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節
趙掌櫃和王致中老爺子的交情,都擺在面上呢!
災禍臨頭時,誰還顧及得上兄弟情分?其實,趙掌櫃的巴不得能有機會叫戴八爺使喚,拉好關係,以後也好有些「幫襯」!當然,趙掌櫃看中的是「戴八爺」的名號,這三個大字就如同是「保店的招牌」,哪個混混都要給他戴八爺幾分薄面,不會輕易來鬧事。
「您瞧見戴八爺去哪兒了嗎?」
趙掌櫃火急火燎的,在街上攔人便打聽戴八爺的下落。有人用手往城南指了指,說道:「我瞧著他帶人急匆匆地往城南跑去了……話說,你找他幹嘛?他剛才吃了憋,你可別這個時候觸了霉頭!」
「能不急麼,這都快惹火燒房了!」趙掌櫃一甩手,沒有多說什麼,急忙端著衣襟邁步向城南追了過去……
再說戴八爺!
他今早丟了面子,心裡越想越憋氣,若不撈回面子,他還怎麼有臉在這城中拋頭露面?他想要重整雄風,就必須抓到白世寶的蹤影,非得把白世寶的辮子扯下來才能解氣。
當然,戴八爺心裡也清楚,他自己不是個兒,摔桌子碎茶碗也無濟於事,索性去拽些幫手,到城南去找「九江一盞燈」幫忙!
想想「九江一盞燈」能幫他出這口惡氣,他就來勁兒。打懷裡掏出來一個磨花的小玻璃瓶,打開蓋,摳出一塊鼻煙膏,在嘴唇兩邊抹了個「蝴蝶花」,皺著鼻猛吸了幾口,打幾個噴嚏,頓時提了精神,心想:「打今個兒起,這幾個人就甭想再露面了,落在我手裡,是你們祖上沒積德!」
戴八爺帶著幾人急匆匆地趕到城南!
城南外有一片大水窪子,都是些蠅蚊亂飛的死水坑,病柳樹秧子,橫七豎八的土檯子,還有沒人添土燒紙的野墳,再有便是稀稀疏疏的蘆葦蕩。住在這裡的多是獵戶,他們拿筒子槍打野雁、綠頭鴨,草鷺和秧子雞,回頭再到「道鋪」那邊去賣。
這裡也是個城中熱鬧的野市,凡是吃的,穿的,用的隨便賣賣,應有盡有。鮮魚鹹魚,新米陳谷,四季水果,還有些行腳往來的小商小販,他們倒騰來各種日用的新舊雜貨,五花八門。什麼拆字算命的,什麼拉駱駝賣鳥的,什麼打把式賣藝的,變戲法的,唱梆子的,怪花腔的,唱河南大鼓的等等,都聚在這帶混吃餬口。
最近,打河南來了一個馬戲團,帶著三隻紅屁股猴,一隻快瘦成了干的雄獅子,也來這裡插上一腳,賺些零花錢再北上赴京。
俗話說:山又王,地有廟!
碼頭上有把頭,地面上有商會,行行有祖師,官場有老爺,這集市上「欺行霸市」也有這麼三位!他們都是老江湖了,靠天吃飯,靠力發家。這三人便是:九江一盞燈,臨州萬包金,老鬼何添九。
三人之中,數「九江一盞燈」能耐最大!
有記性好的,早瞧出來了,這位爺正是和燕子飛、馬五爺、袁龍招結拜的奇人之一。「九江」是地名,他出生的地界,「一盞燈」則是他的綽號!叫慣了一盞燈,反倒沒人叫他的真名,都問他拳腳快如風,可稱天下奇絕。
最拿手的一招,便是:空手拈蚊子,飛腳踢蒼蠅!
這招這法,還在哪兒見過?
聽說這是他當年落魄時,躲在墳地裡睡覺,被蚊蟲叮咬的煩了,硬磨出來的絕技!只要身旁有蚊蟲嗡嗡作響,他這邊一抖袖口,一隻蚊子就被他抓在手心裡。
這話說的有些邪乎,可是本事不摻假!也不知是怎麼回事,蚊蟲蒼蠅見了他像是見了明火似的,飛身往他身上撲,外號「一盞燈」,也是這麼來的。別人說他血毒,好招蟲子!
「燈爺!咱哥們來看您來了!」
戴八爺見他光著膀子,捧著一把芭蕉扇,正躺在一張籐椅上,在一株柳樹下懶洋洋的曬著太陽,身旁馬扎上放著一個紫砂茶壺,壺嘴磨得褪了色。戴八爺急忙迎上前去,拱手笑著打起了招呼。
「一盞燈」慢慢睜開眼睛,歪著頭瞧了瞧戴八爺,張口說道:「戴八爺!你這事什麼話,我們城南城北的住著,雖說城隔著人,卻不隔著義氣,有什麼事托兩個下人來就成了,怎麼勞你親自跑腿兒?」「一盞燈」光著膀子,這一身疙瘩肉上下直抖,他長的人高面闊,虎背狼腰,鷹鉤鼻子豹子眼,寬寬一條毛巾搭在肩上。
「遇到這種事兒,我不親自來怕是不成啊!」
「哦?什麼事?」
「聽我慢慢給你說……」戴八爺一拱手,胡亂編了一通謊話,他要賺這「一盞燈」替他報仇,話淨挑惡的說,趴在「一盞燈」的耳邊嘀咕了好一陣,最後還補了一句道:「燈爺!那三人還說你是只螃蟹!」
「螃蟹?這話怎麼講?」
「一盞燈」沒聽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這可是罵你呢!燈爺,你想螃蟹長什麼樣啊?骨頭長在外面,肉常在裡邊,這叫:外硬裡軟!不過看上去挺硬罷了……你先別生氣,他們還有話說……他說,你這些什麼『空手抓蚊子,飛腳踢蒼蠅』的功夫,都是『小媳婦繡燈花』只是好看的花架子,沒啥真能耐;若論拳腳硬功夫,怎麼比得上他那鐵砂掌!他還說,你要敢來,定將你的腦袋當成西瓜,硬劈了開瓢兒……」
對付像「一盞燈」這樣的能耐人,只看能不能摸準他們的要害!這位戴八爺看的極準,「一盞燈」雖然人高塊大,功夫了得,可心眼卻小的像是針別兒,架不住他這麼三言兩語的哄騙。
果然!
「一盞燈」的胸膛裡裝不下這幾句話,氣的張嘴罵開了。
戴八爺再火上澆油,急叫道:「人家來時可報名號了,叫什麼『神拳無敵,掌劈華山』!這不明擺著沖您嘛!」這一套也是戴八爺順口胡謅的,為了就是氣這「一盞燈」。
「神拳無敵?」
「一盞燈」一吼嗓子,心裡的火氣順著血液流遍全身,頓時手背上、胳膊上、脖子上、太陽穴上面都鼓著青筋,根根暴了出來。
戴八爺說著拿一雙小眼睛瞧著一盞燈發怒的臉,他要把這把火炭給一盞燈的胸膛燒才成,便說道:「他還說,別說你叫什麼『一盞燈』,就是百盞千盞,他也是一腳踢一個,一掌拍一堆!」
「混賬!」
「一盞燈」大叫道:「他就是神仙,我今天也要把他拍成個肉餅子!」說罷,端起紫砂壺來,手指用力一捏,頓時碎了一地,反手又在身後的大柳樹上一拍,震的樹幹直顫,樹葉紛紛下落,收手回來,樹幹上落了一道深深的手掌印……
戴八爺叫道:「好功夫!管叫他們的腦袋成了柿餅兒!」
「一盞燈」聽後,臉上立刻見了笑容,隨後他叫一個徒弟從屋裡取來件外衣,又換了雙繡著虎紋的快靴,掄了掄胳膊,向戴八爺問道:「那幾人在哪裡?」
戴八爺眼睛一轉,說道:「城東!」
「一盞燈」甩一甩胳膊,叫道:「走!」
話音未落,那趙掌櫃的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彎著腰大叫道:「八爺!」
戴八爺一瞧,這不是澤仁堂生藥鋪的趙多良麼?便說道:「你找我什麼事?快說,八爺我正忙著呢,沒要緊的事,擱著以後再說!」
「不是別的事情,八爺!今早惹你的那幾個人在我那裡!」
「啊!」
戴八爺一愣,急忙問道:「你認識他們?」
趙掌櫃急忙搖著頭說道:「不敢認識!他們有一人手上落了病,到我哪裡去抓藥,言語中聽到他們沖了你的神煞,我便藉著由子跑出來,特來給你報個信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