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坐在車上,蕭曉白的心情有些興奮,也有些緊張,第一天上班就遇到案件,真不知道是自己不幸,還是幸運。他在當片警那一年,沒有遇上過什麼命案之類的,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比如抓小偷啦,誰家跟誰家發生糾紛了。
  「小蕭,想什麼呢?是不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有些緊張啊?沒什麼的,剛開始都會這樣,見多了就習慣了。」老王看到蕭曉白心思不定,以為他緊張。
  「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第一天上班就遇到案子,有些怪怪的感覺。」
  「你還別說,我們這裡有快三個月都沒有發生人命案子了,你今天一來就有案子發生,小蕭,回去了沒事去求個護身符。」老王似真似假的說了起來。
  「行了,老王,你就別跟小蕭開玩笑了,這種事情哪裡可以相信啊,只不過是湊巧。小蕭你別放心上,案子這種事情,不是誰來就發生怎麼樣的,隨機事件。」開車的韓隊長也湊起熱鬧來。
  經過這麼一鬧,蕭曉白心中的一絲緊張也被徹底打散了,他現在倒是有些期待自己的首個案子,到底是什麼樣子,而這個案子,是否能夠告破。這也讓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到殺人案現場的情景。
  那是他上小學五年級的時候,自己家鄉鎮上發生了一起殺人案。他清楚的記得那是一個深秋的早上,自己一下課,就被鎮上的同學拉去看死人了。
  在城隍廟門前的一個草垛前,一名男子躺在那裡,他的身上並沒有刀傷之類的外傷,但是聽人說他好像是服毒自殺的。在草垛前的角落裡,還有兩個麻袋裝著的死屍,一個女人的屍體,一個小孩的屍體,女人被兇手用刀砍成三截,而小孩子的腦袋,被人用刀從背後砍斷,只留咽喉的地方連著。
  蕭曉白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的感覺,在他的記憶裡,那是最冷的一個秋天的早晨,他那天早上根本沒有吃飯,他看到吃的就噁心。他也清楚的記得,鎮上的派出所根本就沒有做任何事情,直到他上課去,派出所做出的唯一舉動就是在附近拉了一圈紅色的尼龍繩——所謂的警戒線。
  那件案子,他和村上比他大的孩子討論了很久,每次上下學的路上,他們都在討論,比他大的孩子分析的頭頭是道,他們說,這三個人都是被謀殺的,並不是謠傳的說男子殺死自己的妻子和兒子,然後服毒自殺。
  因為那個男子身下的稻草和衣服都是平整的,並沒有掙扎過的痕跡,假如是服毒,死前必然有劇烈掙扎,所以,那個男子是被人殺死後,移屍到這裡的,而且假如是服毒(農藥)自殺,會口吐白沫,那個男人的身上看起來很乾淨。
  還有就是,那個男人殺死自己的妻兒,但是他身上的衣服卻沒有絲毫血跡,這是很奇怪的,因為假如是他殺死自己的妻兒,那麼他身上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血跡,這也是那些大孩子分析的。
  後來這件事情就慢慢的淡出人們的視野了,具體案情是什麼樣子,從來沒有聽派出所公佈過,也沒有聽說告破過,唯一留下的談資就是醬油盆的故事。
  這個故事是這樣的,就是那件案子,女人和孩子的鮮血都被兇手用一個盆子盛了起來,就像農村殺豬一樣,流出的豬血放在盆子裡。兇手將這盆鮮血放在了城隍廟旁邊的一個小巷子裡面,一個女孩子上早自習時路過巷子,以為是一盆醬油,想端回家去,但是因為早上上學怕遲到,就上學去了,下了早自習才知道是鮮血,嚇壞了,再也不敢從那裡過了。
  小孩子的時候,什麼都不懂,今天忽然又想起這些,蕭曉白忽然覺得,自己小時候見到的這起命案很怪異,種種跡象都透著一絲詭異。殺人還要放血?還要用盆子盛起來?這裡面有很多的不合理。
  不過已經過去十幾年了,這件案子也許早已成了無頭懸案,自己當時還小,也沒有聽說過這件案子是否告破過,應該是沒有的。
  蕭曉白忽然在心中歎息:十多年了,不知道死者的亡魂是否安息。
第三章 床頭裸屍
  七月十五日下午三時許,南城胡記招待所。
  胡記招待所是一個很小的旅店,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裡面,警車開不進去,蕭曉白和同來的韓隊長和老王將警車停在巷子旁邊的路邊,提著辦案工具步行趕到了胡記招待所。
  招待所外圍了一大群人指指點點,這是中國人的一大特色,愛看熱鬧,形形色色的男女圍在胡記招待所門口,個個都伸長了腦袋,指望著能看到一些所謂內幕的東西。
  「老王,你在這裡看一下這裡的人,我跟小蕭上去看現場,順便也鍛煉鍛煉小蕭。」韓隊長的決定讓蕭曉白有些奇怪:圍觀的人有什麼好看的?
  帶路的是值班的兩個服務員,兩個小姑娘都有些臉色蒼白,看樣子是被嚇壞了,為難了這些當服務員的小姑娘,本來掙錢就不多,又攤上這種事情,看樣子是很不好受。
  現場是406房間,一走進四樓的樓層,蕭曉白就聞到一股略帶鐵銹味的腥味,這是鮮血的味道。蕭曉白下意識的注意觀察了一下走廊的地面和牆壁,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或者有可能與案件有關的鞋印和手印之類。
  韓隊長看到蕭曉白如此有心,滿意的點了點頭。
  走到406房間的門口,韓隊長停住了,蕭曉白不明就裡,也生生剎住腳步。「服務員,你們誰發現的現場,發現現場之後,有沒有動過裡面的東西?或者門上的東西有沒有動過?」
  「沒有,我看到就嚇得跑出來了,就馬上打電話了,沒有動過什麼東西。」原來這個個頭較矮的服務員就是發現現場的第一目擊者。
  韓隊長放下隨身帶著的辦案箱,打開之後,從裡面拿出兩雙鞋套和兩雙橡膠手套,分了一份給蕭曉白。「記得以後再遇到這種案發現場,要戴手套和鞋套才能進入,免得破壞現場,污染證據。」蕭曉白點點頭,順從的戴上了手套和鞋套。
  406房間的門半開著,應該是服務員慌亂中沒有記得關房門。房間的鎖屬於圓球握把型門鎖,外面的把手上並沒有任何痕跡,但是裡面把手,帶有血跡,看樣子像一個血手印。韓隊長拿出照相機拍下了照片,然後提取了把手上的手印,但是遺憾的發現沒有指紋。
  挨著房門就是衛生間,裡面並沒有發現任何血跡,有兩把用過的一次性牙刷,兩條用過的毛巾,垃圾桶裡面有一個用過的避孕套,這些都被韓隊長分別裝進了證物袋。
  從衛生間出來到房間裡,房間裡的電視還在開著,死者一男一女,被子還掩著他們的身體,但是被子已經被血洇透了,透著一種暗黃色,稍微有些褐色的感覺。
  這時候老王也進了房間:「下面圍觀的人,沒有發現什麼不正常的。」蕭曉白這才知道,韓隊長留下老王在下面觀察,是為了看一看兇手是否就在圍觀的人群中。
  一般來說,兇手在犯案之後,因為心理的恐懼,會渴望知道警察對案件的進展程度,很多時候,他們會隱藏在人群中,或者有意接近辦案人員,打探案件進展程度,來判斷自己是否安全。韓隊長讓老王在下面觀察,就是為了看看人群中是否有嫌疑人在場,至於如何判斷對方是否是嫌疑人,也只能靠當刑警多年的敏銳觀察力了。
  「嗯?!小蕭表現不錯啊,我以為你會當場吐出來呢,不錯不錯,比我當年強多了。」老王說完想拍拍蕭曉白的肩膀,手抬到半空,又頓住了,自己手上還帶著橡膠手套呢!
  「閒話打住,咱先辦案再說,我可不想晚上還要跟屍體在一起。」韓隊長打斷了老王的打趣。
  掀開被子,兩名死者都是裸體,床上已經被血完全洇透了,白色的床單都變成了暗紅色。兩名死者身上全部都是血污,肉眼可見是利器所傷,致命傷口主要集中在胸部。每個人都有好幾處傷口。
  從床上的痕跡來看,兩名死者死時還在一起躺著,女性死者躺在男性死者的胳膊上,這有些奇怪。
  因為假如一個兇手想同時殺死兩個人的話,就算是兩人同時熟睡,在行兇過程中也不可能不驚動另一人,而現在兩名死者的姿勢表明,他們根本沒有掙扎或者反抗過。
  蕭曉白有些懷疑是死者死後屍體被移動過,但是從屍體上血污分佈初步判斷,死者死亡之後,屍體被沒有被移動過。
  老王和蕭曉白相視了一眼:「這裡面肯定存在蹊蹺。」他們兩個卻沒有發現,韓隊長看著這兩個人的屍體,臉色有些不對。
  「小蕭,你看一下有沒有食物或者飲料袋子,我懷疑他們被下藥了。」老王端詳著兩名死者的屍體,向蕭曉白吩咐道。
  蕭曉白回頭看了一下,在電視機的背後發現了一個食物袋,不過是空的;從電視機桌子旁的垃圾桶裡找到了兩瓶果粒橙和兩瓶農夫山泉的空瓶。「就這些了,其他的沒有發現什麼。」
  「好,你再找找其他的,把這裡面所有的東西都收集起來,我打電話叫車來把屍體運回去驗屍。」老王邊說就邊開始打電話了。
  蕭曉白在房間裡仔細找了一下,並沒有發現凶器,看來被兇手帶走了,他檢查了一下窗子,窗子鎖的很好,並沒有外力破壞的痕跡,這裡是四樓,假如兇手從窗子進來,也是不太可能的。唯一的入口就是門,但是門上也未發現外力破壞情況,那麼兇手是怎麼進來的?
  韓隊長直接走到了衣物架前,急匆匆地開始翻死者的衣服兜,分別找出了兩個人的錢包。現在招待所登記開房,都會索要身份證,來開房的人,大多帶有身份證。這一次他們很幸運,死者的身份證都在錢包裡。
  「小張,你現在登陸辦公系統,幫我查兩個人的家庭住址。李艷,木子李,豐色艷,身份證號碼:xxxxxxxxxxxxxxxxx;羅通,羅盤的羅,通知的通,身份證號碼:xxxxxxxxxxxxxxxxx,查到家庭住址後馬上通知我。」韓隊長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著急。
  打完電話,韓隊長走出房門,開始詢問起服務員:「服務員,這兩個人什麼時候入住的?他們入住之後,招待所有沒有可疑的人來過?」
  「我不記得了,昨天週末,晚上有兩個房間都被人包來打麻將,來來往往很多人,我沒有印象了。」
  「那你們招待所有沒有裝閉路監控系統,有沒有錄像可調?」
  「沒有,牆角的那兩個攝像頭是假的,是老闆用來應付檢查的。」
《替死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