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節
他見我睜開眼睛,這才鬆開手,將銅鏡收好,然後皺眉問道,彬哥,恁剛才到底弄啥勒?咋躲到這地方來了,俺喊了這半天都喊不應你!
我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斜眼看了看,只見窗口外面一片漆黑,還伴隨著「嘩嘩嘩」的聲音,顯然雨還在下著,看來我是從那個幻境中出來了,可是剛才那道白光究竟是怎麼回事?葛昀最後到底是死是活?我根本就沒有看到,原來還指望在幻境中能夠找出解開玉器之謎的辦法,現在卻仍然是迷霧重重,甚至比之前更讓人費解。
李雲濤見我望著傻呆呆的望著窗外,還以為又出了什麼事,當即又推了我兩下。
我打著手勢告訴他自己沒事,喘勻這口氣之後,才問道,雲濤,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歎了口氣,然後便說起別來情由,原來剛才突然下暴雨的時候,他也跟我一樣想找個地方先躲起來再想辦法,可是喊了兩聲卻沒有人答應,一轉頭就發現我不見了。
他當時也嚇得著實不輕,以為那些發出怪聲的東西引去了,於是趕緊打著手電四下裡去找,結果從村口到村尾轉了一圈兒也沒看到我的影子,但是又相信我絕對不會拋下他一個人獨自跑掉,當下又開始在村內的斷瓦殘垣中搜尋,一直來到這間屋子前,突然聽到裡面隱隱傳出喊叫聲,竟然像是我的聲音。
他雖然心中暗喜,但又不敢確信,只好從包裡拿了件法器在手來,這才踹門而入。一進來就看到我靠在牆角那裡發瘋似的亂抓亂打,趕緊用鏡子照了照,確定無誤之後才撲上來想把我晃醒,粗粗算起來,從我消失到被他找到,這中間應該有差不多一個小時,可在幻境中卻過了將近一天!
我看著他渾身濕淋淋的樣子,突然間發覺自己真是個沒用又可笑的人,無論在哪兒總是需要別人照顧,在老O身邊是這樣,在周涵和李雲濤身邊還是這樣,不禁長長的歎了口氣,然後便把剛才下雨後發生的事情,包括在幻境中的經歷全都告訴了他。
李雲濤聽得眉頭越來越皺,等我說完之後,他卻一言不發,只是托著下巴沉思了起來。
隔了片刻之後,他突然搖頭苦笑道,彬哥,俺說句不中聽的話,咱倆和周哥可能已經木救了。
我自己儘管也隱隱有這種感覺,但此刻聽別人說出來還是忍不住心裡一涼。的確,這件事情即使還有解決的辦法,恐怕也不是我們兩個人能做到的。
一時間我們兩個人都不再言語,感覺以後的日子就像外面的黑夜一樣,永遠不可能再有光亮,而且不知何時就會突然消失,情緒頓時跌落到了谷底。以往我時常笑話那些自殺的人是傻逼、神經病,正所謂好死不如賴活著,可現在想來,有時候死亡其實是最正確的選擇。
我們倆就這樣默默無言的乾坐著,不知過了多久,窗外依然是黑咕隆咚,但大雨卻停了下來。
這時,李雲濤忽然又開口道,彬哥,看來咱還得想辦法再到下頭那個大溶洞去瞅瞅,反正現在木有別的法子,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點點頭,看著他說,好!不管結果怎麼樣,咱倆只要盡了力也算問心無愧,如果老天爺開眼,能讓咱們三個裡頭有一個活下去,那也比全都等死的強。
李雲濤笑了笑,沒有說話,伸手把我拉了起來,然後就朝門口走去。
也許是下過雨的原因,出門之後感覺涼颼颼的,空氣中瀰散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草腥味。
我和李雲濤檢查了一下身上的東西,確認沒有什麼落下之後,便繼續沿著石板路向前走,然而只走了分把鐘,我們突然發現前面出現了黑影,從身形上來看竟像是一男一女!
第二十三章 七星井
我和李雲濤幾乎連想也沒想,便馬上不約而同的收起了手電筒,跑到旁邊一堵破爛的矮牆下面躲了起來,然後伸出腦袋朝前面望去,只見那男人在身旁女人的攙扶下,也在一步步朝前走著。
李雲濤一邊目不轉睛盯著他們,一邊低聲問道,彬哥,恁眼神兒比俺好,瞅瞅那男勒到底是不是周哥?
我此時也正盯著那對男女,但聽他這樣問,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答。其實,光從背影上就能知道那個女人就是周涵的女朋友無疑,這一點根本無需多想,可是要問她旁邊那個男人到底是不是周涵,我卻只能用「可能」這兩個字來解釋。
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為那個人走路的姿勢相當奇怪,駝著背,弓著腰,還耷拉著腦袋,走起路來一步三晃,簡直就像恐怖電影裡的殭屍一樣,顯得十分詭異,估計如果沒人攙扶的話,他隨時都有可能癱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即使憔悴得不像人樣,周涵也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當然,也不排除這傢伙此刻的身體比之前更加虛弱,所以才會變成這副德性,但在沒有看清容貌之前,我還不是不敢肯定眼前這個人究竟是不是他。
不過,比起這個,關於那女人的事情才是最讓我感到疑惑不解的。
要知道在幻境中葛府前院的大廣場上,我曾經親眼見過那個叫韻兒的女人,她的音容笑貌、個頭身材和周涵的女朋友完全沒有任何差別。雖然最後證明那只不過是葛昊老賊設下的陷阱而已,但同時也證明葛昀戀戀不捨的那個女人的確就是她,否則就不會輕易上當了。
然而如此一來,就不能不讓我開始聯想這個韻兒和周涵女朋友之間到底有什麼關聯,不管是類似葛昀和周涵那種前世今生的關係,又或者兩人壓根兒就是同一個人也好,既然當年他們是這樣相愛,為什麼眼前這個女人卻要用玉鐲把周涵害成這副慘狀呢?
關於這個問題我真的一點兒頭緒都沒有,只好跟李雲濤實話實說,但緊接著又補充道,既然他和那女人在一起,要是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周涵。咱倆千萬別驚動他們,悄悄的跟在後面好了,看看那女人到底要把周涵帶到什麼地方去。
李雲濤輕輕點了點頭,然後說,中!咱倆別跟的太近,把手電也收好,貼著牆根兒走,白叫他們聽出動靜就行勒。
他說著便從牆後面繞了出去,我也趕緊跟了上去,兩個人就這樣緊貼著石板路旁邊的殘垣斷壁,輕手輕腳的走著,盡量不發出特別突兀的聲音。
此時,頭頂的天空仍然被烏雲遮蓋著,看不到月亮和星星,只有些許微弱的光,能見度非常低,而我們又不敢跟的太近,所以遠遠望去那兩個人只剩下了模模糊糊晃動的影子。
大約走了五六十步的樣子,前面已經到了岔路口,正對面靠右手邊的地方是棟四層小樓,那裡便是當時鑒鎮村舉辦婚禮的新郎家,但此刻在我看在眼裡,腦海中浮現出的卻是幻境中的葛府大宅,渾身不由得打了個寒戰。
可那兩個人半步也沒有停留,直接轉向左手邊,然後沿著青石板路繼續向前走,我和李雲濤也趕緊轉彎跟了上去。
又走了幾分鐘時間,我們倆已經尾隨他們來到了村尾處,只見四下裡一片漆黑,除了模糊不清的樹影和草叢外,就只能遙遙的望見遠處半空中有一點血紅色的亮光,在忽左忽右的晃動著。
不用問也知道,這肯定就是鎮魂殿外的那盞紅燈籠,只看起來位置和鑒鎮村剛好相反罷了。
我望著紅燈籠所在的地方,心想八成兒那裡才是他們兩個的目的地。
果然,就看那女人扶著身旁的男人徑直朝鎮魂殿的方向慢悠悠的走了過去。
大約十分鐘之後,一棟破敗不堪的古建築便映入了眼簾,大門上方的「吳氏宗祠」四個大字還依稀可見,赫然就是之前我和周涵、李雲濤他們為了躲避鬼魂誤闖而入的那個大祠堂,當時我們還曾經在裡面看見了一大堆死人牌位,從而判斷鑒鎮村就是匣坑,現在想來雖然不是全無道理,但多少還有些武斷可笑。
然而,正當我滿心以為那兩個人會推門進入祠堂的時候,卻萬萬沒想到他們居然在門口兒打了轉,然後又折過頭來繼續往回走了!
我和李雲濤對望了一眼,不禁都嚇出一身冷汗,要知道這建村的地方是皖南山區裡極少見的平地,現在四周的地面上除了泥土就是荒草,放眼望去一目瞭然,毫無遮擋,根本沒有任何地方可以藏身,再加上這會兒月亮已經慢慢從雲層中鑽了出來,能見度比先前強得多了,要是等他們走得再近一點兒,不發現我們兩個那才叫見鬼呢。
情急之下,我們倆趕緊向遠處跑開了十幾步,然後整個人趴在草叢裡。
這夜晚的草上全是露水,弄得地面又濕又涼,人趴在上面極不好受,但根本顧不了那麼多了,當時大氣也不敢出,只祈禱自己的身體在這種烏漆麻黑的地方不要太顯眼,然後被那對方發現,但旁邊陣陣冷風吹在後背上,還是讓人忍不住汗毛直豎。
沒過多久,那女人扶著男的就走到了離我們只有十幾米的地方。聽著他們的鞋子踏在地面上發出的聲響傳到耳朵裡,我的心頓時提到了嗓子眼兒,但仍然忍不住從草叢裡抬眼向他們望去。
此時月光剛好正面照在那對男女身上,我清楚的看到那男人形容枯槁,臉皮像縮了水一樣,緊緊的貼在骨頭上,看上去竟像一具正在行走的骷髏似的,但從五官上仍能辨出那就是周涵!
我忍不住「嗯」了一聲,差點兒就叫出聲來,當下趕緊抬手死死摀住自己的嘴,李雲濤顯然也看得真真切切,身體不由自主的也抖了起來,只是強忍著不發出聲音。
幸運的是,周涵一直有氣無力的耷拉著腦袋,而那個女人的目光則始終向前看著,似乎並沒有發現我們兩個,堪堪從旁邊走過之後,果然又朝著村子的方向走去了。
我和李雲濤等他們足足走出三十米開外之後,才輕手輕腳的慢慢爬起身來,定了定神兒才繼續追趕上去。
但奇怪的是,這次周涵和那個女人並沒有按照原路返回,而是繞到了另外一條出村的路上,看架勢倒像是要把整個村子都逛一遍似的,我們兩人跟在後面就像在看兩個鬼魂在約會散步,那情景讓人感覺頭皮直發麻。
又過十幾分鐘,不知不覺我們已經來到了村子的入口處,而女人還是沒有停下腳步,仍然繼續向前走著。我和李雲濤雖然心中大惑不解,是在不明白這兩人如此漫無目的的走到底有什麼用意,但此刻也沒工夫多想什麼了,只好耐住性子繼續跟在他們後面走。
那女人攙著周涵下了青石板路,然後徑直朝前走。這下我徹底糊塗了,難道她是就此離開村子嗎?那之前在村子裡轉悠這大半天又是出於什麼目的?總不可能是想帶著周涵來自己的「出生之處」故地重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