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怕!再笨的人都知道怕死,但有時候,怕死也得死!」我嘴上堅定的說,看上去一副豪氣干雲的樣子,其實一顆心跳「彭彭」的。這萬一張易龍和李光榮豁出命去拚死一搏,兩槍齊發,我這小身板,只怕要多幾個窟窿了。
馬四哥一被我攔到身後,頓時身形一轉,從我身後轉到旁邊,手中殺牛刀已經遞到張易龍的胸前,急道:「張老大,你要敢動我表妹夫一根汗毛,我馬四絕對讓你血濺五步,以命抵命!」
張易龍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好樣的!我張易龍一輩子最佩服的就是不怕死的漢子,何況現在情勢對我不利。」說著話,放下了手中的槍。
李光榮一見張易龍放下了槍,也對我笑了笑,聳了聳肩,將槍往懷裡揣去。卻不料被馬四哥劈手一把奪了過去,沉聲道:「槍這玩意是凶器,在你們身上我是真不放心,不好意思,我只好替你們保管了。」
李光榮面色一沉,凶光一閃,剛想有所動作,不料身後的石錘手上一加勁,尖刀刺進了皮膚,猛的一吃疼,旋即笑道:「我無所謂,有沒有槍對我來說都沒差別,馬四哥願意受累,那就多勞了。」
張易龍面無表情的說道:「老四,照你這麼說,我的槍你也要繳了?」雖然已經受制於人,但張易龍的語氣之中,還是透著一股子傲氣,果然不愧是黑道梟雄。
馬四哥沉聲道:「張老大,不是兄弟不相信你,在這荒山野嶺的,你要真將兄弟給崩了,兄弟也只能永遠留在這了。我還不想死在這裡,所以只好委屈一下了,不過,只要你願意以你母親的名義發誓不報復我們,那你的槍也可以由你自己保管。」
張易龍面色一沉,怒道:「老四,你……」身後的豹子手一帶勁,張易龍的脖子上已經多了一道血痕,後面的話頓時說不出來了。
正在這時,一陣馬蹄聲響,我一回頭,大煙槍已經騎著馬到了我們身後,前面還橫臥著一個人。吳老六遠遠的跟在後面,還拉著一匹馬。
大煙槍到了近前,伸手一掀,將那人丟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一臉的狼狽,卻是剛才從我們身邊掠過去的張勇。
大煙槍拋下張勇後,掏出煙來點了一支,狠狠吸了一口,才笑著對馬四哥道:「幸好我的馬快,我趕到時,張勇正和何軍對峙呢,我勸說不果,只好動了手,將他按在馬背上給帶了回來。不過這傢伙力氣還真不小,害我一路上都得雙手按著,沒法抽煙,差點把我憋死。」
我心裡暗暗起疑,就憑大煙槍那病癆鬼的樣子,能拿下張勇?張勇那一身腱子肉難道都是貼上去的?可看大煙槍的樣子,又不像是說謊,何況還有張勇那副狼狽樣,也足已證明大煙槍的話沒有假了。
張勇一翻身,「騰」的站了起來,張口就罵道:「宋老頭,你個吃裡扒外的東西,張老大這麼罩你,你他媽胳膊肘往外拐,你勇爺今天要不廢了你,我跟你姓!」說著話就向大煙槍衝了過去。
大煙槍一笑,跳下馬來,隨手用手中的馬鞭柄在地上畫了個圈,抽了一大口煙,吐出煙霧,才說道:「張勇啊,你就別吹什麼廢了我了,這樣,你要是想練練,我就陪你玩玩。只要你能在三圈之內不躺在這個圈裡,我給你跪下磕頭賠罪。」
我看了看那個圈,大約有兩米見方,心裡更是懷疑。要說大煙槍能將張勇拿下,也許有可能,可要讓張勇在三圈之內躺進這個圈子,感覺有點像天方夜譚。
張勇也不回話,一衝到大煙槍面前,抬手就一拳,拳風呼呼,直奔大煙槍的面門。大煙槍不慌不忙,右手打橫裡向外一擋,手腕一翻一把抓住張勇的手腕,身形一閃閃到旁邊,左手從張勇的手肘處反插進去,搭住張勇的肩頭,右手向上一提,左手順勢向下一壓,已經將張勇的整條胳膊扭到了後面,全無還手之力。
這幾下動作說起來慢,實際上也就電石火花的一瞬間而已。大煙槍的動作雖然都是最簡單的擒拿招式,但實在是快速無比,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這個面黃肌瘦病癆鬼一樣的大煙槍,竟然會是一個格鬥高手!
大煙槍將手一推,張勇胳膊吃疼,身體自然向前傾。卻又不料大煙槍猛地一撒手,身體重心頓失,「撲通」一聲,一頭栽倒在地,正好在那個圈子裡面。
一招,僅僅一招,還是最簡單最普通的一招,一照面這個看上去健壯的像只大狗熊一樣的張勇,就乖乖的趴在了大煙槍劃好的圈子內。
這張勇倒也凶悍,就地一滾,一個鯉魚打挺又翻了起來,雙拳一握,又要衝向大煙槍。就在這時,張易龍說話了:「住手!阿勇,你哪是宋兄弟的對手,還不趕快謝謝宋兄弟剛才手下留情。他要是將你胳膊抓住不放,再向上抬上那麼一抬,你那只胳膊早就廢了,還逞什麼英雄!」
大煙槍悠悠然地抽了一口煙,剛才打鬥,他就這樣一直將煙叼在嘴裡,竟然都沒弄折了。吐了一口煙霧,大煙槍笑道:「張老大說的哪裡話,自家兄弟,動手切磋下,我自然不會下狠手。何況張勇兄弟可是張老大手下的愛將,我宋顏這段日子沒少受張老大的庇護,自然會懂得分寸。」
我又是一愣,聽大煙槍這話的意思,他好像還手下留情了,不知道他要是下了狠手,這張勇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張易龍也沒接話,轉身對馬正剛道:「老四,我以我老母親的名義發誓,要是對你們心存報復暗下毒手,我全家不得好死!」
馬四哥一聽,對石錘和豹子連打兩個眼色,笑道:「張老大,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我們兩家本是世交,又是斬了雞頭喝過血酒的兄弟,不是兄弟小心眼不相信,實在是剛才的情況特殊,現在大哥你發了誓,兄弟自然是信得過!信得過!」石錘和豹子也一齊收了尖刀,站到了一邊。
張易龍又道:「好!大家都是兄弟,我也希望你不要對剛才的事心存芥蒂,我們繼續同心合力,尋出那筆寶藏,兄弟們共享富貴,可好?」
馬四哥點頭道:「好!只要不違背道義,我馬四絕對以你張老大馬首是瞻。」
我這才又想起剛才的場景,正心中疑惑,不知剛才幾人為何起了衝突,還鬧出那麼大的陣仗,弄得我到現在心還「咚咚」的。正想開口詢問,身後又是一陣馬蹄聲響,我扭頭一看,卻見一匹快馬正急馳而來,轉眼間已經超越了吳老六,來到近前。
來人到了近前,翻身下馬站定,卻是何軍。張易龍一見何軍來了,面色一紅,乾咳了一聲,剛想說話,何軍搶先說道:「張老大,何軍性命在此,如若要取,自管拿去,只是有一事不明。我何軍捫心自問,自從跟了張老大你,為你打地盤爭名位,衝鋒陷陣出生入死無數回,跟你兩進卡日曲,更是幾經生死,一向是忠心耿耿。雖然後來我留在了這裡,娶妻生子,沒再跟你回去過那刀頭舔血的日子,但你這次來,我也是熱情招待,生怕怠慢了,自認也無招待不周的地方,不知道為什麼,老大你要取我性命?取我性命也就罷了,我何軍本是道上的人,雙手也沾了不少的血腥,將軍難免陣上死,瓦罐難免井邊傷,套一句現在流行的話,出來混,遲早都要還的。老大要取我性命,我自不該有其他想法,不知為何還要殺我全家,連我那尚未出生的孩子都要滅了,難道連條根也不給何軍留嗎?」
話剛說完,剛剛退到張易龍身邊的張勇就又蹦了起來,一指何軍罵道:「釘子,老子已經放過你了,你還想怎麼樣?再囉嗦我擰斷你的脖子!」
豹子和石錘這時已經站在我和馬四哥的身邊,豹子湊到我耳朵旁邊輕聲道:「釘子就是何軍以前在道上混的外號,釘子雖小,卻尖利無比。何軍以前可是張易龍手下頭號大將,一旦被他盯上,就沒有能落個好的,所以大家都叫他釘子。」剛才我捨身擋槍,讓豹子和石錘對我好感大生,何況還有馬四哥這層關係,都把我當成了自己人。
卻聽「啪」的一巴掌,張勇臉上已經挨了一下,張易龍怒道:「我讓你去殺了何軍,什麼時候叫你連他全家一起殺了?殺何軍,只是防止寶藏的秘密洩露出去,他的妻子只不過是一個普通女子,更不知道其中的緣故,為什麼要連她一起殺?」
這一巴掌打的著實不輕,張勇捂著臉道:「老大,我……」話還沒說完,又被大煙槍將話截了過去:「張老大,你也不用怪他,反正我到的及時,他一個人也沒殺成,向何兄弟陪個罪,也就算了。」
何軍聽完張易龍的話,已經面沉如水,怒道:「免了,我何軍受不起。各位,從今以後,你們走你們的陽光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誰要再想對我家人不利,休怪我何軍不講情面。」說完對那大煙槍一拱手道,「感謝宋大哥剛才援手之恩,只是何軍志已不在江湖,不想再和任何道上的朋友有瓜葛,這裡謝過,後會無期了。」說完翻身上馬,策馬揚鞭,頭也不回一下絕塵而去。
張易龍臉上陰晴不定,忽青忽紅,半晌沒出聲。正好吳老六騎著馬來到近前,一見大家都在,他剛才落後了很遠,也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情,笑道:「大家都在等我啊!不好意思的很,我這是第一次騎馬,慢了一點,大家別見怪!」
張勇一肚子火沒法出,一聽吳老六這麼說,頓時罵道:「廢物!」剛罵完,臉上又挨了一巴掌,張易龍也罵道:「廢物!」
大煙槍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人都到齊了,趕快走吧,日落之前還能趕到野狼谷口呢!」說完帶頭前行,一邊在馬上搖晃,一邊飄著煙霧,看上去好不自在。
張易龍也不說話,跟著翻身上馬,向前行去,張勇和李光榮趕緊跟了上去,我和馬四哥、石錘、豹子、吳老六則跟在最後面。
吳老六見大家神色不對,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拿眼角瞟了瞟我,我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正想開口詢問,豹子已經搶先說道:「剛才好險,李光榮那廝甚是歹毒,本來我們走的好好的,他卻忽然和張易龍說起何軍的事,說何軍知道了寶藏的事,說不定會洩露出去。張易龍這人又生性多疑,那廝這麼一挑撥,竟然叫張勇回去將何軍殺了,師父不同意,還爭執了起來。我們都只以為張易龍身上有槍,誰知道李光榮身上也有一把,幸虧最後被師父繳了過來。槍在那廝手上,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馬四哥道:「何軍也算一條好漢,張易龍的地盤,有一半是靠何軍打下來的,現在只因一個子虛烏有的寶藏就要置何軍於死地,道義何在。除非我馬四不在,不然絕對不能坐視不理。」說到這裡,又轉首對石錘和豹子道,「你們兩個記住了,以後不管做什麼事,都要以道義為先,千萬不要學張易龍,他這樣做,只怕不會落什麼好。」
兩人一齊答應,我已經完全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敢情是李光榮挑撥張易龍,讓張勇去殺了何軍滅口,馬四哥不准,張易龍撥槍相向,一時佔了上風,張勇得已脫身前去。卻不料張易龍和李光榮又被豹子和石錘所制,形成了我看到的那場互相牽制的場景,我又插了進去,張易龍等的優勢盡失,才又演變成現在這般。
一想明白,不由暗暗心寒,張易龍這人生性多疑,虧我還以為他對兄弟有點情義呢!幸虧馬四哥和那大煙槍從中攔了一把,不然這何軍一家,死的多冤。
馬四哥將那槍掏了出來,遞給我道:「老七,這槍你拿著防身,必要之時,儘管開槍。」我知道馬四哥的意思,這裡幾人都一身的本事,足以自保,就我和吳老六兩個是菜鳥,有把槍防身,也是好事,當下也不推脫,伸手接了。
馬四哥又簡單教了我一些用槍的常識,見前面幾人已經走遠,急忙帶我們追了上去。這次我和吳老六沒有落在後面,因為豹子和石錘,一人在我們的馬屁股上抽了一鞭。
一路無話,天近黃昏之時,幾人已經到達了野狼谷口,奔馬一停,我和吳老六就從馬背上摔了下來。這一路顛簸的,差點將我的骨頭都抖散了。
馬四哥看著野狼谷口半天,緩緩道:「進谷之後,你們千萬小心,一旦遇到凶險,馬上退出來。天底下再大的寶藏,也沒有保住一條命重要,記住了嗎?」
我聽馬四哥這話說的有點嚴肅,這才仔細看起地形來。只見這野狼谷看上去卻是有點怪異,遠遠望去,怪石嶙峋,雜草叢生,罩在灰濛濛的煙霧之中,更顯得陰森森一片。尤其那谷口,竟是由一圈黑色石頭環繞而成,如同一隻怪獸張開的巨口,正等著擇人而食,處處透露著一股暴戾之氣,令人不寒而慄。
第七章 幽谷異獸
豹子和石錘、張勇、花猛四人,忙著搭帳篷。住的地方是有了,不過吃的事情就麻煩了,我們幾人都沒做飯的經驗,要不是帶了吳老六,晚上估計就得啃乾糧了。
吳老六這丫的幾年單身生活真不是白過的,一手廚藝相當不錯,就用何軍媳婦給的那些肉類,做出了一餐布的美味。幾人都是邊吃邊贊,張勇更是吃的滿嘴是油,惟獨張易龍,嚥下幾塊野驢肉後,就坐到了一邊,抽起煙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