓的墓室頂蓋上,四周除了成排成片的墓碑外,哪還有什麼河在?
  我頓時便糊塗了,自己怎麼突然跑到墓園裡來了,難道已經從「陰曹地府」裡出來了嗎?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也就是說剛才那人的確是真正的老O,他並沒有騙我。
  此時太陽雖然還沒有完全升起來,但天已經很亮了,晨曦中還伴著鳥兒的叫聲。
  我仔細看了看,確定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是墓園的4區,而背後的墓位是4排14號。
  4區也就是D區,其實墓園這裡從前都是按照1、2、3、4、5、6這樣的數字編號來排序的,但後來某位閒得蛋疼的領導認為「4」字跟「死」字是諧音,「3」字和「5」字又跟「散」和「無」是諧音,聽起來很不舒服,也不利於「公共殯葬事業的蓬勃發展」,於是決定對外統一改為從A到F的英文字母來編號,這樣聽起來就順耳的多了。
  其實誰心裡都門兒清,這屬於典型的拍腦袋決定。本身這裡就是埋死人的地方,人都死了自然一了白了,啥都沒了,哪來那麼多摳字眼兒的講究?況且大區的編號好改,可每區內部的行列序號根本沒辦法動啊,因為諸如二十幾、三十幾這樣的,英文字母根本不夠用,說起來也很不放便。而且那些編號「不吉利」的墓位照樣還是無人問津。所以我們這些內部工作人員平時大多也還是用數字來指代各個墓區,尤其是4區,私下裡從來沒人把它叫D區。
  不過我此刻卻很是納悶,這個4區4排14號不就是第一次見到老O時他買的墓位嗎?當初我還曾經在肚裡暗笑他居然連這種號碼也願意買,然而後來我自己也曾經在這裡呆過整整一個晚上,幸好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可現在從「陰曹地府」裡出來,怎麼又到這裡來了呢?難道純粹只是個巧合嗎?
  想到這裡,我又朝身後那塊墓碑看去,只見那上面竟然沒有福主的名諱,也沒有任何孝子賢孫的姓名,只有墓碑的邊上。
  這可真奇了,當時下葬之前我還曾經幫忙核對過這個人的死亡證明和火化證,雖然名字已經完全沒有印象了,可是我敢肯定所有手續都是齊全的,怎麼現在卻成了無名之塚了呢?
  再仔細看了看那墓碑邊上的福主的生卒年,只見那上面所寫的生日和我竟然是同一天!而死的日子就是老O來公墓下葬的前一天!
  我嚇得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耳邊「嗡嗡」作響,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
  過了好半天,我才回過神兒來,撫著胸口歎了口氣想,別自己嚇自己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這個人八成是老O的親人或者好朋友,只是碰巧了和我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說不定正是因為如此,老O才會另眼相看,把我當成古交好友,一次又一次在危難中伸出援手,說起來這應該也算是種緣分吧。
  提起老O,我不禁又開始擔心起來,當時他把我推下河,讓我回到了這裡,可他自己呢?是不是也一起出來了呢?現在看來他又一次「失蹤」了,除了等待他的下一次出現外什麼也做不了,可我對這種模式真是討厭透了,總覺得和他之間始終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牆,究竟什麼時候我們兩個才能像真正的好朋友那樣無話不說,毫無隔閡呢?
  我長長的歎了口氣,知道這會兒不是感歎的時候,現在到底該怎麼辦呢?是繼續在墓園裡看看那兩個同事到底怎麼樣了,還是趕緊回到傳達室去報警?以昨晚發生的事情來看,他們兩個極有可能已經凶多吉少了,然而我並沒有見到屍體,即使跟著老O在「陰曹地府」裡轉悠了一趟也沒有任何發現,所以報警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可那個問題又來了,這種事情究竟怎麼跟警察開口呢?
  我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再到上面的F區看看,然後再一路走下來,權當是早晨巡查了,如果還是沒有發現的話,我就趕快回去,等上班時間立刻把他們兩個失蹤的情況告訴領導,讓他們想辦法去吧。
  想到這裡,我便邁步又沿著台階向上走。雖然現在天光大亮,但我心裡還是有些害怕,昨晚F區那裡是一片殺「人」的刑場,所有的墓碑都不見了,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情況。
  走出沒多遠,F區的平台就出現在了面前,只見那片廣場已經消失不見了,整個墓區又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靜悄悄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
  我連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大著膽子轉了一圈兒,結果雖然沒有找到那兩個同事,但卻發現又有十來塊墓碑的碑身從中部發生了開裂的現象,我立刻意識到這八成兒跟昨晚這裡發生的「行刑」事件有關,如果這裡的「陰曹地府」還在的話,這種情況還不知道要持續到什麼時候。
  而領導昨天才說過,再發生類似情況就要追究相關人員的責任,呵呵,真不知道他們要是看了當時那些恐怖的情景會作何感想,又該去追究誰的責任。
  我沒有辦法,於是便轉身向回走,一路向下,直到走出整個墓園也沒看到他們兩個人的影子,只好歎了口氣,心想反正自己已經算是盡職盡責了,正所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呆會兒像領導如實匯報後該怎麼著就怎麼著吧,大不了就是被掃地出門,不吃這碗飯也就是了。
  想到這裡,我便直接往傳達室走去。
  可當我走門口把鑰匙插進鎖孔的時候,卻突然發現只轉了半圈兒門就開了!
  我這一驚可是非同小可,昨晚出去的時候我明明記得自己把門鎖好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道中途有什麼人回來過嗎?
  我趕緊仔細看了下,確定大門完好無損,絲毫沒有被撬動過的痕跡,於是趕緊推門而入,可等我向屋裡看去時,頓時就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
  原來那兩個同事一個躺在桌子上,另外一個則趴在桌子上,全都酣睡未醒,呼嚕聲此起彼伏,一聲比一聲響亮,而我留在桌子上的酒菜已經被吃了個精光。
  我不禁眉頭一皺,怎麼?這兩個傢伙並沒有出事?而是早就回來了?可他們回來時發現我不在,竟然還坐的住,不光不去找,甚至連電話也不打一個。
  一念及此,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當即走到趴在辦公桌上的那傢伙旁邊,拍著他的後背叫道,哎,起來!快起來!
  一連喊了好幾聲,那傢伙才終於抬起頭來,睡眼惺忪的看著我,又看看牆上的掛鐘,然後不耐煩的說,這才幾點啊,你就來上班?平時咋沒看你這麼積極?
  我一聽更氣了,原來這傢伙還以為我沒等到他們,就回家舒舒服服的睡覺去了呢,當即怒道,什麼屁話!我找了你們兩人整個晚上,現在才回來,你們倆倒好,回來也不是打個電話跟我說一聲!
  那同事臉上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皺眉問道,找了我們整個晚上?曉彬,你說什麼胡話呢?昨天晚上是我跟老邢值班,你小子一下班兒比兔子竄得都快,找我們幹啥?
  我頓時便愣住了,實在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這樣說,難道兩人趁著出去的時候幹了什麼事不想讓我知道?還是昨天在墓園遭遇了什麼異常而失去記憶了?
  如果擱在以前,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我是絕對不可能相信的,可現在我卻覺得這個世界上不可能的事情還真的不太多。
  想到這裡,我又指著桌上剩下的菜湯底說,你小子裝熊是吧?昨天我是要走,可是被你們兩個拉著不放,非說要等你們巡查回來吃完了才行,忘了嗎?這些菜還是我去買的呢。
《我在公墓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