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7節

  倒是謝意、付琳和沈靖武約好了到最近的小飯館去吃飯,付琳也順帶叫了一聲商自滿,商自滿婉拒了。舒逸交代了謝意兩句,也就掛斷了電話。
  今天是莫棟停靈的最後一晚,可舒逸沒想到,竟然在今晚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就在晚飯後沒多久,莫棟的阿媽家那邊的人吵上門來了。
  事情的起因是莫棟的下葬問題,莫家與莫棟的阿媽家,也就是娘家產生了很大的分歧,最後直接導致二兩個家族的對戰。當然,沒有演變成為全武行,但那吵架的場面也算是驚心動魄了。
  說到這兒就不得不說說西鄉苗疆的喪葬習俗,家裡死人了,首先要告訴的是娘家人,也就是母親家的人,如果死者是男性,那麼就告訴舅家的後裔,是女性則告知其兄弟。因為苗人認為世上只有舅為大,一旦家裡有人去世,要在第一時間派人給舅家送去三尺五寸白布報喪。
  在娘家人未來時,家人先為死者洗屍剃髮敲牙。所謂敲牙則是針對死時牙齒齊全,沒有掉落的人,那麼就要敲掉他的一顆門牙,表示這人並不是夭折死的,是壽始正寢,以期能夠早些投胎轉世。
  之後把碎銀放入死者的口中,這是「含口銀」,意為讓死者在陰間能夠得到安寧,子孫日後也能言語穩重。不過在入棺前這碎銀得從口中取出,不然後世子孫會變得不善言辭,再或者成為啞巴,不會說話。
  接下來就是把準備好的壽衣為死者穿上,壽衣只穿單數,或五套,或七套,內衣為白色,外衣為青色,男性為絲質綢緞長袍裌衣巴甲,女性的則多是自己織就的民族盛裝,樣式很像尋常的衣服,只是沒有紐扣,以白布條代替。也有用一束青紗束在死者腰間,青紗的數目與死者年齡相等。
  壽衣穿好之後就將死者移到薨床上面,所謂的薨床是用四塊木板拼成的,下面墊著兩根二人高凳,鋪著白布,死者頭向裡,腳向外,先用紙錢蓋上臉,再用白布將整個屍體蓋住,然後又用嶄新的被子或者被面覆蓋其上。
  死者的腳下會擺上一碗米飯,上面插著一雙筷子,米飯的旁邊是一塊半熟的豬肉,再點了一盞油燈。
  這裡漏說了一點,那就是當家裡有人死了,雖然家人都很悲痛,卻是不能哭的,要先用兩個泥丸燒香化紙,是謂「落氣錢」,讓死者上路有盤纏,不受窮不受氣,然後請來陰陽先生,算算死者的生卒年月是不是相沖相剋,如果相沖相剋這叫「凶勾」,就得殺只大公雞來「解勾」,不相生相剋,或者已經經過「解勾」之後家人才能夠哭的。
  而之前桂芝在見到莫棟屍體的時候很是悲痛,當場就哭了,這她就已經壞了規矩,在通知人這件事情上桂芝也是先通知了莫家的人,後來在本家的提醒下她才記起去通知莫棟娘舅家的人。
  這兩件事娘舅家那邊就很是不滿,認為桂芝是本鄉人還犯這樣的忌諱,只是死者為大,這個矛盾被隱埋了下來,並沒有在喪禮期間爆發出來。
  今天晚上的矛盾是緣於另外一件事情。
  既然已經提到了苗家的喪葬習俗,還是把它說完吧,因為他們的爭執還是與習俗有關。
  剛才就到了死者移到薨床,安置妥當後,孝子守候兩旁,燒香化紙,等候娘家人的到來擇吉時入殮。
  娘家人到來後,孝家子女要向他們下跪,意思是請娘舅家的人原諒他們做得不好,不夠周全。舅家人會去查檢屍體,一是看人死得是不明白,二是看死者衣著是否符合傳統要求。如果死者是女性,那麼規模還得由舅家來決定。
  假如舅家有不滿意的地方,那孝家除了誠心認錯外還得及時的改正,直到舅家的人滿意為止。
  入棺的時候,鳴放三聲鐵炮及鞭炮以告示眾人,此時子女配偶要一律迴避,入棺前的所有事務都由旁系親屬來料理,而子女在父母病危臨終的時候就開始避開了,入棺時親屬打著傘,遮住屍體將他抬到屋外簷下或者公共場所去裝棺,不讓他留戀家人,同時死者的臉必須遮擋嚴實,不讓和親屬對面,怕死者把親屬的魂魄帶入陰間,或者危害親屬的家人。
  入棺後,棺木不加蓋,這時子女可以來看了,他們主要是看死者在棺內是否擺得正,最好不偏不倚,這樣風水才不會有所偏向,因為在苗家人看來,死者偏向哪邊,哪房的子女就能我受蔭庇。
  金屬物體堅決不能放進棺材的,那是犯凶,不吉利,會給子孫帶來血光之災。
  之後停靈三五天,供親友弔喪,孝家按五服規矩著喪服,親生兒女是緦麻,就是腰間一根向左的草索縛著,穿草鞋。停靈期間孝子是不能隨意離開靈堂的,親戚朋友大多也陪同安靈,靈堂燈火不斷,通宵達旦,晚上有孝歌唱響,一來是熱鬧靈堂,二來是消除眾人熬更守夜的疲勞。
  苗人以為人死之後是聽不見說話的,但是能夠聽到歌聲,所以親人朋友就以歌來表達對死者的哀思。
  出殯的時候,一路有人拋撒米和紙錢,這是買路錢,讓死者能夠順利通過鬼門關。
  再說是下葬了,苗家一般都是土葬,每家都有固定的墳山,墳山講究風水龍脈,左山說是青龍,右山則是白虎,白虎要比青龍略低,象徵了男女,如果白虎高過青龍,那麼以後家裡多生女,少生男,就是生男也是沒有出息的。
  不過有一點,非正常死亡的人是不能葬進祖墳山的。
  而莫棟自然是非正常死亡,按習俗那就是要火化了葬在其他地方,莫家的本家都是這個意見,而舅家卻不依。莫棟的舅家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吃公家飯的侄子,而這次是因公犧牲的,用他們的話說,別說是祖墳,就是進烈士陵園也是應該的。
  原本市局也是想讓他埋在烈士陵園,可莫家和莫棟的舅家都不答應,畢竟他還是苗家的人。可就是在是不是能夠入祖墳山這事上,大家起了爭執,吵了起來,莫棟夫婦只有一個兒子,在市裡上高中,他望著兩家爭執的老人,眼裡流露出一絲厭惡。
  其他幾個充當孝子的都是莫棟的侄兒子,他們也跟著莫棟的兒子躲在一旁,茫然地望著這些老人們。
  桂芝則在一旁哭得不成了人樣,莫老漢掐著煙桿,陰沉的臉能擰出水來,舒逸和老虔婆就站在莫老漢的身後。而那個張松,在吵架開始的時候就不知道已經躲到哪兒去了。
  莫老漢輕歎一聲:「舒先生,讓你見笑了!」舒逸說道:「雖然這是你們的家事,我一個外人也不好插嘴,但是莫老爹,你也是莫家的長者,這樣的情況最好莫家和舅家推選兩個德高望重的人,坐下來心平氣和的談談。」
  莫老漢沒有說話,點了一鍋子煙。
  老虔婆說道:「老莫頭,你不會真想看到親家成仇家吧?」
  莫老漢望了她一眼,眨巴了一下眼睛,最後,他像是下了決心一般,站了起來走到了兩家人的中間大喝一聲:「夠了!都停下來,聽我說兩句。」莫老漢把兩家人都震住了,莫老漢說道:「大侄子才死,屍骨未寒你們就在他靈前鬧騰成這樣!不是讓賓客笑話我們莫家和他娘家不懂規矩嗎?」
  娘家一個花白鬍子的老頭望著莫老頭:「莫老二,那你說該怎麼辦?」這老頭是莫棟的舅公,剛才他也是一言不發,此刻聽到莫老漢說話了他才問道,敢情他也覺得這樣吵下去也不是辦法。
  莫老漢說道:「舅老爺,你看這樣成不,你們舅家派出兩個代表,我們莫家也選兩個出來,大家坐下來,和風細雨地商量著辦。」舅老爺瞇起了眼睛:「好,依你!」莫老漢說道:「那你們舅家的這些人除了留下來守靈的,是不是該幹嘛幹嘛去?」
  舅老爺扭頭對剛才吵得最凶的兩個婦人說道:「你們這些婆娘,都領著孩子回去吧,這的事情我們先合計合計。」
  莫老漢說道:「我在樓著等著你們。」說完他又對莫家的一個長者說了兩句,然後往樓上走去,經過舒逸身邊的時候他說道:「舒先生,要不你也跟著一起來吧,你來說句公道話。」其實莫老漢是向著莫棟的,依他的心思莫棟就該埋進祖墳山,可莫家其他的人意見有些大,所以他才想到拉上舒逸,多個幫腔的。
  舒逸苦笑著搖了搖頭,看來他是自己給自己找活幹。老虔婆望著舒逸,輕聲說道:「你是個好人!」舒逸楞了一下,隨即笑了,能夠讓老虔婆得出這樣的評價也不容易,老虔婆可不是個多話的主。他對老虔婆笑了笑,跟著莫老漢上了樓。
第九十五章 夢境與現實只有一扇門的距離
  夜裡竟然起了霧,十一點多了,沐七兒和巖花都沒有睡,兩人就搬了椅子坐在走廊上,望著薄霧沉沉的夜的苗疆。
  隔壁衛夫人留下的那兩個男人也沒有睡,他們能夠聽到沐七兒輕輕吟唱出的旋律。
  兩個男人一個叫阿杜,一個叫阿蝦。兩人甚至連燈也沒關,這幾個晚上他們都是開著燈睡的,雖然衛夫人並沒有把自己撞鬼的事情告訴他們,可阿蝦卻告訴阿杜,接連有兩晚上他都能聽到樓上有腳步聲,他還信誓旦旦地保證一定不是他的錯覺,因為他根本就不曾熟睡。
  阿杜原先還不信,他說肯定是阿蝦聽錯了,再不就是隔壁的女人晚上上樓拿什麼鬧出的動靜,可在第三個晚上,阿杜也留心了一下,他確實沒聽到隔壁房間有任何動靜,排除了兩個女人上樓的可能,卻還是聽到了樓上的動靜。
  阿杜的意思是上去看看,可阿蝦卻說:「聽說原來是夫人親自住在這兒,可不知道為什麼,才一晚她就不願意在這住了,你可沒見,第二天夫人的臉一片慘白,我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不乾淨的東西!」
  阿杜臉色一變:「你是說,鬼?」阿蝦點了點頭:「不然還有什麼能夠瞞住我們的耳朵,神不知鬼不覺地摸到樓上去?」阿杜膽子也不大,聽了這話,也就死了上去察看的心思。
  今晚兩人聽到沐七兒的歌聲,阿杜輕聲說道:「要不我們出去問問,是不是真的有鬼?」
  阿蝦苦笑道:「如果她告訴你有,你敢跑嗎?」阿杜說道:「那倒是,不過老是這樣提心吊膽的也不是個辦法啊。」阿蝦歎了口氣:「就算我們去問,也得人家肯說啊,那兩個姑奶奶根本就不曾拿正眼看我們。」
  門口的巖花開口了:「沐姐姐,你說姐姐為什麼就不出來見我呢?」沐七兒停止了歌唱:「我也不知道,不過你就那麼肯定衛夫人見到的是你姐姐嗎?或許她只是找個借口離開這兒,她是在城裡享福慣了的,已經不習慣這樣的生活了。」
  屋裡正挨著門偷聽巖花和沐七兒說話的阿杜悄悄對阿蝦說道:「你聽到沒有,那女人還有個姐姐!」阿蝦說道:「她姐姐不會已經死了吧?」
《詭域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