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我沒有什麼表情,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反正即使我鬧僵了也拿不到什麼好處,我僵著臉搖搖頭道:「沒什麼,休息休息就沒事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江大師有什麼事直說就可以,來,大家都來吃飯。」說著把我們都領到餐桌前坐下。
  桌上的食物很豐盛紅酒、鵝肝、松露拌飯、魚子醬,典型的西式菜餚,都是我沒吃過的,但是我卻吃起總覺得沒啥味道,我覺得吃這些東西不是吃食物本身,我在吃的是建立在無數人屍骨上的東西,感受能好才怪。
  因為出去了幾天,曾桓一家正是團聚的時候,難免父女之間噓寒問暖,互相聊天,一時間就把我們晾在了一邊,老趙看我樣子不對,拉了拉我的手道:「老江,你不要這麼任性,我都和你說過了,這些事不是你的錯,你能有這身本事所為的就是解決那些不屬於凡間的事,而人間的事自有天理報應,不需要你為此擔心,古往今來誰人逃得過因果輪迴?只是因為人們看不透罷了,所以反把自己誤陷其中。」
  我點了點頭,示意我自己很好,然後也沒多說什麼,蒙著頭吃東西,我知道要調整好心情,晚上子時的時候我還要畫符,心境不調整好的話最後會很容易失敗,到時候還浪費時間,有了老趙的勸說我也確實好了很多。
  我吃完東西就開始準備了,我和曾桓說要借用他們家院子,他也沒有拒絕,我就找了張桌子,擺在外面的院子裡,我洗澡漱口,反正要把身體弄乾淨,整乾淨以後就開始起壇畫符,先是對空禮拜,朝禮天地,師法陰陽,然後開始畫符,因為之前的領悟,我現在就連鎮邪除穢符都能比較準確的畫出來,但是開眼符還是不行,不過為了要使用,我還是打算放血畫兩張。
  本來我的心還算平靜,不說無喜無悲大徹大悟,至少也是心氣平和,要不然如何駕馭手中的氣和勢?但就在我放血的時候,我的腦子裡猛地冒出白天曾桓吩咐人去對付那個搶匪的時候,好像又閃過那個人無比淒慘的死去,那一下刀就沒掌握好,鮮血一下就流注了下來,留到那個碗裡。
  老趙一看急了趕快過來幫我包紮,這本身就是之前計算好了的,只是一不小心血出多了,老趙幫我包紮好囑咐我怎麼這麼不小心,我苦笑著搖搖頭道:「沒什麼,剛才在回味畫法,所以一走神就沒有注意,不用擔心。」
  雖然說是這麼說,但老趙好像還是挺擔心的,當然沒時間多放,放久了血會凝固,我用這些血快速的畫了幾道開眼符,這回畫的比上回還多,但是血還剩了不少,我看了看「承天」這本書上,我決定用這些血再劃一道比較高級的符,離火本來是為了增加陽氣,除穢也是為了鎮宅辟邪,都不是真正的斬鬼殺妖的利器,玄門真正對付妖邪的其實是雷法。
  在古代雷被認為天地間用以公正的存在,一切妖邪見雷自避三分,因為雷法實在太厲害了,所以一般被用的少,但是如果真有什麼厲害的東西就是用雷法,而我的書裡比較弱的符裡就有一道「五雷正法符」據說有借雷神力,攻破一切陰晦邪穢之氣,端得是厲害無比,只是開頭就有要求,一切不忠不孝,私利為己的人不可使用,不然必遭反噬,然後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輕起殺戮,不然必遭天譴。
  我先練了幾下,然後覺得沒問題了,用筆沾著鮮血硃砂,一氣呵成,紙上的氣慢慢湧動,我感覺得到這一道符的氣有多凌厲,我喊來老趙對他說:「老趙,我新畫了一道符,我來試試威力,你幫我看著點哈。」
  老趙點頭答應後,我就把符拿起來,這道符的程序很繁瑣,先要手掐指決,指決還必須要不時變換,左手右手兩者掐決不同,最後蹋罡之時也必須以特別的雷步來蹋,最後誦咒還必須要叩齒,我把這些都準備完以後,把符起在手中,誦咒曰:「炎靈震神,火麗輝神。赤明煥赫,奔雲流鈴。仙都敕下,星斗隱明。黑雲密佈,電火奔星,金鉞四張,收斬邪精。天令一下,速震速轟,急急如律令。」
  剎那間這道符裡面本來就很凌厲的氣噴湧而出,一到藍色的電光在符的周圍隱隱閃爍,我朝著空地就打了過去,一道閃光從符中劃出,距離雖然不遠,僅僅是那一下那邊咋樣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我渾身都發軟,身體還像被電打了一樣,渾身一麻。
  在一旁的老趙情不自禁的歎道:「真厲害,前面的氣瞬間就被你斬開了,估計是你修為不夠,你要是修為在高點說不准更厲害,傳說中的雷術我也有機會見識見識了。」說完還不住的鼓掌。
  我卻只能無奈的苦笑,厲害是厲害,但就是太累了,用我的血畫的要抽我的生命力啊,不過為了後面方便,也是為了預防不測,我還是花了三道五雷符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這下我覺得我得準備差不多做好了,上回田歡給老趙他們的雷擊棗木,我要是拿來做成劍,然後再畫上這一道符然後做成劍,祭煉一番,那也是一件不錯的法器。
  就在我們兩互相商討的時候,那裡面曾桓忽然著急忙慌得跑出來對我說:「兩位大師,快來看看,我妻子到底怎麼了,好像出事了。」
  雖然我有些討厭曾桓,但是用老趙的話說,能出手幫助別人就出手,千萬不要憑借自己的想法胡亂分三六九等「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眾生原是平等物,各有其能各司其職,因為人的分執心而有了種種差別。
  我們進去的時候,發現原來出問題的居然是玉玨,玉玨的臉色煞白,看起來就是面色如粉,沒有絲毫的光澤,嘴裡還不斷吐白沫,看起來就和癲癇病人一樣,但是最可怕的不是這個,而是沒有人能接近他,只有秦濤勉強在他身邊照顧他,我和老趙一走進,瞬間就有一種噁心的感覺傳了上來。
  我想起書上的說法,四肢發涼,身體虛浮的人是魂不附體,而一般突發奇怪病症,且有時候五官中有惡臭散發的時候,一般是中蠱了,雖然不知到底是什麼原因,但我不會解我暗道聲不好,拉了老趙一把對秦濤說:「快退開,阿姨應該是中蠱了,不要隨便靠近她,不然會很危險。」
  秦濤也沒理我,只是淡淡的說:「我不怕,江大師您快點想想辦法吧。」
  曾桓聽到了我的話,大驚失色,也急了什麼風度都不顧了,拽著我的手臂道:「大師,我知道您法力高強,能認得出玉玨中了蠱,請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玉玨啊。」
  我搖了搖頭道:「我認得出來,但我不會解,蠱有很多種,我對這個認識不深,所以不懂得怎麼解。」
  老趙聽後歎了一聲道:「這事,還是我來試試吧。曾總,我上回留在這裡的觀音像還在嗎?」
  曾總連忙道:「在的,在的,我還特意騰了間房當佛堂,每天都不忘了上香供果,大師跟我這邊來。」然後很急的要拉著老趙走,老趙擺了擺手道,先不急,然後他對玉玨說道:「阿姨,你先不要慌,如果能動口的話就念『南無大悲觀世音菩薩。』如果動不了口就心裡默念,我上去幫你畫一道大悲水,你稍等。」
  玉玨聽了以後還很是虛弱的點了點頭,然後嘴裡緩慢的動了起來,老趙點了點頭就跟著曾桓上樓去了,我也有些好奇,想到自己留在這裡也沒用,就跟著他們一起去,想看看老趙有啥辦法。
  到了曾桓家的那一座佛堂,看起來著實莊嚴異常,在那裡面牆壁上都有牆紙,這些牆紙都是一部部金剛經,花、果、水都擺放的好好的,還有最上等的香味飄散了出來,老趙去找了一個木碗,在裡面裝了水,跪在佛像前,默默念誦觀世音菩薩名號,然後最後誦念大悲神咒,請大悲水。
  慢慢的我就覺得一陣祥和之氣飄散了出來,那種感覺暖洋洋的,但是又好像對他人產生一種奇特的歡喜,歡喜和憐憫,大悲水是佛教一種很常見的方法,用於治病救人效果很好,一般可以用來治病除穢。
  老趙誦咒速度很快,還不忘了掐田韻留下的念珠,老趙誦了七遍大悲咒,然後把水裝好最後叩拜觀世音菩薩,拿著水下樓,在樓下或許是因為念誦觀世音菩薩名號的關係,玉玨已經不在口吐白沫了,但是臉色依舊很嚇人,身體四周臭氣也未散去。
  老趙把大悲水給她服用,然後還在一邊捻珠誦咒,玉玨喝下去後,很快的功夫,惡臭就消散了下去,然後躺在沙發上睡了。
第五十八章 善惡較量
  老趙並沒有很開心,而是對曾桓說:「我只能借佛法幫阿姨壓制,想要真的解除痛苦還需要在三天內解蠱,不過您也不用擔心,我們本來就找了一位朋友,明天和他去談事,他才是真正的道法高人,到時候問問他一定有辦法解決。」老趙把情況告訴了曾桓,還不忘了給他下一劑強心藥。
  曾桓聽後連連道謝,並且表示,明天派車去接那位大師,曾桓說完這些話,還不忘了躺著的玉玨,他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玉玨蓋上,把玉玨打橫抱起,動作很輕,他的臉上滿是溫柔,那一刻就連他的面相也變得柔和起來,不再是之前那副短壽的模樣,相由心生,付出愛所收穫的遠比付出恨要好得多,看得出來曾桓算是一個比較少見的男人了,雖然對外人足夠狠,但是對自己的家庭確實很不錯的。
  我忽然有些困惑,為什麼善與惡會如此對立的交雜在一個人身上?我真的很不解,我看了承天以後,更多的時候是在學習裡面實用的東西,但我從開沒能靜下心來看一本經典,我也只是在多年的電影電視熏陶中知道一個「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我覺得我有時間的話,有必要去研究一下經典,多看看教理類的東西,要不然我會覺得很迷糊,身處於世界這個大熔爐之中,好像很容易慢慢的就把自己搞昏頭了。
  還好曾瑤和夏雪很早就各自回房休息去了,所以也不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事,要不然曾瑤一定會擔心了吧,我的符畫完了,也該好好的休息休息了,我和老趙還有秦濤打了聲招呼就去房裡睡覺去了。
  我的夢境好像發生了一些變化,在夢裡原本符合規律運行的氣開始變得雜亂無章起來,但是好像在雜亂之中又蘊含規律,我起初沒看出是什麼規律,過了一會我恍然大悟,這些氣相剋的都會自動的繞開,相和的又會主動迎上去,在排斥和吸引的過程中,又會有相斥相吸的存在慢慢的形成一個大的整體,這個整體之中好像那個在孕育著什麼,那些蝴蝶還在四處飛舞著,但是之前這些蝴蝶和那些氣沒有絲毫關係,現在卻好像和那些氣開始不斷的產生關係,有時候只是擦過,有時候又像刻意聚合,我的夢境裡一切都好像變得神奇異常。
  第二天早晨我起得很早,好像自從我有了這種神奇的夢境以後,我的精神頭就恢復得很快,而且沒有一點疲勞的樣子,就好像用了正靈符一樣,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好是壞,是從什麼時候開始。
  我出門的時候外面還很寂靜,我就下樓到院子裡想去活動活動,這裡住在荒郊野外,空氣比城裡清新的多,而且曾桓請人佈置過這整座庭院,這裡的氣是完全流通的,站到院子裡的時候我深呼吸了幾口,頓時身心舒暢。
  這時候大概才早上六點多鐘,本來不該有人的,我低頭的時候才看到,在水塘邊假山下,正有一個人站在那裡,我有些好奇,我走過去才發現那個人是曾桓,他站在水塘邊低頭凝望,好想再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我一看到他有想到昨天的事,正要裝作沒看到離開,曾桓忽然轉身看著我,他的眼神很明亮,那種眼神裡甚至看不到什麼雜質。
  我心裡一愣「這傢伙要幹嘛?不會要殺人滅口吧?」
  曾桓還沒說一句話,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把我驚的一愣愣的,我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我反應過來了也不會知道是什麼樣的原因,曾桓跪在地上雙手抱拳對我說:「江大師,昨天的時候我就看出來了,晚上的時候您對我很不滿,我一開始也沒想明白,後來才想起來,白天的時候我為了我妻子的事讓司機去找人報復那個人,我知道您是道德高明之士,定然不滿於我這種俗人的惡事,但是我一個人做的事與別人無關,我看您和瑤瑤也算成為了朋友,您應該知道瑤瑤是很善良的人,而我妻子玉玨也是一位名門閨秀,不恥於做這種下三濫的事,這一切都是我胡作非為,如果有什麼報應,我曾某願意一力承擔,求您解除我妻子的痛苦,我昨晚已經讓司機不要去做那種事了,那一百萬我當是打水漂了,我只求我妻子恢復健康,我妻子是無辜的。」
  我算弄明白了,我到底攤上了什麼事,原來曾桓懷疑是我下的蠱,畢竟昨天白天還一直很好,晚上的時候我表現的不冷不熱的,正好我在外面畫符的時候玉玨發病了,要不是玉玨現在危險沒解除,搞不好曾桓派人把我做掉也不是沒有可能,想想我滿手心都是汗啊。
  我趕緊拉起他道:「曾總,你說的那件事我確實聽到了,並且很不滿意,但是阿姨是不是好人我也分得清楚,更何況我畫符修煉是為了驅魔降妖,自然不會胡亂使用這些術法,更不要說對普通人使用了,我是真的不知情,也不懂得如何解,曾總你也記得上回在你家對付那個女鬼的時候,有一個邪師躲在幕後操縱,其實這一回我倒是比較懷疑他,我和老趙今天就要去找一個朋友,他一定有辦法幫阿姨解除痛苦的。」
  曾桓站起身來,連連作揖對我說:「:我不敢懷疑江大師,但是我希望江大師盡力而為,如果能救我妻子,我一定不會忘了您,還有您和趙大師的那位朋友,我保證到時候一定不會虧待幾位。」
  我沒理他,我對他說:「曾總,我也知道你沉浮商海,閱人無數,也懂得很多做人之道,這一次下蠱的事情著實和我沒有關係,但是佛家說因果,道家說承負,無論如何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事,只有有因有果的緣,阿姨會遭人暗算,必然是因為您得罪了別人,本來我只是初出茅廬沒有資格來評價什麼,但我還是要說,曾總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我看過您的面相,因為陰損,虛耗了不少的福德,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您一定要注意,如果真的有一天天譴降臨,那就真是大羅神仙下凡也無能為力。」
  曾桓苦笑了一下對我說:「江大師,這並不是我要做什麼天怒人怨的事,實在是迫不得已,在這個世界上很多時候,由不得你,我當年剛入商界的時候,只是一個窮小子,什麼都沒有,我先打工後來一點點積攢起來開了個小工廠,那時候我覺得世間一切都是那麼美好,我遵紀守法為人豪邁。
  我本以為我會一點點的做大下去,但是很快我就發現,因為我的仁慈,後來我被人陷害,險些入獄,得蒙朋友搭救才沒有陷入火坑,後來我知道了,在這世上永遠沒有誰會真正的幫你,那些看似和你要好的人只是為了從你這裡牟取利益,當有一天你損害到他們的利益的時候,他們會馬上撕破臉皮,才不管你是不是昔日的好友,而周圍的人也大多落井下石,江大師,我看得出來您是真人,道德通玄,所以和您說這些,我做這麼多事,只是因為我不甘,我要把別人踩在腳下,我要把那些昔日對付過我的人一個個碾死,讓他們知道什麼是眾叛親離,什麼是落井下石,我要讓他們明白,做了惡事就要付出代價。」
  曾桓的臉惡狠狠的,肌肉都有些扭曲,我看了甚至有些恐怖,我對曾桓說:「很多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選擇,但我相信您去報復那些人,如果其中有人他們或者他們的子女有一天重新站起來了,又會對您做什麼呢?冤冤相報何時了?這句話永遠不是勸別人的,只能用來警醒自己,我知道我說的再多也沒用,我相信您原本是個好人,但我更希望您能一直當個好人。」
  曾桓苦笑的搖搖頭:「江大師,說句不好聽的話,您一定是涉世未深所以才這麼說,如果有一天您真的體會到我失落時候的心境,你就會知道,原來地獄的感覺也不過如此,那種絕望那種悲哀的感覺,有多濃郁。
  我知道我不可能去勸曾桓,他這種人已經被心魔所覆蓋的太深了,我如何去勸都不頂用,當然他說的話也有道理,不是說讓人去報仇有道理,我是覺得他告訴我,我都沒有去經歷過那種丟失的絕望,被朋友背叛的痛苦的時候,我有什麼資格去評論他呢?當然我這輩子都不希望去體會一下,我不能相信被老趙背叛的話,我會是什麼樣。」
《陰陽道上的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