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我是越聽越糊塗,急忙問道:「什麼叫鼠窩地?你們上次和什麼參客在一起時在哪裡遇到的這鱗鼠?」
大煙槍神色凝重,掏出一支煙來,點上狠吸兩口,才說道:「這鼠窩地乃是風水之說中十二凶煞之地中的第一凶地。顧名思義,鼠窩就是老鼠特別多的地方,不用解釋了,但並不是所有老鼠多的地方都叫鼠窩地,還必須終年不見陽光,地下有暗水通過。地水為陰,終年不見陽光亦為陰,老鼠喜在暗夜出沒,本性也屬陰,所以鼠窩地又稱三陰之地。」
「此種地勢異常凶險,三為九之單,九為數之頂,凡是這種地勢,地下必定暗道密佈,溶洞百生。更為可怕的是這種地勢之中,會藏匿這種滿身鱗甲的鱗鼠,鱗甲堅硬無比,刀槍不入,牙尖嘴利,喜食內臟。」
「但此地勢卻有一點,凡鼠窩地者,必多生螞蟻。這鱗鼠別的不懼,惟獨懼怕螞蟻,只因它喜食心臟,又常年處於暗處,日久難免會有一種腥臭之味,此味甚招螞蟻,往往被螞蟻在不知不覺間就給蛀空了。我曾聽一位參客說過,說他曾見過一隻鱗鼠,被木棍一擊打死,死後皮膚下全是螞蟻,僅剩骨架心臟而已。」
「這種地勢,本是凶險之地,所以絕不會有人下葬在此,除非被人設計。一旦有人下葬在此,其屍骨必被鱗鼠啃咬螞蟻蛀棼,入葬者不得安寧不說,其後人十之八九亦遭橫禍,或橫死、或夭折,直至子孫後代死傷殆盡,只有女子婚嫁後,不受其害。」
大煙槍說完,張易龍又接著補充道:「其實鼠窩地的歷害,倒不在於地勢,而是這種鱗鼠。幸好這種鱗鼠不比一般老鼠,繁殖的相當慢,一年僅產一窩,一窩最多不過四個,加上幼鼠腥臭之味更甚,又無鱗甲防禦,常被螞蟻給蛀了,要不然,估計現在我們早被滅了。」
張易龍話剛說完,谷口方向忽然傳來一聲槍響,聲音巨大,谷內地勢又低凹,一直激盪不已,聽起來猶為清晰。
張勇一驚道:「老大,後面有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張易龍搖了搖頭,緩緩道:「不要管他,大概是什麼不怕死的獵戶闖了進來,我們現在絕對不能分開,這鱗鼠異常兇猛,一點都不能掉以輕心。」
我也覺得張易龍所說甚是,剛想點頭贊同,不料身後槍聲又起,這一次卻不是一槍那麼簡單了,只聽「啪啪啪」「噠噠噠」連響,甚為密集。哪裡會是什麼獵戶,分明是連髮式衝鋒鎗的聲音。
幾人這下都呆住了,再說是獵戶打獵誰也不信啊!什麼獵戶這麼牛打獵用衝鋒,而且聽槍聲這麼密集,分明是一隊持有連發槍械的人,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麼情況,導致了這種局面。
吳老六悄悄移到我身邊,趴在我耳邊輕聲道:「會不會是……」我急忙伸手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如果萬一真如吳老六所想,那看樣子我們這個漏子可闖得不小。
一陣槍響過後,終於平靜了下來。幾人面面相覷,這陣槍響起碼也響了五分鐘之久,也就說這段時間起碼開了萬兒八千槍,打出了萬兒八千顆子彈。這一般人別說弄這麼多槍了,光這麼多子彈,都弄不到啊!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部隊,只有部隊有這麼多槍這麼多子彈,而且還敢光明正大的使用,絲毫不用避諱;另一種就是勢力非常強大的黑社會,那些傢伙都是不要命的頑主,加上黑錢雄厚,渠道又多,身邊又常帶著一幫盲目崇拜悍不畏死的青少年,才會有這麼多人手這麼多槍械。這兩種情況都是非常有可能的。
但是說實話,我心裡更加傾向於部隊,起碼落在部隊手裡,我們說是探幽尋密的驢友就能矇混過去,最多就一個非法藏械。要是黑社會,那些傢伙可不會和我們說什麼道理,沒看他們子彈這麼充足嘛,估計賞我們幾顆他們也不會吝嗇的。
可惜,我這點小小的希望,剛說出來卻很快就被大煙槍的話打擊的煙飛雲散,大煙槍道:「聽這槍聲的停頓點,應該都是道上的朋友,道上的朋友開槍有兩個特點,一個就是猛,端起槍就打,另一個就是狠,扣著扳機不放鬆,直到子彈匣打完。如果是部隊的話,軍人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一般習慣用點擊,槍聲零落,但持續時間較長,所以,從剛才那麼密集的槍聲上來說,應該是道上的朋友,而不是部隊。」
張易龍忽然開口道:「不管是誰,我們現在都不能讓自己被他們找到,因為不論是部隊還是道上的朋友,可能目的都和我們一樣。老宋以前就說過,我們能發現的秘密,別人也能發現。聽剛才的槍聲,對方的設備比我們高的不是一個檔次,如果一旦被發現,輕則我們與玉蓮花無緣,重則很有可能永遠留在這野狼谷裡了。」
馬四哥也說道:「不錯,我們還是趕快走吧!聽槍聲離我們的距離並不遠,以對方那麼多的槍械,相信那些鱗鼠也阻攔不了多久,很快就可能追上我們,雖然他們並不知道我們在前面,但這山谷別無旁支,只有一直深入谷內,才有可能擺脫他們。」
幾人一齊點頭贊同,當下再無異議,收拾掉痕跡之後,一行數人,迅速向谷內挺進。
不知道那些鱗鼠是被那陣槍聲吸引過去了,還是被驚嚇的不敢出來了,我們一行數人行進了數個時辰,除了偶爾遇上一隻兩隻的野羚,就是從雜草叢中驚飛的幾隻不知名的野鳥,行進速度快了很多不說,相對也安全了很多。
這安全時間一長了,人總是會自然而然的放鬆了心情,這心情一放鬆,戒備自然也就鬆懈了。可這世間不如意之事,往往就發生在人們猝不及防的時候,而且,在這種情況下所發生的事,破壞率往往驚人的強大。
大煙槍丟掉了一個香煙屁股,抽出另一支香煙,掏出打火機打著了,往香煙上湊去。張勇由於背了很多東西,也走了這麼久,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聲咒罵道:「天殺的,這山谷這麼長,究竟要到哪裡去找那玉蓮花?」
山谷裡路又不好走,吳老六和花猛累得走一步喘一下;張易龍雖然沒背東西,但他畢竟五十開外的人了,身體也富態了點,這樣的山谷,能陪著我們這些小年青走這麼遠,可想而知了;豹子雖然是條不折不扣的硬漢子,但畢竟受了傷,一直挺到現在,吭都沒吭一聲,我對他簡直佩服的五體投地,要是我,估計早就躺在地上哭爹喊娘了;李光榮始終微笑著,雖然面上也寫滿疲憊,卻看不出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只有馬四哥和石錘,依然精力旺盛,特別是石錘,這傢伙真不愧是天生的大力士,背了那麼多東西,還一直走在最前面,時不時還要回頭催促我們走快一點。
我們本來一直保持著一個隊形,兩人一組,前後相連,就算有意外狀況,也能及時救援。但現在大家一放鬆,隊形自然散了,前後零落不說,還拖了好長。馬四哥和石錘在最前面,大煙槍和李光榮緊跟著,張易龍則落在李光榮的後面,豹子在李光榮後面,花猛、我和老六則在更後面,最後面是張勇。
就在大家都疲憊不堪警戒性都放鬆到最低的時候,就在大家以為危險已經離我們遠去的時候,出事了,而且,出了大事!
四週一陣嬰兒啼哭聲響起,「呼呼」之聲不斷,自我們身邊地面,躥起十數隻鱗鼠來,揚著尖利的爪掌,以驚人的速度,分別撲向就近的人員,一時之間,人人遇險,個個命懸一線。
反應最快的,卻不是目前精力最旺盛的馬四哥和石錘,而是大煙槍和看上去疲憊不堪又傷了一隻眼的豹子,還有那一直笑而不語,一副深沉狀的李光榮。
大煙槍看上去病癆鬼一樣,卻反應奇快,一腳側起踢飛撲向自己的鱗鼠,轉身閃過李光榮和張易龍,直撲向我們三人這邊,一個飛躍抱翻,已經將撲向我的那只鱗鼠撲飛。
與此同時,豹子也一閃身躲過一隻鱗鼠的攻擊,一腳踢飛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還飛身撞飛撲向吳老六的那隻。果然不愧叫做豹子,真是動若脫兔,那個速度,豈是一個快字可形容。
花猛雖然沒什麼本事,但論起靈巧的功夫這裡只怕無人能及,那只撲向他的鱗鼠剛躥起,他已經閃到一邊,那只鱗鼠一翻身又撲了上去,花猛連閃帶躲,又躲了過去。這幾撲幾閃,已經給李光榮爭取了救援他的時間。
李光榮雖然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但一到關鍵時間,頓時就像換了一個人。那些鱗鼠剛躥出地面,他已經反手抽出武器,一手抓把砍山刀,一手握把匕首,砍山刀對著撲向他的那只鱗鼠就是一刀,一刀將它震翻出去,身形借力旁邊一退,鑽入另一隻撲向他的鱗鼠懷中,一匕首正好紮在那鱗鼠的胸口。
李光榮一擊得手,看也不看一眼,匕首也不撥,身形一矮,順地一個前翻,起身飛撲,刀舉過頂,帶著呼嘯聲向那只正在追擊花猛的鱗鼠劈去,當真是快如閃電,勢若瘋虎。那只鱗鼠正在追擊花猛,卻不防李光榮打斜裡一刀劈來,一下被劈個正著。「鐺」的一聲,硬生生被震落在地,剛想遁地而走,李光榮飛身撲上,竟然一把抱住鱗鼠。一個翻身,人在下鱗鼠在上,鱗鼠頓時四腳朝天,四足亂蹬,卻傷不到李光榮分毫。李光榮手中砍山刀一橫一削,那只鱗鼠的肚皮就被剖開了一道血痕。手中砍山刀一丟,五指成勾狀,一把抓進那鱗鼠的腹部,用力向外面一帶,生生將那只鱗鼠的心臟掏了出來。
馬四哥和石錘這時也解決掉了突襲他們的那兩隻,一隻被馬四哥的殺牛刀刺入腹部而死。石錘因為事起倉促,身上又背了很多東西,來不及抽刀,竟然一把抱住鱗鼠,騰出一手來,生生將那只鱗鼠的雙眼挖了出來,向地面一丟,一手折頭一手抓尾,硬是將那只鱗鼠撕了開來。
張易龍也開槍打死了一隻,但畢竟年老體胖,身手不是很靈活了,左邊膀子被抓了幾道血痕,傷口頗深,一隻袖子都被撕了下去,鮮血正順著胳膊向下流竄,一臉的痛苦,但總體上來說,也還不妨礙行動。
惟獨張勇,這傢伙當時正坐在地上,身上還背著東西,又毫無戒備。兩隻鱗鼠撲向他的時候,雖然前面一隻被他一腳蹬開,後面那只卻偷襲得手,在他的後腦瓜子上留下幾道血痕。那一片的頭髮也被生生的撕扯了下去,後背上也被撓了幾下,一片血肉模糊,其中兩道血痕,深可見骨,慘不忍睹。
我這時槍才抽出來,也就是說,從這群鱗鼠忽然出現襲擊我們,到被擊退,也就是在我掏槍的那一瞬間而已。雖然我掏槍動作確實沒有很快,但掏支槍而已,再慢又能慢到哪裡去呢?
就在這一瞬間,鱗鼠被殺了五隻:馬四哥用老辦法殺了一隻,石錘則是生生撕了一隻,還挖下了那只鱗鼠的雙眼,也算是替豹子報了仇,張易龍開槍擊殺一隻,李光榮獨力擊殺了兩隻,其中一隻的心臟則被他活活掏了出來,讓我見識到了他那驚人的戰鬥力外,也終於證實了他的殘忍。一看到他還握在手中的心臟,我就有點不寒而慄。
而我們這邊,張易龍受了點輕傷,張勇則嚴重的多了,腦後、背後各受了幾下,尤其後背那幾下,皮開肉綻,其中兩道更是深可見骨,正跌坐在那裡呼天搶地的哭爹喊娘,這讓我大跌眼鏡。實在沒有想到,這一身肌肉的張勇,竟然是個繡花的枕頭——草包一個。
大煙槍已經翻身爬了來,叼在嘴角的香煙也不知道丟哪裡去了,急喊道:「大家兩人一組,背靠背,互相防禦,張勇快起來,地面不安全。」邊喊邊向張勇跑去。
但,已經遲了!
張勇正坐在那哭天喊地,忽然之間,前後左右幾乎是同時躥起數只鱗鼠,一齊撲到張勇身上,剎那間血肉橫飛,張勇慘呼一聲:「救……」後面那個「我」字都沒有喊出來,就戛然而止,估計是喉管被咬斷了。
與此同時,在我們幾人的隊形外圍,「唰唰唰」的出現了數十隻鱗鼠。但這次奇怪的是,那些鱗鼠卻沒有立刻攻擊,齊刷刷的只露一個頭出來,幾十隻碧綠的眼珠子死死的盯著我們,一動不動。
幾人頓時有點蒙了,要來個十個八個,我們也許還能撐過去,這一波比一波多,一開始就兩三個,第二次出現就變十幾個了,這次竟然來了幾十個,哪裡還敢硬拚。大煙槍也顧不得張勇了,發一聲喊,帶頭轉身向前奔去。
幾人全都丟了輜重,玩了命的跑,按道理我們的速度是絕對逃不過鱗鼠的,只不過這人心一慌,哪裡還會想到這些,只顧著拚命邁動雙腿了。
不過卻也奇怪,那些鱗鼠並沒有趁機襲擊我們,而是跟在後面約七八米的地方,不急不徐的追趕著,好像早把我們當成了嘴邊餐一樣,現在只不過是在進行著一場進餐前的追逐遊戲,多消耗一點肚子裡的存貨而已。
幾人越跑越是心慌,石錘大吼一聲道:「操,錘爺跟他們拼了!」緊跟在其後的馬四哥甩手一巴掌打在石錘的頭上,怒道:「別做傻事,趕快跑,看這情況這些東西一時不會向我們發難。先跑再說,現在回頭拼的話,一點生還的機會都沒有。」
石錘當然也不想死,一聽馬正剛這樣一說,頓時不再言語,埋頭疾奔。
幾人又是一陣狂奔,我心跳得就像要從口中吐出來了一樣,兩條腿如同灌了鉛水,越來越重,恨不得往地上一躺,就這麼死了算了。但一想到是被這些鱗鼠活活咬死,還是機械般的邁動雙腿,賴活總比好死強,我可不想和張勇一道去了。
就在這時,更大的打擊從前面傳了過來,就聽馬四哥罵道:「操,這是個死谷,前面沒路了。」我的心頓時涼了半截,馬四哥敦厚穩重,向來不打誑語,他說這是個死谷,基本上就沒有活路了。
回頭再看看,剩下的半截心也涼了,那群鱗鼠正呈半圓形逼了過來,正好把谷口方向的路堵的死死的。怪不得這群東西一直不緊不慢的跟著呢,敢情是早就知道前方是一條死路,我們遲早是它們的盤中餐,自是用不著著急。
張易龍本就肥胖,這一通猛跑,早就撐不住了,聽說前面沒路了,乾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喃喃道:「是我害了你們,是我害了你們啊!老四啊,事到如今,我也不得不說了,其實我這次來,尋找玉蓮花倒在其次,主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