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
引子
我叫玉七,出生在蘇北的一個鄉下。那兒地廣人稀,有點荒涼,話說地一荒就招鬼,這話還真有點道理。在我們村旁一里多處,有一亂葬崗,聽說很早以前是個小村,後來被日本人進中國的時候給滅了,一村的男女老幼全部遇害,給挖一大坑埋了。現在凡是什麼孤寡橫死的,沒有後人送棺下地的,鄉親們都用草蓆子一卷,在亂葬崗上隨便埋了,一些夭折的小孩屍體,也都用布一包,丟在墳堆裡。
久而久之,這地方就不怎麼乾淨了,白天還好,一到晚上就鬼火亂飛,夜鳥悲啼,看一眼都渾身起雞皮疙瘩。當然了,真鬼我是一次沒見著,不過我倒是親身經歷了一件比較玄乎的事。
一點虛假都沒有。
我們那地方黃鼠狼多,這東西很是討厭,不是拖了東家的雞,就是咬死了西家的鴨,平日裡大家只要一發現這東西,必定是又追又打,但這東西異常靈敏,一般很難捕獲。
我和趙福根看瓜的時候曾打死了一條,後來發生的事,卻差點沒把我們倆嚇死。
趙福根就是趙三爺的兒子,他家在西面野溝子邊有一塊地,種的是西瓜。農村嘛,難免有些饞嘴的孩子,偷個瓜摸個棗什麼的,所以晚上得有人看瓜,趙三爺年歲大了,看瓜這事,自然落到了他兒子趙福根的身上。
趙福根和我是發小,從小就在一起玩耍,看瓜的時候就喊上了我,我痛痛快快答應了,別的不說,這西瓜是管飽的,何樂而不為呢。
那天晚上月亮又圓又大,漫天繁星閃爍,和風微掠,偶而幾聲狗吠蟬鳴,很有點詩情畫意。兩人摸了個大西瓜,吃了個飽,躺下沒一會,我剛剛進入迷糊狀態,趙福根就伸手把我抵醒了。
我一睜眼剛想說話,他就摀住我的嘴,用手悄悄指了指,我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個大黃鼠狼正人形似的「站」在旁邊一個小坡子上,對著月亮一拜一拜的,不知道在搞什麼飛機。
這只黃鼠狼個頭特大,幾乎有一般黃鼠狼兩個大小,別處也和我們平時看見的不一樣,一般的黃鼠狼都是黃毛,這只黃鼠狼背上卻長著一溜白毛,在月光下看得清清楚楚。
那時候我和趙福根都才十六七歲,初生犢子不怕虎,要有足夠長的棍子,都敢將天捅個窟窿,哪裡會怕什麼黃鼠狼。
兩人悄悄下了床,隨手拿起放在床頭的棍子,輕手輕腳摸了過去。那黃鼠狼毫不察覺,仍在那對著月亮磕頭,待我們兩人到了近前,我還沒來得及舉棍,趙福根已經一棍子砸了下去。
那黃鼠狼絲毫沒有防備,被趙福根一棍子正好掄中腦門,頓時受了重傷,被趙福根又補了幾下,終於停止了抽搐,一命嗚呼了。
我們兩人這個樂,瓜也不看了,提著黃鼠狼跑回家,找把刀子就把黃鼠狼給剝了,剁巴剁巴煮了一鍋,黃鼠狼皮掛在了他家屋簷下晾著,這東西有人收,十來塊錢一張。
等黃鼠狼肉煮熟了,加了點鹽,兩人就狼吞虎嚥吃了起來,那時候也沒吃過什麼好的,有肉吃已經很不錯了,一隻黃鼠狼沒一會就被我們倆啃了個乾淨。
這肉是吃完了,兩人還得回去看瓜啊,抹了抹嘴就準備出門。誰知道門一開,兩人頓時嚇得呆在那裡,我不知道當時趙福根怎麼樣,反正我是差點尿了褲子。
只見門口一片黃,全是黃鼠狼,足足有千把只,一隻一隻全像猴似的坐在那裡,數千隻綠幽幽的眼睛盯著我們倆。奇怪的是,這麼多黃鼠狼聚集在一起,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我嚇得「光鐺」一下將門關了起來,背靠著門大喊救命,現在想想覺得挺丟人的,但那個時候確實害怕到了極點,幾千隻綠幽幽的眼睛一齊盯著你看,不嚇出病才怪。
幸好我喊叫的聲音將趙三爺吵醒了。趙三爺一見我們倆全都臉色發青,腿不住地打著顫,我還抵住門扯著喉嚨喊救命,就奇怪了,問道:「我說你們兩個小子,這都快半夜了,不去看瓜在家嚎什麼呢?」
趙福根都嚇傻了,一個勁地打結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比他要好點,急忙將事情跟趙三爺說了一遍。趙三爺一聽,忙打開門一看,門口的黃鼠狼更多了,數都數不過來,就這樣還有黃鼠狼源源不絕從四面八方趕過來,到門前就往那兒一坐,也不出聲,不見有任何動作,但越是這樣越是嚇人,誰知道它們究竟想做什麼啊?
趙三爺臉上也變了色,問道:「你們將那白毛黃鼠狼的皮放哪了?」我指了指屋簷下,趙三爺急忙拿了根竹竿挑下來,然後就這樣挑著往門外一放,隨手將竹竿丟了,關上了門,順著窗戶向外看去。
我也擠到窗戶邊向外看,只見那群黃鼠狼圍了一個圈,將那白毛黃鼠狼的皮圍在當中,過了一會,一隻體形較大,背上有一溜黑毛的黃鼠狼,叼起那只白毛黃鼠狼的皮,扭頭看了一眼趙三爺家的房子,一溜煙走了。
那只黑背黃鼠狼走後,其餘的黃鼠狼也開始散去,片刻之間走了個乾乾淨淨。黃鼠狼走後,趙三爺將我們狠狠罵了一頓,說是黃鼠狼百年黑背,千年白毛,我們砸死的那只背上已經有了一溜白毛,起碼也要有六七百年的道行,今天黃鼠狼已經認識了他家的房子,只怕以後難免有禍事上身。
當時被趙三爺這麼一說,還真嚇得不輕,不過現在想想,如果那只白毛黃鼠狼真有六七百年的道行,又怎麼會被趙福根幾下就砸死了呢?只是那些黃鼠狼為什麼會大規模集合在趙三爺家門前,卻成了一個謎。
我後來因為上學離開了村莊,趙三爺家也搬到了外地,我和趙福根也就失去了聯繫。不過前一段時間回老家的時候,聽鄉親說趙福根死了,說是趙福根做了泥瓦匠,給人家蓋房子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從房子上摔了下來,那房子才蓋一半,也就兩三米高,只是被摔斷了只胳膊,誰知道抬回家後,趙福根就一直胡言亂語,說是什麼白毛黃鼠狼來追命了,沒兩個月就死了。
我惋惜之餘,也難免心驚肉跳,那白毛黃鼠狼的肉,我也吃了一半,嚇得我回到城裡趕緊去廟裡求了個觀音供在家中,以保平安。其實在我們鄉下,類似這樣的奇聞異事,多不勝數,這裡我就不一一道來了。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則比之前說的這些要離奇多了。
第一章 老闆有請
我現在搬到了城裡,平日裡寫寫書,弄弄古玩——寫書從未出名過,古董也是買一件虧一件,日子過得不鹹不淡。
不過我這人心態挺好:咱這不是還年輕嘛!才三十露點頭,正是人生好年華,男兒黃金期。黃忠六十跟劉備,德川家康七十打天下,姜子牙八十為丞相,佘太君百歲掛帥,我才這點歲數,有什麼好急的呢!
只是最近這段日子過得有點不順心,剛被人騙買了贗品古玩,又被銀行告之房貸利息上調了,每個月要多交一百多塊;和幾個夥伴合夥做點生意補貼家用,由於大家都沒經驗,剛撐三個月,開張時候朋友送的花籃還擺在門口呢,公司就宣佈破產了;連朋友結婚我去湊個份子,車子輪胎都能爆了,反正,就沒一件事能讓我略微開心的。
我老婆經常在外面忙大生意,最近也沒空過問我的事,要是讓她知道實情那還得了啊!
這正在家胡思亂想呢,「咚咚咚」有人敲門,我以為是我老婆忘帶鑰匙了,馬上起身去開門,什麼人都可以得罪,老婆絕對不能得罪。
「小娘子,你回來了?」門一開,門口站的雖然和我老婆是一個性別,長得也是柳葉彎眉櫻桃嘴,水汪汪的大眼粉嫩的臉,但絕對不是我老婆。這下弄得我有點尷尬,雖說哥們一向自詡二皮臉神功修煉得還不錯,刀扎不透槍打不入,但這剛見面就逮著人家大姑娘喊小娘子的事,還是第一次。
見那女孩子比我還尷尬,我急忙連聲道:「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是我老婆回來了。」嘴上雖然這麼說,可沒敢往屋裡讓,原因有二,一是萬一我老婆要是趕巧不巧的這個時候回來,看見我和這個大姑娘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可能會打翻醋罈子;二是我根本不認識這姑娘,我們這棟樓每一家的門都一樣,說不定是走錯門了的。
「請問是玉七先生嗎?」那女孩子好像還沒有從剛才的尷尬中走出來,問這話的時候臉上還是含羞帶怯的。
「對,我是玉七,但是除了路邊賣花的小姑娘,從來沒有人叫我先生。」這一問,我就確定了件事,這姑娘就是來找我的。可心裡又納悶了,我根本不認識她啊,只見那姑娘又說話了:「玉七先生你好,我是萬達房產公司的董事長秘書,董事長特地讓我來邀請你明天上午到他家中一敘,說是有要事商談,請玉先生明天走一趟好嗎?」
我一聽頭就大了,這個萬達房產的老總姓李,因為是個禿子,大家背後都叫他李光頭,和我曾有過數面之緣,一直纏著要我給他寫自傳,給的價錢也不低。不過他的閱歷實在不堪入目,寫出來的話,全是些坑蒙拐騙、行賄送禮的事,就沒有一個比較正面的亮點,照實寫出來估計也就是本現代商業犯罪實錄。
但偏偏這傢伙不能得罪,人家不但有錢有勢,還和當地一些地痞流氓都有關聯。咱一個窮書生,大腿都擰不過人家手指頭,哪敢明著和人家嗆聲,所以他要求我替他寫自傳的事,我一直支支吾吾拖到現在,也沒給個準確的答覆,估計明天上午叫我去,也還是這破事。
我雖然不想去,還是點頭答應了,萬一惹火了那傢伙,讓兩個地痞收拾我一頓,也得咱悶聲挨著不是。
那小姑娘見我答應了,一點意外的表情都沒有,笑著道了聲再見,轉身離去了,只留下一門口的餘香。
我等那小姑娘扭動著小蠻腰直到看不見的地方,才關上門,坐在電腦前繼續寫我的書,卻怎麼也憋不出一字半句,乾脆將文檔關了,玩起網游來。
由於我在遊戲裡尚屬菜鳥一隻,平時仗著朋友多還能狐假虎威幾次,但今天不知道怎麼的,等級高裝備好的朋友都不在線,平時那些被我欺負的傢伙趁機到處追殺我,弄得我很是不爽。終於,在我不知道是第幾十次倒下的時候,抓起手機打了個電話給吳老六。
吳老六跟我是死黨,真名叫吳桐樹,也不知他爸給他取這名字是不是希望他能引個金鳳凰什麼的?我們倆從高中到大學都同一個班同一張桌子,要不是因為他經常幾天不洗腳實在臭不可聞,我堅持不肯和他同鋪的話,也許我的第一次同床也會被他搶去了。
吳老六這個名字有點來歷:他老爸在他剛懂得男女之間不同的時候,就由於他不喜歡學習而恐嚇過他,中國男女的比例是107:101,如果不努力,將來就是剩下那六個裡的一個。結果等他上了大學,發現學校裡的男女比例是7:1,自己長得也就一般,在這麼激烈的競爭下,自然就成了那個六,偏偏在宿舍裡,我們是按年齡排大小的,這一排下來他又是老六。從那以後,吳桐樹這個名字,基本上就從他的生活裡淡出了。
電話「嘟嘟」響了好一會,才傳來吳老六還沒睡醒的聲音:「談感情請按1,談工作請按2,談人生請按3,給俺介紹對像請按5,請哥們吃飯就直說,找哥們借錢請掛機。」
我也不理他那一套,直接吼道:「老六,速度上線,哥們正被一幫人猛砍呢!」
吳老六道:「老七,你就放過我吧!昨天晚上你把事兒鬧起來了,結果自己沒打兩小時去睡覺了,還美其名曰老婆逼的,害我們幾個和他們整整打了一夜。這就算了,為兄弟兩肋插刀應該的,可我這正做夢娶媳婦呢,這樣的美夢,一年也不見得能碰上一回,還被你給吵醒了。你今天要是不賠我一美夢,我跟你沒完沒了,去你家吃去你家喝,臨走還抽根皮筋做個彈弓打你家窗玻璃。」
這傢伙,整天嘴貧得跟掛了七八個油瓶似的,我聽他這麼一說,也樂了,剛才在遊戲裡憋的一肚子氣消了個大半,隨口應道:「得,哥們請你吃飯,我出去弄瓶酒,在家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