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節

  白世寶這主兒,揮胳膊擼袖子擲骰子還成,要說打人這活,確實需要體力的。足足二十鞭下去,白世寶已經累的滿頭大汗,胳膊膀子酸痛,腰上也是沒力,鞭子一下比一下輕,嘴上叫道:「叫你嘴硬,還不吐口?」
  張瞎子見狀心急,端著碗口,走過去伸出一腳猛地踢在白世寶的屁股上,怒道:「整個一彎腰蝦兒,腰力呢?」
  白世寶一賭氣,將鞭子揮的如同暴風驟雨,辟里啪啦的盡數落在行屍身上。只見行屍胸口像是憋了一股悶氣,越鼓越大,最後彭的一聲,從嘴裡噴出一物來,像是晶石閃閃發光,白世寶大喜,停下鞭子剛要去抓,被張瞎子端起碗來叩在地上,然後用符咒貼在碗底,施法唸咒,碗口冒出滾滾濃煙。
  術畢後,張瞎子翻過碗來,取出一顆黑色的核兒,遞給眾人看。
  「這是什麼東西?」徐司令問道。
  「這便是卡在行屍胸口裡的飛降!」張瞎子說道。
  眾人看了無不驚奇,白世寶見那樹上的行屍聳拉著頭不再動彈,便問道:「師父,那屍體如何處置?」
  「連同柳樹一同燒了,挖地三尺深埋。」
  徐司令聽後吩咐眾位官兵照辦,將柳樹放倒,澆了煤油,連同屍首一起就地焚燒,頓時火光沖天,滾滾濃煙飛昇。一切妥當後,徐司令捧上一箱子銀元,當做報酬,重謝張瞎子和白世寶。
  白世寶扭頭瞧了一圈,不見了閆喜三的人影,心裡暗笑道:「要命的主兒,不知道什麼時候跑了……」
  張瞎子收拾完法壇後,坐在正廳的椅子上,說道:「這錢我們只取五十塊,足夠餬口便好了,剩下的你留著安置家業,勿要再做傷天害理之事!」
  白世寶聽後心有不滿,折騰這麼久,只收五十銀元豈不是太虧了?卻也不敢違背張瞎子的旨意,憋著悶氣站在身旁不再言語。
  徐司令不知如何感謝,連忙跪地磕頭。
  張瞎子起身制止道:「你燒紙墳香不能停,日後每逢時節都要祭拜,焚錢上不用記名,孤魂野鬼自會來取,算是積了陰德。」
  徐司令連忙稱是。
  「另外你家祖墳位於風口之處,擇個良辰遷下方位吧!」
  徐司令更是感激不已。
  張瞎子起身,收起五十銀元交給白世寶後,轉身對徐司令說道:「記住!今日之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施降之人絕不會善罷甘休,今後是福是禍全靠你個人了……」
  「大師,請指點我要如何避禍?」徐司令追問道。
  「守口如瓶!」
  張瞎子說罷起身,帶著白世寶便往外走,剛走兩步,腳力一軟,跪在地上,一口鮮血噴射出來……
第015章 張一白夭喪
  凡修之人,命犯天殃,福禍無門,五弊三缺;弊者:乃為喪妻喪夫喪子喪父喪病,名曰:鰥寡獨孤殘,五弊五喪;缺者:乃為不福不祿不壽,名曰:貧孤夭,三命三缺;術數之命,天擇其一,授命納者,方可行天道之為,故而常人所不能。——摘自《無字天書》道派通史篇三。
  ……
  「啊……血!」
  隨著張瞎子一口鮮血噴出,身子頓時癱軟在地上,用力扶著白世寶的肩膀,說道:「不要聲張,快扶我回家中。」
  白世寶將張瞎子扶在身上,抄著近路直奔到家中,把張瞎子外衣脫掉,抬到炕上,燒了熱水後,見張瞎子趴在炕上,依舊乾咳不止,鮮血順著嘴角直流,心中焦急,見天色微亮,將那五十塊銀元掏出,抓了一把在手中,便要敲開藥鋪店門,為張瞎子尋醫問藥。
  張瞎子阻止道:「我比醫生更瞭解自己的身子,別再費時費力了。」
  「可是不抓藥怎麼能好?」
  張瞎子搖了搖頭歎道:「我施了太多咒術,又請陰鬼相助,身子定然是吃不消的,你將我褂子拿來,再端盆清水過來。」
  白世寶按照吩咐一一照做,將一盆清水擺放到炕前,張瞎子強打著精神,從褂子中掏出黑筆黃紙硃砂出來,盤膝在炕上掐訣唸咒,畫好符紙後撕成一隻魚形,丟在清水盆中,最後將剩下的黃紙撕成小碎片像是魚餌,灑在盆中。
  那條黃紙大魚竟然撲騰一聲,尾巴擺動不止,壓著水花在盆中游曳了起來。白世寶驚奇,再看這條大魚在水中張開嘴巴去吞那些碎紙塊,每吞一口,張瞎子胸口便是一陣劇痛,噴出一口鮮血出來。
  「一,二,三,四,五,六……」
  白世寶盯著盆中大魚,一直數到了九,大魚便晃動著尾巴不再吃了,魚唇探出水面吞一口氣,擺了擺尾巴,翻身死在水中變化成一張黃紙,慢慢沉了下去。
  白世寶大驚道:「師父,這魚死了。」
  再抬頭見張瞎子已經是面色青紫,嘴唇發乾,渾身顫抖,嘴巴磕道:「九九九……」
  「師父用這術式看出了什麼?」
  張瞎子閉起眼睛,輕聲言道:「我陽壽已盡,天命夭缺將至!」
  「啊……這怎麼可能?」白世寶怎麼也不會相信,憑借師父的道行怎麼好端端的,咳了幾口血就會死?
  「這術叫做『魚吞壽』,與『墳香忌』相同,都是測陽壽的術式,那盆中大魚若是不食誘餌,證明我陽壽時長;偏偏那大魚吞了誘餌,又是吞了九塊,要知道今年恰好是逢九之年,我陽壽五十九歲,可見命不久矣。」
  「逢九之年又怎樣?師父以前不是也經歷過九歲,十九歲,二十九歲……」
  「九為陽數的極數,單數最大,也稱為:老陽之數;所謂物極必反,流年太歲,每逢九年,鬼官判命便會呈上生死簿為鬼王通判,對逢九年之人進行隨即點卯,無論男女老幼,被點之人便從人間銷號,赴陰曹報到。」
  白世寶聽罷之後,低頭不語,雖說身伴張瞎子時間不長,替人行走陰陽,路遇陰鬼阻路,見過五鬼抬棺,嘗過招鬼附身,惡鬥行屍巫術,一幕幕過往呈現在眼前,歷歷在目。
  嗚哇,嗚呱……
  門外不知何時飛來幾隻烏鴉,掛在樹梢低沉鳴叫。
  白世寶心怒,起身要將烏鴉驅趕走,被張瞎子喝止道:「這是烏鴉叫魂,該來的始終要來,你不必理會,過來跪下!」
  白世寶跪在地上,看著張瞎子慢慢地將褂子中的東西都掏了出來,擺放妥當,各類法器符咒多不勝數。
  「這些走陰之物,平日裡我都攜帶在身上,自收你為徒,你的名諱記入在冊,我還未教你一招半式,如今我便盡數傳給你,你要用心記住,日後走陰闖陽就全靠你一人……」
  張瞎子向白世寶要了那本祖傳舊書,然後抄起筆墨將走陰法門,符咒畫符,通陰甲馬之術的起式手訣,步法綱要抄錄在舊書後面,另有忌諱之日都詳細註明,並叮囑白世寶要勤加練習,莫要辜負師父,斷了一門。白世寶收起舊書,從後面翻開,上面書書草草被張瞎子寫的仔細,不由得眼睛乾澀,瞬間便是淚水濕眶。
  「另有幾件事叮囑,你用心記下!」張瞎子咳得越來越重,胸襟上被鮮血浸紅了一大片,聲音也嘶啞不清,那對白眼中已佈滿了殷紅。
《走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