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
「張易龍見我感了興趣,起身將包間的門打開看了看,確定附近無人之後,才又坐下說道:『兄弟,我們四家祖上都被騙了,那批鹽幫的藏寶,根本就沒有被盜,依舊藏在那茅山之中!』我一聽大驚,這怎麼可能!鹽幫四龍的故事,我聽長輩說了不止一次,他們豈是那麼好相騙之人?何況還事關這麼大一批寶藏。」
「張易龍見我不信,從身上掏出塊羊皮出來,遞給我道:『你好好看看,看看能不能發現點什麼?』我狐疑的接過羊皮,展開一看,卻是一幅地圖,由五塊羊皮拼湊而成,四角四塊略大,中間一塊略小,大概時間久了,羊皮中間的地圖上面有些地方都模糊了。」
「我看了一會,沒看出什麼頭緒來,對茅山我本就不熟,只聽說過那裡裝神弄鬼扮大仙的人不少,所以根本看不懂上面畫的點點線線的代表著什麼玩意,就又將羊皮還給了張易龍。」
「張易龍接過羊皮,對我說道:『以前我一直也認為那批藏寶應該被李眉盜了,然後栽贓給我曾祖父,直到前幾日我來個朋友,姓蒙,叫蒙鎢,是個走南闖北的參客,見識淵博,為人又極仗義,在道上威望很高,大部分都稱為蒙先生。』我奇道:『難道這蒙先生看出了什麼端倪不成?』張易龍點頭不語,我心裡頓時『咯登』一下,鹽幫的寶藏可不是一筆小數目,萬一真的尋著了,那可不是一輩子就能用完的。」
吳老六聽到這,「騰」的一下跳起來道:「什麼?鹽幫的藏寶還在茅山?你丫早說啊!茅山我熟啊!說個地,我閉著眼都能找到,用得著跑來這嘛,這倒霉催的!」我翻了一眼老六道:「你丫腦殼進水了,鹽幫藏寶要是真在茅山,張易龍會找不到?你以為他在茅山腳下生活了幾十年都是白混的?」
大煙槍道:「是啊,老七說的有道理,可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竟然就相信了張易龍的鬼話。」吳老六聽我這麼一說,也蔫了下來,低著頭喃喃道:「也對,他媽的,那老狐狸肯定是騙人的。」
我心裡暗想,什麼鬼迷心竅,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大煙槍分明是財迷心竅,被那批鹽幫寶藏迷住了而已。
大煙槍又繼續道:「我一問,張易龍點了點頭,然後又開門看了看,顯得極為小心謹慎,再一次確定附近無人後,才又走回來坐下道:『父親將這張地圖留給我後,我曾經研究了很久,甚至按照地圖上的標示去茅山尋了幾次,結果當然是一無所獲,直到蒙先生數日之前經過我這,我請他給我看了一下,才發現其中的貓膩。』羊皮剛才我也看過了,根本沒發現什麼問題,那這裡面究竟有什麼貓膩呢?我看著張易龍,等待他繼續說下去。」
「張易龍指著中間那片羊皮對我道:『貓膩就在這裡,當時蒙先生一見就笑了,說是這四塊全是山羊皮,而且韌性極佳,應該是老山羊皮,而中間這片毛孔細緻,皮塊略薄不說,韌性也遠不如其他四塊,一看就知道是小山羊皮,而且應該是不足兩個月的小山羊皮。』我一聽就明白了,所謂藏寶圖,一般都應該在整塊羊皮上先描繪下來,然後在分成若干塊保管,皮質不同,那就說明中間那片羊皮不是原件了,是別人後畫了以後,冒充了原先那塊。而寶藏隱藏之地,不用說也是異常隱秘的地方,這樣一來,只要在那張冒充的羊皮上稍微動點手腳,當年的鹽幫四龍找不到寶藏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張易龍見我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又說道:『只要線路標示畫偏一點,藏寶點就絕對找不到了,再從寶藏中取出一部分,放一些不值錢的東西在事先安排好的地點,比如一瓣玉蓮花,就很容易讓大家相信,那個假藏寶點,就是原先藏寶的地方了。』我點頭稱是,這張易龍有的時候,腦子確實聰明。」
「接著張易龍告訴我,蒙先生帶著他在茅山又走了趟,從另外四塊羊皮上的地圖,加上地形的走向,已經推斷出真正的藏寶點在哪裡,這幾天正在準備工具,大約兩天之後,就可以動身進山尋寶了。只是他覺得這鹽幫寶藏,本就應該屬於鹽幫,而四龍之後,能找到的,只剩下他、馬正剛和我了,而馬四弟又無意於此,所以特意通知了我,讓我也摻一腳,到時候找出寶藏,蒙先生、他和我平均分了。」
「我一聽大喜,這分明是天上掉餡餅,真要能找到鹽幫藏寶,那我就可一躍而成富豪,再也不用過道上那種提心吊膽的生活了。再說了,就算找不到寶藏,對我也絲毫無損,就當遊玩了一趟。」
「當天下午,張易龍帶我回了家,見到了蒙先生,蒙先生長得是慈眉善目,鼻正口方,三縷黑鬚,面如銀盤,端的是有幾分仙風道骨,不過他那徒弟倒是十分兇惡,膀大腰圓,短髮如戟,獅鼻闊口,凶眉吊睛,如同凶神惡煞一般。」
「晚上少不了一頓狂飲猛灌,席間蒙先生所談甚多,天文地理,奇物異事,風土人情,民俗趣聞,當真是學問淵博,見多識廣,讓我大開眼界。關於十二陰煞之地的見聞,就是那次從蒙先生那聽來的。」
吳老六大嘴一咧道:「這有什麼好牛的,這些東西哥們也會,只要一台電腦一根網線即可,百度一搜,要嘛有嘛!」
我走過去伸手就給了老六一個爆栗子,罵道:「你丫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老六跳起來就要反抗,我幾步退到一邊,擺好摔跤的架勢,嘿嘿奸笑不已,老六想了想,大概覺得摔跤從來就沒贏過我,又坐了下去,撓撓頭道:「我知道玩不過你,哥們不上你當,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一般計較。」
大煙槍看了看我們倆,臉上難得的露出一絲歡愉的笑容,僅僅是一瞬間,又僵化在臉上,緩緩說道:「我年輕的時候,也有過一個朋友,和你們的感情一樣好,可惜,後來被我殺了。」
「為什麼?」我和老六同時問道,互相看了一眼,我忽然渾身一激靈,要是哪天我必須把老六殺了或者老六必須把我殺了,那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局面?一想到這個念頭,我趕緊搖了搖腦袋,不敢再想下去。
大煙槍看了看我手中的煙盒子,舔了舔嘴唇,我看他實在熬的難受,就抽出三支來,一人丟了一支給他們,自己也點了一支,狠狠地抽一口。
大煙槍一接到煙,馬上在拇指甲上磕了磕,拿起放到鼻子底下使勁嗅了嗅,才拿出打火機點著,美美地抽上兩口,吐出一連串的煙圈,舒服的長長出了一口氣,那表情,絕對不比電影電視裡那些吸食毒品的傢伙好看到哪去。
我看著好笑,隨口問道:「我說宋大哥,你怎麼就這麼大煙癮?」大煙槍又抽了兩口,一根煙下去半截了,才說道:「還不是這七眼陰毒害的,中了七眼陰毒後,每年發作一次,每一次發作,身上都會長出一個膿包來,長的位置不盡相同,比如我長在後背上,張易龍卻是長在胸口。當膿包裡的膿血被擠出後,就會形成一個癤子,就像我身上的這樣,當生出第三個癤子的時候,就會散發出一種惡臭,我試過用香水等各種方法,都掩蓋不了,最後發現了煙臭味可以掩蓋這種臭味,就開始煙不離手了。」
「對了,你那個蓮花底座,到底是怎麼得到的?為什麼又要送給我?」提起七眼陰毒,我又想起來大煙槍的事還沒說完,就又追問了起來。
大煙槍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接著說道:「第三天,張易龍和我、蒙先生,還有蒙先生的徒弟,就是那個長的像蠻牛名字也叫蠻牛的傢伙,一行四人帶好了工具,進了茅山。進茅山後,蒙先生不走主脈盡鑽山嶺,順著山凹陰的地方一路到了一個叫野狍子嶺的小山峰,才揮手示意我們休息一會,指著野狍子嶺告訴我們,說寶藏就在那道不起眼的山溝溝裡。」
「我們幾個對蒙先生的話深信不疑,休息片刻後,四人進了野狍子嶺,沒一會,就遇到一隻鱗鼠,不過就一隻,襲擊我們幾次後,被我們合力打死了,也就是因為那次在茅山看到過一回,所以在這谷口的時候,我才認出了是鱗鼠做怪。」
我驚訝地問道:「茅山也有鱗鼠?那怎麼從來沒聽說過誰家的畜牲遭過殃,茅山腳下可住了不少人家呢!可不是沒有人煙的地方。」大煙槍望了我一眼道:「這個你大可放心,這鱗鼠在人氣旺盛的地方呆不長久,這也許可以解釋為什麼我們在茅山那只遇到一隻的原因吧!現在又過去了六年,大概早死絕了。」
老六翻了翻我,喊道:「你丫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丫的,這話是我剛才數落他的,現在原封不動的還給我了。
大煙槍又繼續說道:「蒙先生帶我們在野狍子嶺轉了半天,終於找到一個洞穴,洞穴內早就物去財空,只剩下一些亂七八糟的腐朽木板,用蒙先生的話說,就是被別人在幾十年前就摸空了。幾人一肚子懊惱的往回走,我卻忽然肚子疼了起來,就蹲在草叢中就地解決,誰知道卻讓我無意中發現了玉蓮花的底座。」
「我也是鹽幫四龍的後人,自是知道玉蓮花的傳說。當時就起了貪心,偷偷藏了起來,從茅山回到淮陰後,日夜對著蓮花底座研究,三個月後,開始覺得後背奇癢,去醫院一看,說是起了個膿包,我也沒有在意,誰知道結疤之後就成了這樣。一直等到再次遇到蒙先生,才得知我這是中了七眼陰毒,必須要用火蟻紅、鱗鼠草、天藍葉、碧雲針、黑蔓籐、蛇焰果等幾樣罕有植物再加上馬錢子才能根治,我不相信,又去了醫院檢查幾次,醫院認為只是普通的癤子,開了一堆藥膏,卻一點用沒有,等到第二年又起一個膿包的時候,我才無可奈何的確定了自己中了七眼陰毒的現實。」
「到了第三年,第三個癤子出現的時候,身上開始散發出一陣陣的惡臭,我妻子忍受不了,和我那個最好的朋友發生了超友誼關係,我察覺之後,一怒之下殺了兩人,也無法在家鄉呆了,只好跑到張易龍這邊躲了起來。」
「這期間,為瞭解去身上毒素,我特地邀請了蒙先生帶我尋找那幾種藥材,所以這裡確實是來過一次,不過那次這裡並沒有鱗鼠,也沒有火蟻,當然也沒找到火蟻紅和鱗鼠草,但對這裡的路形,我倒是記了點下來。」
「至於為什麼要將蓮花底座送給你,話說開了你可別生氣,我無意間聽到了張易龍和李光榮的談話,得知玉蓮花瓣到了你的手裡,送你蓮花底座,只不過想借你的手將玉蓮花復原,然後順著籐蔓好摸瓜罷了。畢竟你在鹽幫四龍的後人之中,是最弱的一個,所以大家都不提防你,而且我寄宿在張易龍家中,帶著蓮花底座很不方便,反而不如送給你,什麼時候想要了再取回來就是了。」
大煙槍的話一說完,我心裡頓時一陣不得勁,敢情這幾個孫子都把哥們玩手裡了,等哪天有機會了,哥得好好給他們上一課。可又一想,也不能怪他們,鹽幫四龍的後人之中,確實就數我最為差勁,和大煙槍、馬四哥和張易龍比,我也就嘴比他們厲害點。
我看了看大煙槍,覺得此人雖然長的不是很順眼,歪瓜裂棗似的,好在這傢伙還算實誠,難看就難看點吧,總比張易龍好。
又抽出兩支煙,丟給老六一支,隨手將剩下的半包煙都丟給了大煙槍,大煙槍美的一臉褶子都開花了,露著又黃又黑的大板牙一個勁的樂。我很是懷疑這傢伙為了抽煙會不會連老婆都能賣了,不過又一想也不對,他老婆已經被他殺了,想賣也沒得賣了。
走過去和老六坐在一起,兩人靠在石壁上抽著煙,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反正也出不去,裂縫裡那隊大蜥蜴還在那耗著呢。
聊著聊著,老六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來,這下可不得了,引起了共鳴,我和大煙槍的肚皮跟上就響,還一個比一個聲大,敢情肚子裡除了大便,就沒剩啥玩意了。
我看了看吳老六說:「老六,我現在特懷念大學的食堂,那時候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嫌這嫌那的,整天糟蹋糧食,現在再將我丟到大學食堂去,估計能將食堂老闆吃窮了。」
吳老六翻了翻眼道:「你拉倒吧!食堂那飯是人吃的嗎?包子,第一口還沒吃到陷,第二口已經咬過了。豆腐,第一次吃過後,以後每次打架前總到食堂偷幾塊當板磚用。稀飯能洗澡,米飯能打鳥,饅頭飛向台灣島。這都不算,食堂是一個永遠可以給我們帶來驚喜的地方,今天,你以為你吃到了世界上最難以下嚥的伙食,可到了明天,你總能發現自己錯了。」
我苦笑著指指肚子說:「你以為現在我們還有資格計較那些嗎?現在誰能給我一頓吃的,讓我跪下磕三頭都行!」
吳老六「嘖嘖」兩聲,一臉鄙視地道:「你看你那點出息,君子不受嗟來之食,你有點骨氣好不好?」接著話鋒一轉道,「不過話說回來,現在誰讓我磕八個響頭給我頓飯吃我也磕,別說三個了。」
我本來被他前半段說得有點面紅耳燥,結果一聽後半段,再次被雷得愣住了,和這傢伙在一起,永遠不要以正常人的思維去推測他的心理,不然准瞎。
第十三章 李光榮之死
吳老六繼續恬不知恥的聒噪道:「大學第一年,發現有條蚯蚓,臥在菠菜湯的最底部,已經發白,腫脹有如小手指,整碗飯都倒了。第二年換樣了,發現一個瓢蟲,七星的,我仔細數過,把蟲挑出來繼續吃。第三年,發現有條蟲,當沒蟲一樣吃了。第四年,發現沒有蟲了,只看見一個草莓,這是個好東西,只是我怎麼都想不明白,這草莓怎麼會跑豆沙包裡?但這不是問題,問題是學校伙食越來越差了,連蟲都沒有了,還讓不讓人沾點葷腥了!」
我再也忍不住了,「噗嗤」就笑道:「你丫就沒有個正經,不知道餓死鬼還有沒有力氣貧?」
大煙槍在一邊接口道:「餓死那倒不至於,我領你們進來,也會領你們出去,先休息一會吧,這一會累慘了,得小睡一會補點精神頭回來。」我一聽大喜,和吳老六對望一眼,那眼神,都跟打了興奮劑似的。
大煙槍接著又抽了兩支,數了數煙盒子裡的煙,大概沒剩幾根了,寶貝似的揣在兜裡,心滿意足地伸了個懶腰,打了個長長的哈欠,站起身道:「走吧!也該歇過來了,運氣好的話,前面不遠處就能找到水喝。」
兩人頓時來了精神,爬起來就跟著大煙槍屁股後面走,不管怎麼樣,有水喝也是好的,好歹能混個水飽。
順著裂縫走了一會,前面是越走越寬,而且隱隱有一股奇異的香味傳來,三人現在就是三頭餓極了的狼,一聞到香味那還得了,一個個撒開丫子就跑。
跑了片刻,那裂縫又開始狹窄起來,敢情這段就像一空腹,兩頭窄中間寬,好在這一頭要比另一頭寬一些,不用擠著過去,倒也還算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