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進了大門是一座影牆,繞過影牆便是個露庭,庭院中間有一眼井,再往裡就是客廳了,客廳裡坐著七八個人,首座上是一個六十歲左右的長者,而坐在兩旁的也是上了年紀的人。見到中年人領著三個陌生人進來,全都站了起來,為首的長者幾步走到舒逸他們面前:「誰是清風道長?」
舒逸微笑著指了指謝意,謝意先是一楞,接著便披上了道袍,應聲道:「無量壽佛。」他也不置可否,卻做足了道士的派頭。中年男子忙向謝意介紹道:「道長,這位便是易先生。」舒逸淡淡地瞥了易先生一眼,他應該就是那個琴師的兒子。不過他的臉色很難看,蒼白得有些鐵青。
易先生一把抓住謝意的手:「道長,救救我父親!」謝意看了舒逸一眼,舒逸微微地頜了下首,讓謝意自己臨場發揮。謝意說道:「先帶我們去看看吧。」易先生看了看舒逸和西門無望,謝意說道:「他們是我的助手。」
聽了謝意這話,易先生放開了謝意的手:「道長,請隨我來。」便領著三人向後面的廂房走去,客廳裡的人都跟了進來。
看來易老琴師是出事了。
到了一個房間的門口,易先生對身後的人說道:「讓道長他們先進去看看吧,其他人等在門口。」舒逸三人正準備進去,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慢著!他們不是道士。」這話一出,大家都驚呆了,轉身向說話的人望去,舒逸的心裡有些苦澀,怎麼會是他?
說話的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正從外面進來,他身後跟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子,舒逸認得這一老一少就是在於莉店裡飲茶的那兩個人。謝意不認得他們,他說道:「你憑什麼說我們不是道士?」易先生臉上露出不悅:「易平,別亂說話。」少年原來叫易平,竟然也是易家的人。
易平說道:「我沒有胡說,他們是從清涼山石頭城過來的,他們是來找太爺爺的。」易先生聽了這話,望向舒逸三人的目光有了疑惑。
舒逸說道:「我們是想找易老請教些事情不錯,不過這也不能說我們不是真的道士吧?至少他就是。」舒逸說得臉不紅,心不跳。謝意又宣了一聲「無量壽佛。」易先生正猶豫著,謝意側身進了屋去。
易先生歎了口氣:「希望你們真能救得了家父。」易平還想說什麼,和他一起的那個姓范的中年人把他拉住了。
床上躺著的人便是易老,像是睡著了一般,呼吸均勻,但舒逸、西門無望和謝意三人卻一眼就看出了異樣。易老的臉上和手上竟然出現了屍斑。西門無望「啊」了一聲,舒逸瞪了他一眼。
舒逸說道:「易先生,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易先生看了一眼謝意,謝意說道:「說吧,你不說出來我們也幫不了你們。」易先生不是傻瓜,他已然發現這三個人並不是道士那麼簡單,他說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舒逸看了看跟在身後的兩個易家的人,易先生揮了揮手:「你們先出去,把門關上。」
易家的人出去之後,舒逸掏出證件,遞給易先生,他看了一眼,不解地說道:「這件事怎麼和國家安全扯上關係了?」舒逸說道:「實話告訴你吧,我們這個處還有個別稱,『詭異領域罪案調查處』,而且我想令尊出事應該與我們手上正在調查的案子有關。」易先生緩緩地點了點頭:「好吧,我們去書房吧,我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你們。」
易先生帶著三人走出了房間,準備去書房,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舒先生,如果一會我請的道士來了怎麼辦?」舒逸說道:「來了就讓他折騰吧,不過最好別讓他們動易老的身子。」易先生忙安排了一下才領著三人進了書房。
「家父已經昏睡了五天了。」在書房坐下後,易先生長歎了一口氣,輕輕地說道。
第十四章 催眠
易先生說道:「家父雖然年邁,精神偶爾有些恍惚,但大多時候是清醒的,飲食、睡眠都很規律,身體並沒有大礙。直到五天前的晚上,大概十一點多鐘吧,父親突然把我叫到他的床前,他說總感覺有雙眼睛在盯著他。我讓人仔細在房子周圍查看了一番,卻沒有任何的發現。」
舒逸掏出香煙,向易先生投去一個詢問的目光,易先生淡淡地笑道:「不好意思,我不抽煙,所以也沒有準備,你們自便。」謝意不抽煙,西門無望倒也點上了一支。
易先生接著說道:「誰知道第二天早上十點多鐘還沒見家父起床,照著平時,他七點不到就已經在院子裡溜躂了,我不由想起了頭天晚上的事情,便帶著人去了家父的臥室,然後便看到了你們今天看見的這一幕。無論我們怎麼叫他,搖他都沒有一點反應,就像是睡熟了一樣。」
西門無望問道:「去過醫院了嗎?」易先生點了點頭:「去過了,可醫生也檢查不出來,我們想讓老人住院治療,但醫院卻說他這只是正常的睡眠,不願意收治。」易先生苦笑了一下:「或許是被家父身體上的屍斑給嚇著了吧。」舒逸微笑道:「所以你沒有辦法,只得寄希望於和尚道士了?」
易先生說道:「我總得做點什麼吧。」
舒逸說道:「那個小孩是你孫子吧?」易先生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舒逸的思想跳躍會這麼大,他點了點頭:「你是說平兒吧?是的,是我孫子。」舒逸說道:「怎麼沒見到你的兒子?」易先生說道:「哦,他出差去了。」舒逸問道:「你沒把家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嗎?」易先生搖了搖頭:「沒有,我想他就算知道也幫不了什麼忙,再說過幾天他就回來了。」
舒逸又問道:「我們來的時候客廳裡的那些都是族裡的老人吧?」易先生點了點頭:「都是族裡的人,家父是族長,雖然現在族長只是個虛銜,但還是很受到族人敬重的,家裡出了事,他們都很關心。」
舒逸說道:「易平怎麼會在石頭城出現?那個范先生又是什麼人?」
易先生說道:「易平自幼就和家父學習音律,雖然不到十五歲,卻已經有小成了,范先生是個琴商,在石頭城也開了家琴店,由他牽線,易平便在金陵的一些琴行裡負責調弦試音,掙點小錢,你們也知道,以易家的家世,他是不用這樣的,可這小子很倔,只能由他了。」舒逸笑道:「我們在石頭城打聽易老的時候他們也在場,卻沒有告訴我們他們便是易家的人。」
易先生尷尬地笑了笑:「家父曾經有過交待,無論是誰都不能夠把他的事情說出去,他說現在已經做不了弦了,不想再惹些麻煩事。就連原先我們家在石頭城的琴行也都轉給別人了,就是那個叫於莉的丫頭。不過她也不知道我們易家的事情,只是她和興教寺的慧音大師有些緣份,而慧音大師正是家父的好友。」
舒逸說道:「嗯,明白了。對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易老的大小便情況如何?」易先生說道:「雖說已經大小便失禁,但卻很規律,現在每天都會輸幾組營養液,維持著。」
易先生問道:「舒先生,家父的病?」舒逸淡淡地說道:「放心吧,易老沒事,給我們三天時間,三天後易老一定能夠醒來。」易先生臉上露出驚喜:「真的?那太感謝了!」舒逸說道:「當然,道士那邊你還是讓他們繼續,他們該怎麼做就怎麼做,不過有兩件事情你必須記住,一是不能讓道士碰易老的身體,二是晚上易老的房子內外別留人。」
易先生點了點頭:「好,我一定照辦。我這就讓人給你們準備房間,然後去預備酒菜。」舒逸說道:「不,你非但不能夠留下我們,還得把我們三個假道士給攆走。」易先生不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你們能夠救家父,可就是易家的恩人,禮當奉為貴賓的。」
舒逸搖了搖頭:「照我說的做吧,記住,我們的身份一定要保密,不然易老的安全都會成問題。」易先生無奈地答應了。
舒逸、謝意和西門無望是被易家攆出門的,不一會整個燕子磯都知道了幾個騙子冒充道士上易家行騙。
三人離開易家之後,就在當地找了個不起眼的旅店住了下來。
「先生,這件事情你怎麼看?」謝意問道。舒逸示意把房門關上,西門無望關上房門後也在床邊坐了下來。
舒逸說道:「西門,先談談你的看法。」西門無望說道:「舒處,我說不上來,不過那屍斑卻很真切,活人身上出現屍斑我還是第一次見過。而且他的屍斑根本就無規律可言,因為不同的死亡方法,不同的姿勢,產生的屍斑都不同,而他的身上各個部位的屍斑都千篇一律。至於為什麼會這樣,我真的說不上來。」舒逸望向謝意:「你說說。」
謝意說道:「在查看屍斑的時候我悄悄地切了下易老的脈搏,脈像平穩,呼吸看上去也很正常。從中醫的角度來看他的生命體征一切正常,至於昏睡,我想應該是藥物所致。不過對於屍斑,我和西門大哥的看法一樣,無法解釋。」
舒逸沒有說話,雙手握著茶杯,眼睛緊緊地盯著杯裡漂浮的茶葉。
謝意說道:「先生,你剛才說三天之內能夠讓易老清醒過來,是真的嗎?就算真是藥物所致,在沒弄清楚是什麼藥物的情況下,我們也沒有解決的辦法啊,還有,屍斑又怎麼解釋,怎麼祛除?」
舒逸微笑著說道:「如果真的有辦法,我當時就讓他醒過來了。」西門和謝意對望了一眼,舒逸淡淡地說道:「不過我的心裡已經有了想法,我想三天之內一定能夠找到辦法的。大家先睡一覺,晚上我們再去一趟易家。」
謝意聽了說道:「怎麼去?我們不可能再大搖大擺地從正門進去,飛簷走壁我可沒那本事。」舒逸說道:「你小子別裝乖,有門能夠攔得住你嗎?」謝意嘿嘿一笑。
凌晨一點,舒逸他們便到了易家的後門,門簷上一盞昏黃的白熾燈,弱弱地閃著光亮。後門沒關,虛掩著。謝意望了舒逸一眼,舒逸示意他進去。
三人進了後門,並沒有見到人,憑著對宅子的記憶,舒逸他們摸到了易老的房間門口。易先生果然配合,院子裡也不見一個人影。西門無望說道:「後門到底是誰開的?」舒逸說道:「應該是易先生特意留的,別小覷了老人的智慧,當我向他提出那兩個要求的時候他便知道我們晚上會來的。」
謝意豎起食指,做了個噓的動作,舒逸和西門無望忙竄到了窗台下的牆根蹲下。
易老的房間裡漆黑一片,卻隱約聽得見有人說話,聲音很小,根本聽不見在說些什麼。十幾分鐘後,聽到了房門輕輕打開了,一個黑影悄悄地溜了出來。黑影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便向右邊的廂房摸去。
雖然只是一個黑影,但舒逸還是辨認出了這個黑影是誰。
進了房間,舒逸悄悄對西門和謝意說道:「把易老抬走。」西門無望和謝意楞了一下,舒逸嗔道:「還不趕快!」兩人忙把易老輕輕抬起,小心地離開了易家。
為了不驚動旅店的人,他們是從窗子回到自己的房間的,西門和謝意現在才知道為什麼開房間的時候舒逸執意要一樓,而且開的是一個三人間,這樣就算是折騰起來動靜也不大。
易老被放在了舒逸的床上,舒逸搬了張椅子在床邊坐下,一隻手襯在下巴上,望著易老發呆。西門和謝意在另一張床上坐下。他們都沒有說話,生怕打擾了舒逸的思考。
舒逸突然問道:「小道士,有能夠讓人昏睡五天的藥物嗎?」謝意苦笑著搖了搖頭:「好像我還真沒聽說過。」舒逸說道:「昏睡五天,生理機能並不紊亂,這樣的藥物我也沒聽說過。」西門無望說道:「如果不是藥物那是什麼?」謝意也說道:「或許有,只是以我們的層面暫時還不知道吧。」
舒逸搖了搖頭:「可能性不大。」西門無望問道:「那易老這是怎麼造成的?」舒逸說道:「西門,你是法醫鑒定的高手,你再好好看看易老身上的屍斑。」西門走到床邊,他輕輕地把易老的衣服給拉開,認真地查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