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我還沒有說話,蘇眉已經叫起來:「你這傢伙說什麼鬼話,自己被抄家就算了,怎麼可以這麼不小心,瓶子……」
康柏跳了起來:「就是因為你們的破瓶子,我的房子才……真是他媽的倒霉……」
「如果不是你不安好心騙走瓶子,怎麼會惹出這麼多事來,現在還怪別人,你是男人不是……」
我苦笑,走到一角,靜靜觀察,發覺客廳實在已經翻得十分徹底,要說有什麼可以藏住一個二十公分高,直徑七點八公分的瓶子的地方都應該已經被挖掘過了,不過,康柏這麼樣說,一定還有什麼地方是還沒有翻過,至少在表面上沒有搜查過的痕跡,那就不可能是什麼暗格了,因為必須一目瞭然,顯而易見。
我沉吟,目光在地面上打圈,然後掃過牆壁,慢慢上移,最後,我盯住了天花板上的一盞青銅大吊燈。那盞吊燈仿中世紀歐洲宮廷的樣式,是一隻倒置的青銅雕花大盤子,看起來上面花紋凹凸,不可能放穩一隻瓶子,但如果用一點東西來固定的話,那就不成問題了。而這盞大吊燈的鐵鏈子上積著灰塵,看起來正是好久沒有人動過的樣子。
我打定主意,也不去跟正在爭吵的兩人打招呼,直接從腰間抽出一柄工具槍來朝鐵鏈子開了一槍。
從槍口帶出的鐵倒鉤剛好鉤住鐵鏈子,我用力一扯,一根高強度纖維軟索被我抖得筆直,青銅大吊燈簌簌地掉下不少灰塵來。
康柏叫了起來:「你想幹什麼,不是想爬上去吧……」
我不等他說完,手腕一揮,好像揮動軟鞭的手法,大吊燈搖動起來,我再用力,反方向用力一扯,大吊燈被我拉得好像鐘擺一樣擺動起來,灰塵密密地落……但吊燈上面什麼都沒有。
我在漫天灰塵中苦笑:「猜錯了,真抱歉。」
看見康柏的表情,好似啞子吃黃連,我加一句:「當然是我猜錯了,是嗎?」
好一會兒,康柏才苦笑說:「我真討厭聰明的女人,怎麼就不能讓我的僥倖心理活得長一點。」
我的心一沉。
蘇眉已經叫起來:「怎麼有人這麼收藏東西的,自己弄丟了還埋怨別人。」
康柏這次居然並不駁口,走到一角,找到一個沒有摔碎的玻璃杯替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地喝著。
蘇眉叫:「現在可到哪裡找去……」
我止住蘇眉,問:「康柏,現在我們應該怎麼辦?」
康柏又喝了一口酒,想想,慢慢說:「我覺得那個瓶子的來歷非比尋常,我覺得它的主人借它來拍賣,其實是一個借口,不過是想集中這麼的一大批人來做什麼事情,而這些人,可能對這瓶子有所求。」
這時的康柏好像換了一個人,不再嘻嘻哈哈,也不再急躁火爆。他淡淡說出來的話,很有道理,叫我們刮目相看。
我點點頭:「不錯,我想我們應該坐下來,認真地討論一下這件事。」
蘇眉卻問:「你為什麼不認為是瓶子本身的價值不菲?」
蘇眉的話乍聽好像不太明白,其實卻切中要害,因為剛才康柏的意思就是認為瓶子的價值不是表面上我們看到的價值,諸如古董一類的名分,他分明認為瓶子的來歷比瓶子本身更有意義。
康柏為我們都斟上一杯酒,說:「因為我做過試驗。」他看看我們,慢慢說,「你們認為它是千年古董,甚至是什麼楊貴妃裝頭油用的器皿,對它小心翼翼,珍若拱璧。我卻不是這麼看,我覺得要看清楚一件事物,就得從多角度下手,並且要勇於實踐。」
我聽著,覺得他的道理十分正確,卻好像有什麼不對。
蘇眉已經呻吟一聲:「你不是說,你把瓶子解剖了?」
康柏打個哈哈:「當然不會,不過,我動用了許多先進的科學設備來察看它,甚至動用了X光……我有個朋友剛好在醫院工作。」
蘇眉瞪大眼睛:「你的腦筋原來真的有問題。」
我問:「你發現了什麼沒有。」
康柏攤攤手,搖搖頭。
蘇眉撇嘴。
康柏喝一口酒,突然又說:「不過我發現這個瓶子雖然好像裡外都看不出來異樣,但它放在我的書房的桌子上三天了,我每天都對著它……」
蘇眉插嘴:「終於有一天,你突然發現它對著你說話。」
康柏不理她,繼續道:「我不過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卻得出來不尋常的結果……我在瓶子裡注上水,插進一枝玫瑰。」
我終於明白由剛才開始一直縈繞我心的不安感覺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瓶子我們一直都十分珍惜,需要盡力保護,它的身份如謎,可能是千百年前的古物,我們真是捧在手上都怕它化了。而現在康柏居然一番亂搞,照X光什麼的,還注滿水插上花,雖說花瓶是拿來插花的,但一千多年前的古物……有甚者是不能過度曝露在空氣中,得常年控制溫度濕度調節的,而現在……我不由自主呻吟一聲,想像著那個瓶子插上一支一千年後的玫瑰的情景。
康柏卻得意地:「你們絕對猜不到結果……那是你們夢寐以求的情景……」
蘇眉問:「夢寐以求?難道跑出來一個仙女來滿足你的三個願望?」
「不,你們女人夢寐以求的是什麼,不用問,都是容顏永駐。」
我吸了一口氣,「你是說……?」
康柏看著我點點頭:「不錯,那支玫瑰在一個星期後還是保持著當初的姿態,再也沒有綻放過,也就沒有凋謝。」
我覺得有點難以置信。巴爾扎克說:「這朵玫瑰和所有玫瑰一樣,只開了一個上午。」
但居然有一枝玫瑰因為插在一個來歷不明的瓶子裡,開了七個上午。
現代的科學觀點認為在水中投入一粒阿司匹林可以使玫瑰保持不凋謝達一個星期,但並不是說玫瑰的形態是靜止不變的。
我再問一句:「你確定玫瑰沒有變化?」
康柏說:「就算有,也是肉眼不能察覺的,那,已經比正常的凋謝速度慢了好幾十倍,而事實上……」他出示一支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手裡的玫瑰,「在他們發現了瓶子並把玫瑰取出來後,她就開始凋謝了。」
我從他手裡接過玫瑰,仔細查看,是一支普通的紅玫瑰,因為缺水,未及開就已經有點殘,花瓣的邊緣有點焦枯翻捲過來了,但仍然保留當初含苞的形狀。
我問:「你確定這是你的那支玫瑰?」
康柏點點頭:「你看,我把下面的刺都削掉了,只留下靠上面的三根刺。」
我沉吟:「這麼說,這個瓶子可能是用來儲存什麼東西的,準確來說,是保鮮什麼東西。」