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更奇怪的是,還沒等我反應過來,腦中就浮現出剛才老O口中噴出光束,以及凌空子張開血盆大口狂吸那一瞬間的情景,繼而又開始出現他剛才對著李雲濤腦袋上破洞吸收紅煙的樣子,再接下來,匣坑村中周涵和「韻兒」的淒婉故事,醫院裡「老煙槍」和添添的父子慘劇,張啟明、張啟迪的死……
  過往大半年中發生的事情像過電影一樣樁樁件件全都浮現了出來,一刻不停地衝擊著我的大腦,此刻我雖然眼望著手掌心,那些情景卻伴隨著耳邊的笑聲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折磨的我痛苦不堪,心中像憋了一團火似的,說什麼也靜不下來,更無從去集中精神。
  我心中不由得越來越急躁,知道這樣下去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抬眼看去,只見凌空子口中仍在貪婪的吸著,但冒著幽光的雙目卻像在望著我,張開的血盆大口也似乎帶著猙獰的笑意。可老O口中噴出的藍白色的光柱比先前相比已經開始轉細,亮度也有所減弱。
  我知道這一定又是他在作祟,而且老O和那個人的力量多半已經進入了他的身體,用不了多久,最可怕的事情就會到來,而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在面前發生。
  此時此刻,事情已經不允許我再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可顧慮的了。
  我瞥眼望了一下手術床前的器具台,然後一個箭步衝到跟前,抄手抓起兩根說不出名字,但卻又細又長的錐狀器具,然後一手握著一根,同時朝耳朵深處扎去!
  雖然耳蝸深處傳來錐心的劇痛,那陣「嘿嘿嘿」的聲音和頭腦中的浮現出的亂象也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但觸覺卻實實在在的告訴我,有兩股溫熱的液體正從耳蝸深處向外流著……
  強烈的痛感使我的精神一震,而如此同時,注意力也開始前所未有的集中。
  我不由自主的笑了笑,只覺得耳中的痛感似乎也沒有先前那麼厲害了,於是趕緊翻開右手,重新盯著又掌看去,而此時我也並不是在假想李雲濤還活著,而打從心底裡盼著他仍然能夠起死回生。
  這次果然不同,很快我就感覺掌心出現一種如有若無的灼燒感,又過了兩秒鐘,那種灼燒感便愈發清晰起來,就像被放在炭火上燒烤那樣。
  片刻之間,我就感覺右手上灼熱無比,彷彿捧了個滾燙的湯碗一般,但心中卻更加興奮,竟然並不覺得有多麼難以忍受。
  緊接著,我掌心忽然騰起一團血紅色的螢光,將整個手掌包裹了起來,而與此同時,掌心的「捨子花」也開始發生變化,那些本就形態逼真、栩栩如生的「花瓣」和「花蕊」竟一片片從平面的皮膚中冒了起來,漸漸變成了一朵真正的花,如同火焰一般的盛放在我的手掌中!
  那血一樣鮮紅的顏色美得令人心醉,但卻又忍不住毛骨悚然……
  眨眼之間,就看那朵捨子花上一條捲曲的花瓣突然朝旁邊彈開,像甩出的魚線般甩出老長,直接勾在李雲濤露出的腦洞上,然後又如活著的爬蟲般繼續向裡面伸展著。
  我掌心的灼燒感還在持續著,血紅色光芒不斷增強,而那朵捨子花也許是被花瓣牽扯的原因,竟然在不停地晃動著,看上去十分詭異。
  我不敢有絲毫放鬆,眼睛仍然盯著手上的捨子花,心中繼續執著於李雲濤仍然在生的念頭,那時節竟真的連凌空子和老O他們都忘記了。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樣,也不知過了幾秒鐘還是幾分鐘,我只覺得手上「噌」的一晃,那根深入到李雲濤腦髓裡的花瓣便突然間連根斷絕,捨子花隨即塌陷了下去,重新融入掌心的皮膚裡,而包裹在周圍的血紅色螢光也緊跟著一閃即逝。
  我愕然抬起頭來,只見李雲濤雙目緊閉,臉上沒有半分血色,腦袋上的空洞也仍然還在,不光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甚至跟先前相比連一點兒變化都沒有。
  我不禁大驚失色,難道剛才又出了什麼差錯?老O交給我的任務就這麼失敗了?
  想起老O,我心裡頓時咯登一下,趕緊轉頭看去,只見從他口中噴出的藍白色光柱已經細如絲線,幾乎看不到了,而凌空子的嘴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恢復成了本來的樣子,眼睛仍然看著我,臉上滿是得意的神情,似乎是在告訴我這一切都結束了。
  隨著最後一絲光束被吸入凌空子口中,老O眼中的幽光也隨之消失了,他仍然直挺挺的站著,漆黑的雙眸竟如死水一般,再沒有半分神采。
  我腦中「嗡」的一下,感覺聚集在身上的力量一瞬間便全部消散的一乾二淨,腳下一軟,便頹然坐到在地,一種前所未有的悲傷感湧上心頭,任何肉體的傷痛與之相比都顯得那樣微不足道。
  儘管我不願意相信,但事實無情卻無情的告訴我,老O已經死了。
  害死他的人是眼前這個人面獸心的惡魔,我無法原諒他,但卻沒有能力給老O報仇,所以,我更恨我自己,恨得無以復加!
  眼望著凌空子收起眼中的幽光,緩緩落在地上,猙獰的臉上充滿了興奮的表情,緊接著高舉雙手,仰天大笑起來。
  然而這時,在我的耳中能聽到的只有微風般的一點兒聲音,剛才那一下扎得雖重,但似乎聽力還沒有完全喪失,但此刻我已經萬念俱灰,寧願自己是個聾子,甚至和老O、李雲濤、周涵他們一樣是個毫無知覺的死人。
  對!與其繼續折磨,倒不如自己了斷,至少自己這條命可以不受別人的擺佈。
  我轉頭望向旁邊的手術器具台,然後伸出手去,想夠一把刀子,可這時我的身體又開始不聽使喚,手抬到半截便抬不上去了,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居然連死都那麼難。
  想到這裡,我心中又是一痛,下意識的把手摸去,卻突然感覺胸口似乎有什麼東西,又仔細摸了摸,突然醒悟那是凌空子老賊送的玉刀,我一直把它放在裡面的口袋裡,竟來自己的都忘了。想想之前他贈刀時的情景,我不禁又苦笑了一下,現在看來這老賊當初的想法絕不是讓我在關鍵時刻幫助李雲濤,但具體是為了什麼,這會兒也已經沒有必要追問了。
  我伸手入懷,掏出那把小玉刀,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凌空子,只見他還在興奮的狂笑著,於是便反握刀柄,狠狠地向自己的頸中刺去……
  就刀鋒即將穿入皮肉的時候,我突然感覺旁邊的手術床猛地一晃,緊接著手中的玉刀便被奪走了!
  我登時吃了一驚,抬頭看去,只見一個渾身赤條條的人影從眼前掠過,大吼了一聲什麼,便飛也似的衝向凌空子……
第九卷
第一章 失聰
  當我清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醫院的病床上,溫暖的陽光從外面射進屋內,而老O就站在不遠處的窗口邊,雙手抄在胸前,眼睛望著窗外,不知道是在思考事情,還是在專注的瞧著什麼東西。
  儘管我怎麼也想不起那晚李雲濤衝向凌空子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這裡來的,但看到老O平安無事,不禁大喜過望,心裡想著說不定李雲濤也還活著,於是便強撐起身體想開口叫他。
  然而我喉嚨裡只剛剛發出一個「老」字,就覺得雙耳深處一陣撕心裂肺的劇痛,渾身冷汗直冒,這才記起為了之前不受凌空子老賊的干擾,我故意用尖銳的手術器具把自己的耳膜扎破了,當時一心只想著幫老O脫困,還沒覺得有多難熬,可現在這種疼痛感簡直讓人無法忍受,再加上此時的我身心虛弱,只覺得眼前一黑,便又昏了過去。
  迷迷糊糊中,我便開始做夢,羅娜、周芷晞、胡大爺、張啟明、張啟迪、「老煙槍」、周涵、李雲濤來來回回不停地腦海中浮現,就好像把一樁樁一件件又重新經歷的一遍似的。
  後來,不知不覺竟又置身於漆黑的寒夜中,無邊的薄霧籠罩著寂靜的荒野,身前則是一條筆直的小路伸向遠方,兩旁開滿了血一樣鮮紅的捨子花……
  一切都是那個熟悉的樣子。
  「我」對此早已沒了之前的恐懼感,當下索性信步而行,過不多時就看遠處站有個高大的人影,正面對「我」站立著,於是繼續向前走,很快就來到離對方只有幾十米的地方,這時「我」終於看清了,那個人竟然就是老O!
  其實「我」並不感覺有多吃驚,經歷了那麼多之後,「我」早就猜到這個數次出現在夢中人一定就是他,只是不明白這個夢到底意味著什麼,於是不由自主的便走了過去。
  隨著距離不斷拉近,老O的容貌也越來越清晰,只見他那張冰冷的臉上竟寫滿了傷感與不捨,眼神中似乎還透著些許提示的意味,似乎是在示意「我」趕快逃走。
  「我」見狀不禁一愣,就在停下腳步的那一瞬間,突然感覺勃頸上一涼,喉嚨立刻就被什麼東西勒住了!
  「我」知道這一定是那根曾經在夢裡綁過自己的那條鐵鏈,雖然下意識的想掙脫,但根本抵不過那股巨大的力量,很快就被拽倒在地上,向後拖行。
  「我」左手死命的抓著頸中的鐵鏈,右手向不遠處的老O伸出,希望他上前把我救下來,然而他臉上的表情雖然也同樣十分痛苦,但卻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眼睜睜的看著「我」像只破口袋一樣被越拖越遠。
  就在被勒得快要斷氣的時候,「我」看到老O緩緩閉上雙目,眼角垂下兩行淚水……
  我渾身一激靈,立時驚醒了過來,睜開眼睛看時,見窗外的確已經黑了下來,屋裡亮著燈,耳中的疼痛感仍然還在,但相比之前似乎要好舒服了些,至少還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當下輕輕吁了口氣,然後轉頭向旁邊看去,只見老O就坐在我旁邊,眉頭微皺,正低頭聚精會神的看著什麼東西。
  我好奇心起,忍不住又吃力的把目光向下望去,就感覺眼前有一片瑩瑩的金光閃著,再仔細看去,原來他竟把我的外套攤在兩腿上,而那片金光正是上面密密麻麻的殄文發出的!
  我不禁暗暗心驚,衝口叫道,老圞!
《我在公墓看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