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節
現在再看蔡月的臉形,已經不像安龍兒小時候記得的大蘋果,而是長成了尖尖的下巴,配出更精細更有女人味的五官。
蔡月尖叫著一到安龍兒面前就抱住他,把臉埋在他肩上,開心了一陣抬起頭對安龍兒說:「黃毛仔真是你呀!好激動啊……長那麼高啦!」
顧思文也笑著說:「我剛才做生意的時候,他在圈外看熱鬧,我很遠就認出他那一頭黃毛……先別說了,上船過芳村吃飯,今天晚上我請客……」
蔡月轉頭一看顧思文就問:「你又給人家打了?」
「什麼又給打了……也沒打幾次,上次還是半年前呢……」顧思文悻悻地解釋著。
安龍兒奇怪地問:「文少,你功夫也不差,怎麼就任人家打,還不讓我幫忙?」
顧思文一手搭著安龍兒的肩,一邊走向舢舨說:「我們這行有很多行規,不能打客仔,更不能做死一哥,聽得懂嗎?就是不能為了賺錢迫死客人……我要是功夫好就和客仔打的話,我還做什麼生意呀,不如開武館算了。」
〔一三八〕諸葛亂點兵
三人邊走邊談上了舢舨,顧思文把小神仙的大旗捲起來交給蔡月,自己站到船尾解櫓搖槳划出江面。
安龍兒一邊幫蔡月折整大旗,順口就說起:「剛才要不是這大旗,文少也不會被打成這樣……」
蔡月問道:「和這旗子有什麼關係?」
「文少被人家追打的時候,他一直抱著這支大旗在小巷裡鑽,要不然早就跑掉了。」
蔡月呵呵一笑說:「活該,這麼小氣的人定期打一頓也是教育。」
顧思文撐船離開碼頭,看看左右沒有其他船隻才大聲說:「所以我老是說你頭大沒腦腦大長草。我經歷了多少艱苦奮鬥才樹起小神仙這支大旗,要是給人家撿去了冒我的牌子,又或者到處傳小神仙被打得旗仔都丟了,我以後還用到江湖上混嗎?」
蔡月馬上回敬他說:「你真是以為那支旗是你在江湖上闖回來的呀?那還不是我給你寫的,叫你寫那麼大個字你還不會寫呢。下次你再被人打,在死之前就先把旗子扔了,回來求求我,我再給你寫一面更大的。什麼顧思文,其實字都不會寫,只是一個不斯文……」
顧思文抬頭看看天說:「今天晚上沒有月亮,要不然黃毛你可以看看是她的頭圓還是月亮圓,你知道什麼叫面如滿月嗎?就是把她的頭倒映在珠江裡,和十五的月亮可以疊成一個豆沙餡光酥餅,哈哈哈!哈哈哈哈!」
安龍兒看著手裡的大旗,那旗上小神仙三個字,原來並不只是用墨水寫上,在大字的邊緣和旗面的各個滾邊折口,都有密密的線細細縫著。他順口問道:「光酥餅有豆沙餡的嗎?」
「不是餅裡有,是面如滿月的腦袋裡全是豆沙,哈哈哈!」
蔡月坐在舢舨船頭用力地左右搖著,嘴裡罵著:「搖你下水淹死你這條粉腸為民除害……」
顧思文看到蔡月生氣了,更加嬉皮笑臉地順著蔡月晃船的方向,左一下右一下地加劇舢舨的搖動,三個人在白鵝潭中間打打鬧鬧地把舢舨划到對岸芳村。
位於廣州城西南方的白鵝潭並不是一個潭,而是珠江上寬闊的三叉水口,珠江在這裡把陸地分成西堤,河南和芳村三塊,其中西堤是十三行商業重地,對江的河南是民居和新發戶,芳村則是對岸的小碼頭,碼頭後面還有大片的田地。芳村碼頭日間會為停泊在白鵝潭的越洋商船上下貨物,夜間就成了花艇、宵夜大船和賣艇仔粥的小艇的停泊點。他們到了芳村碼頭,把舢舨和一條可以擺大桌吃飯的大船綁上,在大船上選好桌子坐下。蔡月在船沿叫過來一隻賣粥的小艇,從小艇上買了三碗艇仔粥,顧思文點了幾個小菜,三人終於可以安安定定坐下來聊天。
安龍兒向他們說了自己已經有新名字,大家都很喜歡,蔡月馬上對他說:「我以後叫你龍哥啦!」
「呵呵,師姐,你叫我龍兒就行了,人人都這樣叫我。」
「我也不比你年紀大,你叫我小月,我叫你龍哥,啊,就這樣定了。」
那邊顧思文聽到蔡月的話,笑得人仰馬翻:「小月?哈哈哈……腦袋長那麼大還要人家叫她小月!龍少,我們以後都要叫滿月,滿月大姐,哈哈哈……」
蔡月象餓虎擒羊一般用手使勁在顧思文臉上擰了一把,然後對安龍兒說:
「龍哥,我聽阿爸說你被一個仙女帶到龍虎山上修練了是不是?」
「對啊,我也記得,那仙女真是好漂亮,身材還很正點……」顧思文一臉嚴肅地把臉湊過來:「你們成親了嗎?」
聽到顧思文的話,安龍兒的思緒忽然飄得很遠很遠,眼神裡流露出一絲哀傷。不過他隨即從臉上泛起一些笑意說:
「是呀,我剛剛從龍虎山回來。」
「你們成親了嗎?」
安龍兒轉頭盯著顧思文認真的眼神,失聲笑出來說:「怎麼可能,她是仙女。」
「這根是什麼?」顧思文伸手去摸安龍兒背上用布囊包得整整齊齊的雷刺。
安龍兒從背上解下雷刺雙手拿在手裡說:「這是龍虎山張天師借給我的風水寶物,我可以給你們看看,但是你們不能拿在手上玩。」
安龍兒等兩個人都認真點過頭之後,才打開包裹亮出雷刺。
漆黑的雷刺在夜幕下並不顯眼,顧思文和蔡月當然看得出刻滿符書的雷刺無比精緻,可是不覺得這根木杖有什麼特別,也沒有很大的興趣要把玩一番,細看了一陣只當是開開眼界,就讓安龍兒重新包好。
顧思文問道:「這根木杖可以用來看風水嗎?」
安龍兒說:「對,在風水裡有十二倒杖法,會用木杖來測量,也會用木杖來堪地。」
「是用什麼木杖都可以吧?」
「一般的木杖都可以……」安龍兒不想太深入談自己的過去,更不能談及自己眼前的危機和龍訣使命,他轉開話題問起戲班裡各個小夥伴的事情。
從他們兩人口中得知,去年蔡標師父所住的村子鬧大瘟疫,村裡的人死了一半,蔡標也因病去世,戲班馬上解散,其他小孩都各自回了家。顧思文年紀比較大,會處理一些事情,他留下來幫蔡月辦好了蔡標的喪事。因為村裡有過瘟疫不能再住人,村民們紛紛逃離,顧思文和蔡月搬到房租便宜的河南珠江邊租了個小房子一起住下來。
蔡月買下一條小船每天做做渡船生意攢點飯錢,顧思文就去商號碼頭打散工維持房租和生計。後來顧思文認識了一個看相先生,看到做這行輕鬆賺錢還很有前途,於是死纏爛打之下做了人家的徒弟,為那看相先生白幹一年活之後,顧思文就算滿師了。
現在顧思文已經單干了大半年,收入頗豐。蔡月再也不用給人家擺渡,只是在顧思文開攤做生意時接他往返一下珠江兩岸就行了。
安龍兒笑著問顧思文:「文少,你們也快成親了吧?」
蔡月搶過來說:「我才不嫁給他呢,這傢伙不讀書不識字,又嫖又賭不務正業,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官府捉去坐花廳,跟著他別說沒前途了,怕是以後粥水都沒得喝……」
「滿月師姐你放心吧,只要天下還有雞可叫我都不會娶你。」顧思文說:「你趁現在年輕還有幾分俏盡快找媒人聯繫個老頭子把自己嫁出去,要不一過二十長胖了就不是面如滿月而是腰如滿月,那時一輩子都沒希望了……」
「你現在還住我的房子呢。」
「房租是我交的。」
「才交了幾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