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3節
小娟閉上了眼睛,嚥了氣。莫白大聲叫道:「小娟,小娟!」他忍不住哭出了聲來,小娟再也不能回應他了。
朱毅他們趕到的時候小娟已經沒氣了,朱毅拍了拍莫白的肩膀,卻說不出話來。鄧琨歎了口氣:「小周啊,我說你怎麼……」他原本是想責備莫白兩句的,話到了嘴邊讓朱毅給止住了。
莫白還是那樣呆呆地坐著,懷裡抱著小娟尚有溫度的屍體,舒逸輕聲說道:「小周,讓他們把屍體給處理了吧。」說著他伸手拉開了莫白,工作人員才開始了他們的工作。
莫白慢慢地平靜了下來,抬手用袖子擦去了臉上的淚水:「朱先生,小娟臨死之前讓我替她轉達幾句話。」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莫白,莫白說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朱毅點了點頭:「我們到外面去走走吧。」
小區的花園裡,朱毅遞給莫白一支煙,莫白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說她對不起太多的人,特別是你和沈冤。」朱毅沒有說話,他早就猜到小娟會這麼說,莫白歎了口氣:「先生,其實她是個可憐的女人,一直到死她都想弄明白兩個問題。」
朱毅望向莫白,莫白緩緩地說道:「她想弄明白自己到底是誰,還想弄明白她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朱毅瞇起了眼睛,果然如英姐說的那樣,鐵蘭已經迷失了自我,她不知道自己是誰,是鐵蘭,是孔馨,還是小娟!所以她做的很多事情,讓人感覺不可思議,也讓人覺得自相矛盾,這是她的心魔,最後她也因為心魔而自我毀滅了。
朱毅輕聲問道:「那你知道自己是誰嗎?」莫白楞了一下,他望向朱毅,自己當然知道自己是誰,可是朱毅為什麼會發出這樣的疑問。莫白沒有回答,他不明白朱毅的意圖,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朱毅淡淡地說道:「你猶豫什麼,其實這是最簡單的一個問題,知道鐵蘭為什麼會迷失嗎?是因為她在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也猶豫了。」莫白明白了朱毅的意思:「謝謝先生!」朱毅輕笑一聲:「謝我做什麼,其實無論你叫什麼名字,外表變成了什麼樣子,你還是你,周憫農,曾經的那個嫉惡如仇的警察,現在國安的優秀偵察員!」
莫白「嗯」了一聲,朱毅問道:「她還說了什麼嗎?」莫白點了點頭:「可惜她要說出那個首腦的名字時就斷了氣,只說了一個『關』字!」朱毅一下子像是被雷擊中一般:「關?你確定她要說的是『關』字?」莫白很肯定地說道:「肯定!」
朱毅的心裡苦澀地暗道,鐵蘭啊,你就不能給個完整的答案嗎?他扭頭望著莫白,莫白應該不會說謊,那說謊的就是英姐了,關,英姐不就是關曖麼?朱毅一下子沒了主意,假如莫白給出的是個完整的名字,他還好判斷,現在可好,就只一個姓,這萬一要是莫白沒有聽真切呢?
朱毅的腦子一下子就亂了,關曖,除了英姐還有一個假關曖,那個關曖自己接觸過,不可能是她,假如是她的話那她的演技簡直可以拿奧斯卡的小金人了!
朱毅對莫白說道:「這件事情你千萬別告訴任何人!」莫白也知道這件事情當乎整個案情,他說道:「放心吧,我誰也不會說的。」朱毅笑了笑:「嗯!」
回到了住處,朱毅就緊緊地關上了門,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舒逸悄悄地問鄧琨,老師這是怎麼了,鄧琨說或許是鐵蘭的死給朱毅的打擊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大家總歸是好友一場。
朱毅坐在沙發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不否認鐵蘭的事情對他還是有一定的影響,但更讓他頭痛的是英姐和鐵蘭給出了兩個截然不同的首腦的答案,他更相信鐵蘭,俗話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鐵蘭既然都已經決心要死了,沒有必要再騙他們,更何況她是含著愧疚自殺的。
如果說英姐在說謊,這其中也有問題,英姐把單千秋抬出來倒是個很好的辦法,可那必須是在鐵蘭死了的情況下,死無對證!她就算準了鐵蘭會死?朱毅苦笑了一下,他還真沒轍了。
朱毅打開門對門外的一個年輕人說道:「去,把舒逸給我叫來。」舒逸很快就來了,他輕輕關上了門,然後對朱毅說道:「老師,你就別難過了。」朱毅瞪了他一眼:「叫你來是有正事兒!」接著朱毅就把英姐和莫白就首腦說的那些事情說了一遍,舒逸聽完也瞪大了眼,他隨口問道:「老師,那你是怎麼想的?」
朱毅苦笑道:「我要是想明白了還讓你來幹嘛?」
舒逸不說話了,埋著頭想了半天:「老師,我覺得吧,鐵蘭在這樣的情況下應該不會說謊,多半英姐的話就不靠譜,她不是說這都是聽鐵蘭說的嗎?鐵蘭說的和她說的根本就不一樣!」
朱毅淡淡地說道:「你就沒想過嗎?英姐假如是在說謊,她就不怕到時候露餡啊,除非她能夠算到鐵蘭會死!」舒逸的眼睛一亮:「對啊,她或許真就算到了鐵蘭會死!」朱毅皺起眉頭:「什麼意思?」
舒逸笑了笑:「鐵蘭是什麼脾性,老師你應該清楚,鐵蘭的心裡原本就沒有這麼多的彎彎繞,可是你覺得在這個案子裡,她的行事風格,像她自己嗎?」
朱毅瞇起了眼睛,靜靜地看著舒逸,看來這小子應該想到了什麼。舒逸說道:「假如鐵蘭所做的一切都有人在暗中為她拿主意那這一切就說得通了,那人不但能夠幫她做主意,還能讓她心甘情願地去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兵不厭詐
朱毅明白了舒逸的意思:「你是說那個英姐就是躲在鐵蘭背後為她出主意的人?」舒逸「嗯」一聲:「我懷疑就是鐵蘭的死,也是她在暗中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挑唆的!我甚至還懷疑,她是不是也使了什麼法子,讓鐵蘭不把首腦說出來,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鐵蘭與小周又投了緣,臨了還是把話兒給挑了出來!」
朱毅閉起了眼睛,舒逸說的這話倒是也有幾分道理,只是英姐真有這麼大的本事嗎?就算是他朱毅想要做到這點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只是這些都是我的猜測,現在鐵蘭已經死了,就是想核實也核實不了!」舒逸歎了口氣。朱毅睜開了眼睛:「你這個假設雖然大膽了一點,但也不是全無可能的,只是鐵蘭的死的確是讓我們一下子陷入了僵局,舒逸,你說,鐵蘭臨死之前說的這個首腦姓『關』,她有沒有可能是在說謊?」
舒逸苦笑了一下,朱毅怎麼又繞回來了?剛才不是說得好好的,以鐵蘭的性格,她是不會在這個時候說謊話的。舒逸問道:「老師,我還是覺得鐵蘭不會說謊,臨死的時候她或許是醒悟了,想明白了,她這場惡夢根本就是英姐手把手造成的……」
朱毅突然說了一句:「張弛呢,張弛跑哪去了?假如首腦是關曖,不管是真關曖還是假關曖,那可都是男人,雖然我相信張弛可能有改變自己性別的本事,但我卻不相信他會真的心甘情願想去做女人!」
舒逸也被問住了:「對啊,英姐說單千秋就是原來的張弛,這倒有些靠譜,可是鐵蘭說姓關的是首腦,姓關的除了真假關曖那還有誰?張弛跑哪去了?」朱毅揉了揉頭髮,舒逸站了起來,走到了窗邊,推開窗戶望著外面。
兩人沉默了一會,舒逸突然轉過身來:「老師,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走進了誤區!」朱毅正準備點煙,聽舒逸這麼說,整個人頓住了,舒逸這小子的腦子活,說不定還真想明白了什麼:「一驚一咋的幹嘛呢?你倒是說說,什麼誤區?」
舒逸走過來拿起桌上的煙也點上了一支:「我們從一開始就給自己一個定式思維,那就是我們從始至終都被這個張弛給拴住了,我們先假設了這一切的幕後一定是張弛,我們甚至還把他設定成了這個遊戲裡最大的BOSS,其實我們錯了,不可否認,這一切肯定有張弛的影子,但張弛是不是首腦,他在這個案子裡有多大的戲份,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至於說到他那巧奪天工的技術,難保就沒有傳人,我們懷疑他有這門技術,可是我們就沒想過他這手藝是不是有傳人,莫白是最後和鐵蘭說話的人,而他們倆之間的那份情感並不虛假,也沒必要虛假,要說鐵蘭曾經利用過莫白,可是她卻一絲一毫都沒有傷害到他,相反,她對莫白還是相當的維護的,她沒有必要再說謊騙莫白,最關鍵的是,她也從來沒有在莫白的面前提到過張弛!」
「另外,我們已經能夠肯定鐵蘭已經掌握了改造人的全部技術,假如像英姐說的那樣,單千秋是首腦,也就是張弛,那麼鐵蘭這技術應該是單千秋傳授的,既然單千秋能夠把所有的技術傳給鐵蘭,那麼鐵蘭會拿不到任何的證據?可能嗎?」
朱毅搖了搖頭,確實不可能:「可如果是張弛有傳人,因為某種原因,她把這技術傳給了鐵蘭,鐵蘭也因為某種原因,不確定,或者是根本就不相信這個人會是組織的首腦,直到最後,臨死她才想明白,想要說出來卻晚了!」
朱毅苦笑了一下:「你這樣說又都回來了,最符合條件的還是英姐!行,我就再去會會英姐吧!」舒逸皺起了眉頭:「老師,還是我去吧!」朱毅白了他一眼:「怎麼?還信不過你老師我啊?」
舒逸搖了搖頭:「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說過英姐應該就是關曖,不管怎麼說,老師在面對她的時候很難保持一顆平常心,雖然老師的原則性我知道不會有問題,可是很容易影響你正常的分析與判斷,會夾進自己的主觀感情。」
朱毅笑了:「好吧,你小子,就拿話把我套住了,不過你說得也沒錯,面對她的時候我確實心裡總是有種負疚感,現在你已經能夠獨擋一面了,就讓你去和她談談吧!對了,喻中國已經到了單工的那邊,你見過了英姐我們一起去看看他們。」
舒逸不解地望著朱毅,他在想朱毅多半是為了單工去的,朱毅卻說道:「想什麼呢?英姐說的關於單工的事情你可千萬別和任何人說,就是你鄧叔也別忙著說,單工怎麼說也是專案組組長,沒憑沒據,就英姐的一面之詞我們可不能夠就隨便懷疑他。」
舒逸進了屋子,在英姐的面前坐了下來,他沒急著開口說話,只是點支煙靜靜地看著英姐,英姐也瞇縫著眼睛望著他。這是他們第二次見面了,第一次是在舒逸接他們回來的那次,英姐知道舒逸是朱毅的學生。
「朱毅呢?」英姐還是先開了口,舒逸微微一笑:「老師正和小周他們在一起。」舒逸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並沒有盯著英姐看,而是很隨意地端起外勤人員給他倒的那杯茶水,像是在欣賞著杯子裡飄浮著的茶葉。
「哦?你不是跟他一起去的嗎?」英姐輕聲問道。舒逸點了下頭:「嗯,不過沒我什麼事我就先回來了,你也知道,我和鐵蘭不是很熟悉,也沒有什麼好說的。」英姐的眼神明顯的有些慌亂:「小娟她沒事吧?」舒逸皺著眉看了她一眼,接著舒逸笑了:「你好像很關心她,是她約的小周,你怎麼就不問問小周有沒有事呢?」
英姐微微一楞,她沒想到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也很難纏,簡單的一句話他居然還聽出了音來。舒逸卻彷彿沒有察覺,剛才那句話也好像是無意地說的:「他們都沒事,只是鐵蘭說的和你說的有些出入,老師讓我回來核實一下。」
英姐淡淡地「哦」了一聲:「她說了什麼?」舒逸臉上還是那副笑容:「她說單千秋並不是組織的首腦,而是另有其人。她還說,老師一開始的調查就偏離了方向,走入了誤區,因為這個組織從嚴格意義上來說,已經和張弛沒有太大關係了,而我們卻一開始就認定了張弛的存在,甚至還把他假想成為了這個案子背後最大的BOSS。」
英姐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很平靜,但舒逸從她的眼跳中清楚感覺到她的心已經亂了。
這也是舒逸為什麼不讓朱毅來見英姐的原因,他不懷疑朱毅,但朱毅與鐵蘭之間的關係注定了鐵蘭的死朱毅多多少少在臉上會表露出一些悲慼,另外朱毅也許會不屑用這樣的方式來對付英姐,畢竟英姐很可能就是真正的關曖。舒逸心裡明白,現在這樣的情況下,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或許這是最直接,簡單的辦法。
英姐的鼻尖已經滲出了細汗,舒逸卻表現得很是輕鬆從容。
「你知道鐵蘭是怎麼說的嗎?」舒逸還在賣著關子,英姐問道:「她怎麼說?」舒逸輕咳一聲:「她說首腦姓『關』!」這下英姐的臉徹底變得憤怒了:「胡說,你在胡說,她怎麼可能這麼說?」舒逸嘟起了嘴:「你為什麼這麼激動呢?我有說她說的那個姓關的是你嗎?再說了,憑什麼你就那麼肯定她不會這麼說?」
英姐也覺得自己的情緒有些激動,她深吸了口氣:「因為我瞭解她,這些事情她都和我說過。」舒逸側了下頭,斜眼望著英姐:「這些事情?這些事情到底是什麼事情?」英姐已經鎮定下來:「是她親口告訴我,單千秋就是組織的首腦,也正因為單千秋的地位,所以她一直有顧忌,她害怕到時候打虎不死反被虎傷,她更不希望朱毅他們也被牽連。」
「你應該也可以算是組織中的一員吧?」舒逸不鹹不淡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